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這場表演得到了熱烈的反響， 一群小朋友劈啪拉的賣力鼓掌， 蘇末蹲下來， 逗著那些小孩子。

　　「你們都吃飯了沒有呀？」

　　「吃了！——」大家异口同聲地答。

　　「你上學了嗎？」他似乎格外鍾愛脚旁邊那個小胖墩，逗著他講話， 小孩奶音顫顫的。

　　「幼...幼兒園。」

　　「那上課有沒有乖呀， 每天學什麽？」蘇末捏了捏他軟乎乎的手指頭，小孩被他這麽多的問題給問倒了，睜著那雙大眼睛懵懂思考許久， 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易晴雪從客廳過來看見了倚在門邊的江見歡， 見她盯著不遠處那一幕， 隨口道。

　　「蘇末還挺喜歡小孩子的，很有耐心。」

　　「嗯...」江見歡搪塞著。她可不敢說，蘇末不僅喜歡， 還很想要自己生一個。

　　沈在喜出院那天，依舊是蘇末開車去接的， 全家出動。

　　鄉下房屋寬闊，空房還有兩間，易晴雪收拾了其中的一間給他暫時居住， 裡頭被褥都是新換的， 蓬鬆而柔軟。

　　今天太陽格外大， 江見歡和易晴雪一起把櫃子裡的棉被都拿出來曬曬， 她鋪完一轉身， 竟然看到沈在喜和蘇末站在屋檐底下聊天。

　　簡直是一個奇迹了。

　　她想起來， 在回來的路上， 兩人竟然還會偶爾交談兩句，全程氣氛十分和諧。

　　難道幾年的時間，就可以把性格變得如此成熟且通情達理？

　　江見歡憶起自己剛回國時蘇末的表現，對這個猜測十分不確定。

　　吃完飯，沈在喜回房休息，他術後恢復得不錯，但仍然有些虛弱，需要時刻注意。

　　江見歡把蘇末拉到床上，脫了鞋上去，兩人面對面坐著。

　　「你爲什麽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她正色狐疑地問道，滿臉都是探究，蘇末眼神無辜，語氣輕飄飄的很隨意。

　　「沒有啊。」

　　江見歡宛如一拳落了空，她氣急幾秒，又質問。

　　「你之前...還鬧成那樣，那麽生氣——！」

　　「我那個時候太不成熟了。」蘇末從善如流地自我剖析，全然不提那次和沈在喜的見面。

　　男人之間的對話，還是不能讓她知道。

　　「好吧。」江見歡泄氣般耷拉著腦袋，偃旗息鼓。

　　時隔多年，三人竟然能平和的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沈在喜每天陪著二老聊天，曬曬太陽看書養傷，蘇末和江見歡總時常待在一塊，仿佛離開對方半分鐘都覺得不適應。

　　主要表現爲有次，蘇末被江新叫去不遠處的一家農場那裡拿牛奶，因爲數量頗多，來回跑了兩趟。

　　江見歡一覺起來不見了人，先是問了易晴雪，她回答拿牛奶去了。

　　過了會，還沒看見他，江見歡又跑去問了一遍，易晴雪說大概還沒回來。

　　江見歡等呀等，終於等到江新提著桶回了，連忙上前問，蘇末怎麽還沒回來。

　　江新回答應該在路上了。

　　結果蘇末送了桶回來，放下又立刻反身去了農場。

　　江見歡沒見到他人，只好又跑去問二老，易晴雪被她煩的不行了，直接說了句叫她自己給蘇末打電話。

　　江見歡委屈巴巴，才想起來，還有手機這麽個東西。

　　後來蘇末回來，江見歡被他們用力吐槽了一頓，說時時刻刻都要找你，簡直像個沒長大的小孩。

　　江見歡解釋，那是因爲他對這裡不熟悉，萬一出什麽事了怎麽辦。

　　好好好，衆人點頭，給了她一個臺階下。

　　沈在喜大概在這邊住了一周，在悉心照料下，他的身體沒什麽大礙，江見歡的年假也快要結束。

　　他訂了兩天後的機票，最後臨別前一天，晚餐格外豐盛，特意爲他送行。

　　這天氣氛格外熱鬧，像是珍惜這難得的時刻，在客廳聊到很晚才各自回房，江新和易晴雪還有些意猶未盡，還是顧及他們的身體，才結束了話題。

　　不知道睡了多久，江見歡迷迷糊糊感覺到口渴，爬起來披上外套去厨房喝水，出去時却楞了一下，因爲厨房那裡亮著橘色的燈光。

　　她揉了揉眼睛，看見端著杯子靠在那裡的沈在喜。

　　「在喜哥...你還沒睡？」江見歡走過去，聲音輕而軟，像是羽毛一樣，還帶著未褪的睡意。

　　她有些朦朦朧朧地踮脚去拿上層櫃裡的杯子。

　　沈在喜一伸手，替她拿了下來。

　　「被渴醒了所以來喝水。」他倒了杯壺裡剛燒好的熱水給她，隨口問，「你也是？」

　　「嗯...」江見歡捧著熱乎乎的杯子，差不多睡意全醒了。「媽今晚做的鶏翅有點鹹了。」

　　沈在喜垂眸輕笑了一下，「你這樣讓阿姨聽到了又該傷心了。」

　　他這麽說是有原因的，因爲前幾天在飯桌上，就因爲江見歡不經意抱怨了一句肉老了點，被易晴雪嘮叨了一上午。然後，她自此之後什麽都不敢講了。

　　江見歡也想起了這茬，忍俊不禁，兩人笑完之後，深夜裡的空氣又安靜了下來。

　　「你明天，路上小心。」須臾，江見歡開口，沈在喜點了點頭。

　　杯裡的水凉了點，江見歡輕輕吹，一口口小心飲著，喝了小半杯，乾渴被緩解。

　　她指腹摩挲著杯壁，正準備出聲告別。

　　「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他突然道，江見歡側頭看他，詫异的眨了眨眼。

　　「還沒確定，不過應該就在這兩年了。」片刻，她緩緩回答。

　　沈在喜笑了笑，「那挺好的。」

　　「你也要抓緊了，老大不小的人了。」江見歡開玩笑，沈在喜垂眸下去，嘴角弧度不變。

　　「我努力努力。」

　　兩人又幷肩靜靜站了會，無聲而立。

　　「那我先回去了。」少頃。她開口，沈在喜點了點頭。

　　「好，我也準備去睡了。」

　　江見歡把水喝完，衝了衝，杯子放回原位，轉身回了房。

　　空曠安靜的厨房，沈在喜獨自站了會，也放下杯子，關了燈，整個眼前霎時間一片黑暗。

　　輕手輕脚的鎖上門摸到床邊，江見歡重新脫掉外套上床，剛躺好，旁邊以爲沉睡的人却陡然出聲。

　　「去哪裡了？」

　　「吵醒你了嗎？」江見歡一驚，連忙出聲解釋。

　　「睡到一半被渴醒了，剛剛到喝水。」

　　「怎麽這麽久。」蘇末聲音很平靜，在黑暗中聽起來似乎清醒無比，江見歡心微微提起。

　　「出去時正好遇見在喜哥在厨房，所以順便聊了兩句。」

　　蘇末沒有再說話，沉默無聲蔓延，在此刻，透出幾分怪异的感覺。

　　江見歡睜著眼，窗簾被拉上了，房間漆黑透不進一絲光，她看不清蘇末的臉，但能感覺到他注視的目光。

　　時間遲緩流動，不知過了多久，她肩膀有些微微僵硬。

　　蘇末突然動了，手指穿梭進她腦後髮絲，把她整個人往前一帶。

　　江見歡猝不及防，還來不及開口，唇上就被壓住了。

　　熟悉的氣息和柔軟涌入，很快，一隻手從衣服裡鑽了進來，喘息聲漸濃。

　　江見歡被他折騰了許久，翻來覆去不見消停，最後終於結束時，似乎在耳邊聽見了鶏鳴的聲音。

　　沈在喜航班在下午，一大家子人依舊早早起來準備，江見歡精神萎靡，有氣無力的打著哈欠，被易晴雪看到了，忍不住說她。

　　「昨晚去幹嘛了？沒睡好？」

　　江見歡胡亂點頭，易晴雪還欲說些什麽時，瞥見了一旁蘇末，腦中頓時反應過來。

　　「年輕人，也要注意節制點...」她小聲嘀咕，江見歡一窘，制止。

　　「媽—」

　　「阿姨說的是。」蘇末却應聲，江見歡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說話間，沈在喜和江新出來了，手裡提著行李和特意包的土特産，開車前往機場。

　　江見歡一路昏昏睡睡，直到抵達，臨近登機之際，困倦被離別的傷感掩蓋。

　　「注意安全。」沈在喜和他們一一擁抱，江見歡拍了拍他肩囑咐。

　　「好。」他應了一聲，含笑鬆開她。

　　「路上小心。」蘇末同樣和他擁抱叮囑，兩人互相笑笑，沈在喜排隊進了安檢。

　　進去之前，他又回身，朝這個方向擺了擺手。

　　蘇末注視著那道身影漸漸消失在人海裡，腦中想起半年前兩人見面時，他最後說的那句話。

　　「我守了她這麽多年，最後還是抵不過你。」

　　「祝你們幸福。」

　　如果說，之前漫長的十幾年不足以讓他死心，只當她還未長大，不知道什麽是愛情。

　　那之後的四年，讓沈在喜清清楚楚看見了江見歡的堅持和固執。

　　就像是一條涇渭分明的橫綫，蘇末在這頭，所有人在那頭，任由他如何努力，如何嘗試，始終都沒有辦法跨越。

　　最終的告白，是爲他這麽多年的感情劃上一個句號。同時，也是他僅有的，卑微的希望。

　　沒關係，既然這樣，就祝他們幸福好了。

　　江見歡和二老也在機場分別，她還有兩天就要上班了，提前跟蘇末回來收拾東西。

　　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一進屋，江見歡就堅持不住，疲憊的倒在了床上。

　　蘇末打開行李箱收拾兩人衣物，都歸納弄好之後，躺到了她旁邊，把她半擁進懷裡。

　　「今晚想吃什麽？」他柔聲問。面容精神飽滿，看起來一點都不累，和自己完全成對比。

　　江見歡盯著他半響，突然問。

　　「你不是說以前的自己太不成熟了？」

　　「嗯？」蘇末疑惑。

　　「所以—」

　　「現在的你有成熟到哪裡去嗎？」

　　「......」

　　江見歡說完。恨恨的，憤憤不平的翻了個身。

　　蘇末想起昨夜種種，默了兩秒，道歉。

　　「對不起，現在的我，大概就比以前長進了一點點。」

　　「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