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拎著包出公司時，江見歡還有些心虛，她第一次因爲私事占用工作時間，好在，因爲是去蘇末工作室，其他人沒有産生懷疑。

　　因爲前段時間的合作，江見歡往那邊跑了幾次，別人只當是他們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

　　抵達工作室樓下，因爲室外溫度低，江見歡還是把那件大衣穿上了，她剛關上出租車的門，迎面就撞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見歡，你...」遲藍戴著一頂很大的黑色帽子，墨鏡圍巾，全副武裝的模樣，手裡還拎著一隻小巧的包包。

　　她目光落在江見歡的外套上，眼中確認了什麽。

　　「照片裡的人是你吧。」

　　「嗯。」江見歡解釋，「那天剛好去給他送衣服。」

　　遲藍沒再說話，只是站在那裡神色略帶複雜，江見歡沒心思去管她在想什麽。

　　「我還有事，先上去了。」她指了指身後的工作室，禮貌告別，遲藍楞了一下，隨後應好，江見歡朝她微微一頷首，裹了下身上的外套越過她離開。

　　身後沒有動靜，不知道遲藍是不是因爲見到了她所以刻意沒有進來，江見歡摒除腦中的雜念，和迎過來的李颯打了個招呼後，兩人一同進了蘇末工作間。

　　再見到他，江見歡比以往都來的平靜，三人在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下，一副商務洽談的架勢。

　　「江小姐，目前你和蘇末被拍的新聞熱度還沒有下來，依舊挂在熱搜上，而且有幾家門戶網站已經轉載了。」李颯先開口，收起了以往隨意，態度端正。

　　「首先很抱歉給你帶來了不便。」他說完，頓了一下繼續道。

　　「我們團隊對於這些不實傳聞的態度一般是置之不理，任由時間過去新聞熱度漸漸就沒了，但因爲這次牽扯到了您，所以想問一下你的想法。」

　　江見歡略做思考。

　　「照片上看不出來是我，除非很熟的人，所以其實對我來說也沒有太大影響，按照你們原本的方式處理就可以了。」

　　李颯明顯輕鬆了一口氣。因爲如果這個時候發個聲明出去，對比之前蘇末處理緋聞不聞不問的態度，未免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了，只怕更加會引發揣測。

　　「既然這樣...」他話還沒說完，一旁從頭至尾未曾開口的蘇末突然出聲。

　　「這樣的話，你男朋友不會在意嗎？」

　　？

　　江見歡和李颯兩人具是一楞，都睜大眼望著彼此。

　　須臾。

　　「老闆，江小姐沒有男朋友啊。」李颯忍不住提高音量叫道，一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蘇末也僵住了。

　　「你怎麽知道？」他臉色難看，盯著李颯發問，李颯無辜的解釋。

　　「江小姐第一天來工作室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啊。」

　　很奇怪一向不近人情的老闆爲什麽突然要求iro的一個助理給他送西裝過來，李颯見到江見歡時就特意找她聊了一下，雖然沒打聽到什麽兩人相關的事情，但李颯總覺得他們之間氛圍有些异樣。

　　以他能多年待在蘇末身邊的直覺，第一時間就留意了。

　　後來蘇末的行爲更是證實了他的猜測。

　　一個從不喜歡麻煩的人，竟然同意了和iro的合作，但却指定了設計師，還不准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

　　不然，李颯怎麽能放一個普通工作上的合作方隨意出入蘇末家裡。

　　「嗯，李颯說的沒錯，我暫時還沒有男朋友。」江見歡反應過來，平靜的開口，臉上保持著禮貌性的微笑。

　　「所以沒關係，不會有人在意。」

　　蘇末一直坐在那裡，緊抿著唇直視著她，擱在桌下的手却不由自主握成了拳頭。

　　「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公司還有工作沒有處理。」江見歡出聲告別，眼中平靜淡漠，連餘光都沒有分給他。

　　「哦好的，江小姐我送你。」李颯擔憂地看了眼蘇末，連忙起身送她出門，蘇末依舊一動未動，看著兩人身影消失在門口。

　　待房間恢復安靜時，驟然失力，蘇末的背脊一瞬間塌了下來，雙手撑著額頭，垂眸盯著桌面。

　　江見歡出國的事情，他是從別處聽來的消息，那時兩人已經大半個月沒有聯繫，蘇末咬牙堅持，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瘋了似的寫歌。

　　等到開學依舊不見江見歡的身影後，他終於察覺到了不對，一問，才知道她已經出國。

　　那一刻的心情不亞於渾身力氣被掏空，連站立的支撑都沒有了。

　　江見歡有多喜歡他蘇末是知道的。他一直以爲兩人只是吵架，他賭氣不見她，過不了多久，她一定會主動聯繫他的，但沒有想到，她就這樣一聲不吭的出國了。

　　蘇末聽到消息後站在那裡，眼眶硬生生的被熬紅了。

　　他個子高又顯眼，站在人來人往的道上，低垂著頭一動不動。

　　經過的人都忍不住看他，而蘇末却全然不覺，身體被疼痛麻木，心口處仿佛失去了一塊東西，破了個巨大的口子，怎麽也堵不上，空蕩蕩的穿過凉風，凍得四肢冰冷，無從取暖。

　　在那一瞬間，他才清晰地意識到，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江見歡是和沈在喜一起出國的，無形中默認給了他答案。

　　在兩人之間，她做出了選擇，沒有任何餘地的，甚至和他斷了聯繫。

　　有時候蘇末會忍不住的想，她怎麽能這麽狠心，說不要就不要了，但更多的時候，他總是在爲她找藉口開脫。

　　或許她是有什麽苦衷，或許兩人只是因爲家裡原因一起出國留學而已，幷沒有真正在一起，或許...

　　這一切，在那個聖誕節得出了答案。

　　江見歡出國的第二年，他接到了一部電影的主題曲，影片女主角正是遲藍，他才知道她竟然進入了娛樂圈。

　　而後不久，兩人剛好同時收到了一場頒獎典禮的邀請，座位安排在一起。

　　蘇末和她不熟，但因爲她是江見歡最好的朋友，以前打過兩次照面，因此簡單寒暄了兩句。

　　頒獎剛開始沒多久，在一旁的遲藍忽然小小驚呼了一聲，蘇末轉頭，看到她遲疑閃爍的目光。

　　他視綫落在她緊握著的手機屏幕上，那上面顯示的是一條朋友圈動態。

　　備注人是沈在喜。

　　他發布了一張照片，充斥著橙色燈光的溫暖餐廳，透明玻璃上貼著聖誕老人，身後不遠處隱約可以看到聖誕樹一角，上頭挂滿了禮物和閃亮的小星星。

　　沈在喜坐在那裡，輕攬著一個女孩，側頭親昵的貼著她額角閉眼淺笑，神色溫柔。

　　蘇末花了好長時間，才讓自己相信。

　　靠在他肩頭那個側臉恬靜，睡得毫無防備的人，是江見歡。

　　照片配文有一句很簡單的話。

　　【想把你裝進口袋裡】

　　這是蘇末時隔五百多天，第一次見到江見歡，她好像瘦了一點，但依然很漂亮，眉眼不曾發生太大變化。

　　他的目光久久未從照片上移開。

　　蘇末貪婪地看著，忘記了時間。

　　直到遲藍叫醒了他。

　　「蘇末...」

　　如夢初醒，蘇末嗯了一聲抬眼，覺得這裡的空調溫度開得有點低。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遲藍有些慌亂地打量他，道歉。她露出了一個試探又小心的笑容，看起來很內疚可憐。

　　「我是不是不應該讓你看到這個...」

　　「沒事。」蘇末扯了下嘴角，竟然還能笑著安慰她。

　　轉回頭，臺上的主持人還在熱鬧的宣布著事情，耳邊嗡嗡的，蘇末什麽也聽不見了。

　　那天的頒獎典禮他從頭待到了尾，坐在底下宛如一座雕塑，到後面，身邊已經空了一大片，不知什麽時候，整個流程結束了。

　　頭頂的大燈開始熄滅，工作人員組織大家有序離場，遲藍在一旁擔憂的詢問他要不要一同回去，蘇末笑著搖了搖頭。

　　「不用了，你先走吧。」

　　到最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的家，第二天醒來，好像是做了一個荒誕奇怪的噩夢。

　　但他再也不會去想念她。

　　-

　　蘇末一直以爲，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一連串的事情在他腦海中飛快閃過，從那次吵架，到出國，再相遇，看到江見歡被追債。

　　以及她和沈在喜兩人的吃飯見面。

　　蘇末待坐在那裡，終於想起了什麽，站起來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周釉，幫我查一件事情...」

　　......

　　蘇末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這麽難熬，從早上到中午，他什麽事都沒做，就坐在那裡等周釉的消息，手機響起的那一瞬間，他幾乎是立刻接起。

　　「周釉，查到了嗎？」

　　「江見歡當時家裡出事沒有一個人同學知道，我還是問了工作上的幾個老總，才打聽出事情的始末。」

　　「她父親投資失敗，欠了很多錢，還差點進了監獄，後來人是出來了。」

　　「那段時間...好像挺艱難的，追債的人很多，一家人連門都出不了，後來江見歡就被送出國留學了，她爸媽年紀也挺大了，都住在鄉下，目前這些錢都是她一個人在還。」周釉說。

　　「大概還一輩子都還不清。」

　　空氣沉默下來，周釉貼心的沒有再開口，過了許久，蘇末聲音響起，有些不易察覺得顫抖，

　　「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哦，就是大二暑假，那時候...」周釉遲疑了一下，不太敢確認。

　　「好像剛好你們分手...？」

　　「然後開學她就出國了。」周釉還在那裡不停的說著。

　　「聽說江見歡爸爸能出來還是沈家幫的忙，在中間周旋...出國也是沈家安排的。」

　　「蘇末...」他聲音停了下來，欲言又止。

　　「她這些年好像過得挺慘的。」

　　「我知道了。」那頭久久沒有動靜，終於傳來了一聲蘇末的回應，周釉微鬆了一口氣，正準備再說些什麽，又聽到他說。

　　「先挂了。」

　　「對了，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