一八八
“可不是麼?”關玉飛笑道:“您不瞧那兩個傢伙讓您唬得一愣一愣的?”
郭玉珠笑了,關玉飛接著又是一句:“我們得快一點兒,‘安親王府’裡那幾個已然被人發現,萬一一聲張,一鬧,消息傳到這兩個地兒來,事情多少要不好辦點兒。”
郭玉珠微一點頭道:“說得是……”
說話間已到“九貝子府”前,那兩個“神武營”的一見來了人,當即就走下一個,他還沒開口,郭玉珠就先說了話,老辦法,把那塊腰牌一亮,道:“我們奉王爺之命,來接任二姑娘的。”
“怎麼?”那“神武營”漢子道:“你兩個路上沒碰著?”
郭玉珠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說任二姑娘已回去了?”
“可不麼。”那“神武營”漢子道:“走了半天了,你不瞧瞧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吃飯哪有吃到這個時候的,我們統帶還派了兩個人護著車送任二姑娘回去的!”
郭玉珠眉鋒一皺道:“那怎麼會路上沒碰著?”
那“神武營”漢子道:“你兩個走的是哪條路?”
郭玉珠說不出名堂只得這麼說:“我兩個先到‘神武營’拐了一趟……”
“這就是了!”那“神武營”漢子立即說道:“那難怪路上沒碰上任二姑娘,車走的是這條路,你兩個大調角,走的是那條路,那還有不錯過的?”
可真巧。
郭玉珠眉鋒皺深了三分,沉思了一下道:“那麼,任爺呢,也走了麼?”
那“神武營”漢子道:“任爺走得更快,席一散就走了,統帶要派車送他,他說什麼都不要,聽他說還要到外頭辦點事兒去。”
這可麻煩了,一個回了“安親王府”,趕是趕不上了,只一進門,還怕不發現出了事兒,還怕不馬上來個倉惶逃遁,遠走高飛?
一個又到外頭辦事去了,“承德城”地方不算小,一時半會兒又到哪兒找他去,從哪兒找起?
郭玉珠半天沒說話。
關玉飛在他身後開了口:“既然任姑娘已經回去了,那麼咱們走吧,反正王爺等的是任姑娘,任姑娘已經回去了不就行了麼?”
郭玉珠默默地點了點頭,轉身就要走。
這時候打門裡出來個人,是一個親隨打扮的中年漢子,他一見郭玉珠跟關玉飛一怔停了步,轉眼問那兩個“神武營”的漢子道:“這兩個是干什麼的?”
一個“神武營”漢子答道:“‘安親王府’來接任二姑娘的。”
那親隨打扮中年漢子咧嘴一笑道:“正好,喂,二位慢走一步!”
郭玉珠停步回身,望著那漢子道:“有什麼事兒麼?”’
那親隨的中年漢子快步走了下來,近前先陪上一笑:“貴姓?”
郭玉珠道:“我姓柳!”
那親隨打扮中年漢子道:“原來是柳老弟,柳老弟,我跟您商量件事兒……”
窘迫地笑了笑,接著說道:“您兩位這就回去是否可幫個忙,請二位回去稟告王爺一聲,就說在門口碰見了‘九貝子府’來人送信兒,任二姑娘跟任爺今兒晚上外頭有事兒,不回去了……”
郭玉珠一怔,道:“怎麼,任二姑娘不是回去了麼?”
那親隨打扮中年漢子往後一指,笑道:“是他倆說的是不?他兩個不知道,貝子爺派我往‘安親王府’送信兒去的,這還錯得了?”
郭玉珠道:“任姑娘究竟是……”
那親隨打扮中年漢子伸手拍了拍郭玉珠,笑笑說道:“柳老弟,咱們瞞上不瞞下,任姑娘跟我們貝子爺談得挺熱絡,挺投機,今晚上不想回去了,要在我們‘九貝子府’住一宿,柳老弟明白了吧。”
郭玉珠明白了,他是最瞭解任梅君的,這還能不明白,雙眉陡地一揚,道:“這麼說,任姑娘如今還在……”
那親隨打扮中年漢子咧嘴一笑道:“後樓上又擺了一桌,這一桌只我們貝子爺跟任姑娘,約摸工夫也快該撤了……”
郭玉珠眉梢又揚高了一分,道:“那麼,任爺呢?”
那親隨打扮中年漢子道:“任爺確實是先走了,席一散就走了,聽說還要到外頭辦點事兒去。”
郭玉珠沉默了一下道:“那麼,你為什麼不到……”
那親隨打扮中年漢子嘿嘿笑道:“你老弟幫個忙,我外頭有點事兒待辦,你老弟要肯幫這個忙,我就把這一趟挪到外頭去了。”
郭玉珠笑了,道:“原來如此,行,這個忙我幫定了……”
那親隨打扮中年漢子樂了,一巴掌拍上郭玉珠肩頭,道:“你老弟是個難得的熱心人,這個朋友我交定了,過兩天我去找你去,咱們‘順來樓’上喝兩盅去,老弟,我的事急,失陪了,這兒謝了。”
對著郭玉珠一抱拳,拔起腿匆匆而去。
郭玉珠望了那背影一眼,低低說道:“我該謝謝你……”
轉眼望向關玉飛道:“咱們走吧。”
他當真邁步走了。關玉飛呆了一呆,忙跟了上去,他剛一聲:“您……”
郭玉珠漠然笑道:“你以為我捨得走麼,我要看看任梅君她跟那位‘九貝子’是怎麼個熱絡,怎麼個投機法,咱們繞到後頭去!”
關玉飛明白了,沒再說話。
順著“九貝子府”那丈高的圍牆走,沒一會兒已到了“九貝子府”後頭。
這“九貝子府”後頭沒房子,臨著一片松林,這一片松林每一棵都是上百年的老松,虯枝盤根,看上去雄偉異常,越過那丈高的圍牆看,“九貝子府”後院那林木枝葉中微露一角屋簷狼牙,也透著一點燈光。
郭玉珠道:“這就是那座後樓了。”
話落,身起,直射那林木枝葉中。
關玉飛不敢稍慢,忙騰身跟了進去。
郭玉珠停身在一株老松上,關玉飛就落在他身旁,關玉飛看得清楚,郭玉珠目光凝聚一點,眉宇間殺機深溢,臉色怕人。
郭玉珠目光凝聚處,是一座獨棟小樓的樓頭,那個小樓樓頭紗窗輕掩,燈光外透,窗上人影兒兩個,要不是一個雲髻高挽,一個拖著髮辮,準會讓人誤會那是一個人影,而且是一個胖子的人影。
因為,那兩個人影已經合成了一個,坐姿,人像兩塊橡皮糖,緊緊的扭在一起。
關玉飛皺了眉,他沒說話,他沒說什麼。
只聽郭玉珠一聲:“跟我來。”他身形一閃,脫弩之矢騰起往小樓投去。
關玉飛不敢稍慢,忙跟了過去。
郭玉珠的落腳處,是樓頭那一排朱欄畫廊,他落下沒一點聲息,關玉飛跟著射落的時候,卻聽眼前那兩扇緊閉的門裡傳出一聲輕喝:“誰?”
這就顯出修為深淺了,也顯出這位“九貝子”不等閉,並不是只靠那皇親兩個字統領“神武營”的。
郭玉珠立即冰冷道:“我,‘安親王府’的。”
裡頭沒聲息,郭玉珠跨前一步震開了那兩扇門,門開處,他兩眼直欲噴火。
看情形,這兒是九貝子的臥室,其豪華,其講究自不在話下,但郭玉珠看的不是這些,而是……
一張小檀木桌,桌上精美菜餚幾味,一壺酒,碗兒成雙,牙箸兩對。
桌後,兩個人,一個是身穿褲褂,身材頎長,挺俊,挺英武,嘴唇上還留著兩撇小鬍子的中年漢子。
另一個,則是郭玉珠的枕邊嬌妻任梅君,她,坐在那位爺腿上,整個人偎在那位爺懷裡,瞧模樣兒恨不得貼到人家肉裡去。
她寸縷沒穿,那雙桃花眼水汪汪的,那張嬌面,也許是小樓春暖,再不就是因為酒意,紅紅的。
就這麼一幕情景,看得郭玉珠兩眼直欲噴火,關玉飛眉鋒一皺,忙把臉別向一旁。
那位爺一怔,任梅君霍地站起,一張春意盎然的嬌面煞時變得煞白,轉個身,伸手從床上抓起了衣裳掩住了身子。
郭玉珠笑了:“怎麼,還怕人看麼,我看過的次數可不在少數!”
那位爺霍地站了起來:“你是誰?”
郭玉珠淡然說道:“讓她說。”
任梅君道:“九爺,他就是叛逆‘遼東’郭燕翎的兒子!”
郭玉珠笑道:“你漏說了一句,我還是你的丈夫。”
那位爺臉上變了色,喝道:“大膽,你擅闖……”
郭玉珠道:“這兩字不妥,我是來捉姦的。”
那位拍了桌子:“閉嘴,來人……”
郭玉珠淡然笑道:“老實一句話,就是你麾下‘神武營’的好手都來了,我也未必放在眼裡……”
那位爺怒哼一聲,伸手就要去掀桌子。
郭玉珠跨步進前,伸手按在了桌子上,那位爺沒能掀動,郭玉珠笑道:“怎麼樣,閣下,我不比你這位‘神武營’的統帶差吧。”
那位爺臉色大變,轉身就要往床上摸。郭玉珠臉色一沉,喝道:“別動,我不是衝著你來的,你敢亂動我讓你血濺小樓。”
那位爺沒理會,以他的身份豈吃這個,只聽錚然一聲,一把長劍已掣在手中,他轉身就要撲。
任梅君伸手攔住了他,嬌聲說道:“九爺,別,沒聽他說麼,他不是衝著您來的,您何必呀,再說……您不知道,他已盡得‘長眉’門絕學神髓……”
那位爺冷冷一笑道:“我不信鬥不過他,我早就想抓他了,只恨碰不上他,今兒晚上他來得正好……”
郭玉珠含笑截口,道:“真的麼,貝子爺?”
那位爺冷然說道:“真不真你試試看!”
只聽一陣衣袂飄風聲響自樓下,那位爺忙喝道:“來人!”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玉飛,別讓他們打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