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江見歡獲獎這件事情， 當天就傳遍了整個公司群，她手機上收到了一堆祝福信息轟炸， 尤其是辦公室比較相熟的幾個同事， 紛紛在群裡攛掇著叫她請客， 畢竟那筆獎金對於普通人來說，足以算是巨款。

　　十萬塊。

　　就連極少在群裡露面的江苑都忍不住發聲了。

　　有了主心骨，那些人愈發激動，一眨眼的功夫沒看信息，手機就被刷屏了， 鮮紅的消息提示在上面。

　　江見歡笑了笑， 很好脾氣的問。

　　【你們想吃什麽？我定位子，明天下班就去。】

　　【嗷嗷嗷嗷嗷！】

　　【牛排加紅酒怎麽樣？還是五星酒店399一位的海鮮自助， 亦或者澳洲大龍蝦？】

　　【哈哈哈哈哈你够了， 我建議趁現在天還沒熱， 大家一起去吃火鍋吧！】

　　【可以可以，我知道公司附近有家手工牛肉火鍋很不錯！】

　　【好的，那就這麽說定了， 就等金主明天來公司了。】

　　大家七嘴八舌， 很快敲定下來了行程，江見歡應著好，發現全程周然謝雙幾人都沒有說過話，她想了想， 還是假裝什麽都沒發現。

　　第二天一去公司， 果不其然， 受到了衆人的熱烈歡迎，紛紛要求瞻仰一下江見歡的獎杯，沾點福氣。

　　一堆人在這裡圍著她熱熱鬧鬧，相比一看，周然那塊就分外冷清，絲毫沒有以前的人氣旺盛。謝雙看著那一團，人群中心的江見歡，忍不住冷哼一聲

　　「都是一群勢利眼，今天捧著頭明天捧那頭。」

　　「謝雙！別說了。」周然制住她，面無表情地收拾著桌面。

　　「能拿獎是人家的本事，有本事你也去拿個一等獎回來。」

　　「然然！」謝雙咬牙一跺脚，忿忿不平。

　　「我們現在去難道還拿不下來嗎？區區一個新銳設計師比賽。」

　　「你也說的是現在，幾年前的我們還比不過她現在。」

　　「你！我要被你氣死了，胳膊肘往外拐！」謝雙恨恨不甘的瞪了江見歡那邊一眼，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周然手上動作停住，垂眸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周一的工作氛圍永遠是帶著些許浮躁的，尤其是在晚上還有大餐的情况下，剛到點，就有人按耐不住了。

　　「哎呀，下班了下班了。」

　　「火鍋我來啦！」還有人開始整理東西準備動身了。

　　「等等等等，我還有一點點收尾！」

　　門邊傳來兩下拍掌聲，是江苑走了出來。

　　「大家都忙完了嗎？今天可是有人要請客。」

　　辦公室裡頓時響起一陣歡呼，原本還有些顧慮的人也不做作了，手脚麻利關了電腦拿起包蓄勢待發。

　　江見歡無奈。

　　「好，走啦。」

　　一群人熱熱鬧鬧的往外走去，周然幾人的座位就靠近門邊，此刻看著她們坐在那專心望著電腦屏幕紋絲未動的，其他人不由對視幾眼，却都沒有說話。

　　周然她們和江見歡不和那是公開的秘密了，况且方小黎出事那一會幾人落井下石得十分乾脆，無論換做是誰應該都咽不下這口氣吧。

　　這樣想著，誰也沒有多管閒事去當這個和事佬，假裝什麽都沒看見似的越過她們走向門外。

　　江苑還在辦公室，像是在關電腦了，江見歡和許雪落在人群最後，也跟著往外走去。經過那塊位置時，她看了眼周然她們，遲疑了下還是走過去。

　　「今天大家一起吃火鍋，你們有空嗎？」

　　幾人似乎是有點受寵若驚，紛紛瞬間抬起頭來望著她，楞了幾秒，立即搖頭。

　　「不用了，我今天有約了。」

　　「對，我約了男朋友。」

　　「我家裡也有人做飯了。」

　　江見歡原本就是客氣一下，一個辦公室面子上總是要做全，不然也太明顯。

　　她點點頭，一點都不勉强。

　　「好吧，那就算了。」附贈一個禮貌的溫柔微笑。

　　江苑在她們點完菜之後趕來，她開了車，抱怨找停車位花了好長時間，耽誤了。

　　大家紛紛把菜單遞過去，讓她重新加幾個菜。

　　熱氣騰騰的鍋底上來，就可以開始動手吃了。

　　雖然江苑也在場，但她在私下也極爲會調節氣氛，衆人你一句我一句，一頓飯吃得十分歡快。

　　甚至還有幾個豪放的，直接拼起酒。

　　「哎，郝笑你悠著點啊，別待會又發酒瘋丟人啊我告訴你。」都是同事好幾年的關係，本來也相熟，在這個氣氛下，江苑也沒有擺一絲領導架子，開玩笑道。

　　「苑姐，你瞧著，看今天是誰丟人！」

　　郝笑是東北姑娘，一口東北話飈的豪氣十足，和她拼酒的是許雪。這讓江見歡有些意想不到，文文靜靜一大聲說話就臉紅的女孩子，却有一身好酒量，一瓶啤酒不眨眼的就見底了。

　　這樣一比，江見歡就顯得十分菜了，她喝酒不上臉，怎麽樣都是白白淨淨的，而且整個人也很正常的端著，看不出來一絲喝醉的迹象。

　　只有熟的人才知道，她是有名的三杯倒。

　　喝完就暈。表面上看起來還是正正經經的，很冷靜，其實腦袋裡全變成了一團漿糊。

　　也是因爲這樣，最後離場時，衆人都照顧著疑似喝多了的那幾位，操心的送她們上車回家，沒有人會想到江見歡有什麽問題。

　　她結完賬，朝同事們揮手，目送著他們一個個回去，方才慢慢提步往家中方向走。

　　今天氣氛太好，許雪她們朝她碰杯時根本難以拒絕，江見歡不知道喝了多少，現在只感覺腦袋重重的，被風一吹，糊成了一團。

　　她筆直的走著，步伐穩健身形挺拔，却全然忘了，從這裡走回家幾乎要走兩個小時。

　　明明坐個公交就能解决的事情。

　　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像有點累了，江見歡看到前面有個公園，旁邊還擺著一把長椅，上面沒有人，空蕩蕩的。

　　她一喜，立即過去坐在上面，蔫頭蔫腦，嘴裡幽幽吐出一口氣。

　　「啊，好累啊。」

　　她茫然的看著眼前行人來來往往，不知道發了多久待，直到外套裡的手機鈴聲打破此刻安靜的沉思，江見歡咦了一聲，掏出來。

　　上面顯示著蘇末兩個字，她晃了晃腦袋，笑了起來。

　　「是蘇末。」

　　「喂——」她劃開手機，甜甜地對那頭的人說。

　　蘇末楞了一會。

　　「你喝酒了？」他是知道江見歡這個毛病的，一聽聲音就不對勁了，立即警覺起來。

　　想起她說的今晚和同事聚餐，差不多猜到了大概。

　　「你怎麽知道！你好厲害哦蘇末！」江見歡驚訝的叫了一聲，隨後開心的笑著。

　　「你在哪？報個位置給我。」蘇末揉眉心，拿上車鑰匙準備去接人。

　　「我在一個公園前的長椅上，旁邊是個路燈杆，綠色的。另一邊是個垃圾桶，灰色的。哦對了，天上剛剛還飛過去了一架飛機，嗚嗚嗚——」她學著飛機的叫聲，把自己彎腰笑倒在了長椅上。

　　蘇末：「......」

　　大概花了半分鐘的時間，用上了以往的經驗，蘇末問清了她的位置。

　　他們是在公司附近聚的餐，江見歡走的方向剛好也是朝他家，不幸中的萬幸，蘇末找到這個公園時隻花了十幾分鐘。

　　挂電話前，蘇末叫她乖乖坐在那裡，此刻江見歡就真的一個人坐在長椅上，一動不動的等著他到來。

　　蘇末把車子停靠在馬路邊，朝她按了兩下喇叭。

　　女孩目光被吸引，蘇末搖下窗戶，朝她招了招手。

　　江見歡眼睛一亮，騰騰騰向他跑了過來，蘇末推開車門，看她上車。

　　「蘇末，你來接我啦！」她開心叫道，蘇末盯著她此刻的笑臉，聲音柔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嗯，我來接你了。」他揉了揉她的腦袋，江見歡縮起肩膀笑，似乎是怕癢，躲開了。

　　蘇末啓動車子，一路上，關注路况的同時，時不時會看她一眼。江見歡似乎是累了，乖乖系著安全帶，靠在座椅上睡覺。

　　她今天大概是真的很開心了。以前的江見歡每天都這麽開心，然而在他們相遇之後，蘇末看到的她，就像是多了一層束縛，被生活壓迫得失去了鮮活，生機，朝氣。

　　她永遠是平靜的，鎮定的。像是失去了自己的情緒，不會爲了任何的事情波動。

　　蘇末內心深處，始終是藏著難以掩飾的心疼，看到她的每時每刻，似乎都有個聲音在提醒自己，這是幾年來所帶給她的傷害。

　　蘇末希望在他面前，她可以永遠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女。

　　到家車子停下後，江見歡就醒了，她似乎只是閉目養神了一會，兩人下車，一同走上樓，她才後知後覺想到什麽。

　　「蘇末你爲什麽要跟著我回家？」

　　「...我們昨天不是約好和你一起慶祝嗎？」

　　「有嗎？」江見歡似乎陷入了回憶。

　　「有的。」蘇末很無奈。昨天一比完賽，她就興奮的給他發了無數消息，感嘆號快要刺破天際，說自己得獎了！十萬塊！！巨款！！！

　　蘇末立即把製作人拋在了一邊，走到外面，給她回了電話。

　　原本是想去接她的，但因爲專輯突然要改，交期很急，好幾個相關工作人員都在等著，蘇末脫不開身，最後還是讓李颯送她回來。

　　晚上終於有空了，想見她一面，結果却被拒絕了，她說自己已經準備要休息了，這兩天太累。

　　蘇末看了眼時間，才晚上八點。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不滿，過了會，又良心不安的補充道。

　　「你明天晚上可以約我，但是要等八點後，我和同事有聚餐。」

　　蘇末：「......」行吧。

　　聽到他的回答，江見歡好像隱約想起了有這麽件事，她爬樓梯有些累了，微喘著氣，慢吞吞地問。

　　「那你打算怎麽給我慶祝？」

　　蘇末聞言不自然的咳嗽了兩下。

　　江見歡轉頭，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蘇末原本的計劃是想帶她去游樂園的，不知道爲什麽，他總想帶她去一些孩子喜歡的地方，期望她能更快樂一點，那個游樂園今天都被他包下了...

　　蘇末看著江見歡此刻的狀態，試探問。

　　「你想出去玩嗎？比如大擺錘？摩天輪？過山車？」

　　江見歡表情更加幽深了。

　　良久。

　　「蘇末，你好幼稚。」

　　她說完，轉身往上走，蘇末站在原地，被她眼中露出的嫌弃羞辱得體無完膚。

　　江見歡一進門，就撲倒在了沙發上，側著臉，閉著眼睛似乎準備睡了，蘇末把她扔在地上的包撿起來挂好，走過去摸了摸她頭頂。

　　「我給你泡點蜂蜜水好不好？」

　　她眼都沒睜地點了點腦袋。

　　十分敷衍。

　　蘇末絲毫沒有不耐，起身進去厨房，燒水，洗杯子，從冰箱角落裡翻出了蜂蜜。

　　不一會，散發著熱氣的蜂蜜水就被遞到她唇邊，蘇末特意等放凉了一點才給她拿過來，江見歡被這股味道喚醒，懶懶的掀開眼皮，就著他的手喝了大半杯。

　　「我要睡覺了。」喝完，就翻臉不認人。

　　「你回去吧。」

　　江見歡頭一埋，又睡死在了沙發上，蘇末無奈的把手裡杯子放在旁邊茶几上，輕聲哄她。

　　「那你去洗個澡好不好？等你洗完睡覺了我就回去。」

　　『沉睡』的人似乎思考了一下，接著那個小腦袋動了動，大半張臉還壓在沙發上，慢吞吞的。

　　「我不想動，你要給我找好衣服，抱我過去嗎？」

　　「...好。」

　　蘇末準備起身之前，又想到了什麽，問，「你想穿哪件睡衣？」

　　「隨便。」江見歡很不耐煩乾脆的丟下兩個字。

　　她的房間還是上次來過的樣子，不大却布置的很溫馨。蘇末打開左手邊的衣櫃，在最上一格看到了她叠好的睡衣，蘇末拿了件粉白色的吊帶裙，接著拉開底下抽屜。

　　果不其然，內衣內褲和襪子都卷得整整齊齊。

　　這其實是蘇末的習慣，但是兩人同住的那段時間，衣服都是蘇末整理的，久而久之，江見歡也改掉了隨手亂扔東西的壞毛病，規矩很多。

　　都說兩個人在一起久了，會越來越像，蘇末回想了一下，現在的江見歡，某些方面也很像當年的自己。

　　幫她找好衣服放在浴室，蘇末去外面叫人，花了點功夫，才把江見歡從沙發上拉起來，半抱半拉的推進了浴室。

　　關上門之後，他等候在一旁，看著時間。

　　好在中途沒有出什麽意外，裡頭淅淅瀝瀝的水聲停住之後，過了會，門被拉開，江見歡穿著粉白色的小裙子出來，露出光潔白晰散發著濕熱水汽的肌膚。

　　她骨架很細，鎖骨肩頭手臂都瘦瘦的，像個未成年，却偏生該長肉的地方又一點都不含糊，蘇末目光從她胸前一掃而過，仿佛被什麽東西燙到了。

　　「我不是給你拿了內衣，怎麽不穿？」他很快側開身子，不看她。

　　「睡覺爲什麽要穿內衣。」江見歡奇奇怪怪地盯著他，一臉無語。

　　「那你快點睡覺，我回去了。」蘇末說完，身後却沒有動靜，他回頭，發現江見歡正半跪在床邊，彎腰探身在床底下翻著什麽。

　　「你幹什麽？」他立即走過去，拎著她細細的手臂把她從地上提起來，拍了拍她的膝蓋。

　　「你剛洗完澡別在地上爬，髒死了。」

　　「我草莓掉進去了。」她眨巴著眼，很委屈的指了指裙子上面的一塊地方。蘇末定睛一看，那條睡裙上縫著兩顆布藝的粉色小草莓，大概是穿得太久了，綫鬆開，上面掉了一顆。

　　如今另一顆草莓旁邊禿了一塊，看起來極爲不協調。

　　江見歡像是丟失了極其珍貴的玩具，手指揪著那裡心疼無比。

　　他：「......」

　　「我們明天再找好不好，你先睡覺。」蘇末試圖哄住她。

　　「不行！我要把那個草莓找出來！」江見歡一聽就鬧起來了，掙脫他的手準備再次爬床底。

　　「行行行，我來我來，你別動。」蘇末挽起袖子，立即趴到了床邊上，伸頭往裡探。

　　黑漆漆的床底，透出來一點朦朧光，隱約可視物，還真被他看到了一團疑似草莓形狀的東西。

　　不知道怎麽掉的，在床中間去了。

　　蘇末伸長手臂摸了摸，指尖很快觸到了一團柔軟。

　　他抓住拿出來，眉眼一喜。

　　「好了——」

　　話還沒說完，一轉頭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人，江見歡不知何時也趴了下來，被他忽然的動作嚇得睜大眼睛，粉色的唇微張著。

　　屬少女沐浴過後甜甜的軟香一股腦衝了進來，蘇末感覺自己手指一麻，仿佛是被電流觸了一下。

　　兩人隔得太近了，蘇末能清晰覺察到她淺淺的呼吸，此刻那雙漆黑琉璃的眼裡乾淨得像是天上的星子，猫兒一樣盯著他不說話。毫不設防的嬌憨和孩子氣，讓人想要狠狠的抓在懷裡欺負。

　　蘇末今晚早已被動搖到瀕臨摧毀的意志，徹底瓦解了。

　　他傾身過去，撞上了那雙柔軟粉嫩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