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後悔
唐意川雙目充血,想要推開他,但他的力氣怎麼敵得過一個二十多歲的alpha,結果自然是沒有掙開,氣得他大叫:「沃波爾,放開我!」
被叫作沃波爾的男子眯了眯眼,密長的睫毛半掩著他那雙大且深邃的眸子,叫人看不清裡頭是什麼情緒:「原來你還知道你老公叫沃波爾。」
隨後,沃波爾抬起一雙藍綠色的眸子,像是一頭危險的雄獅,充滿敵意地望著寧晚,摟在唐意川腰間的手緊了緊,宣示主權一般道:「不好意思,唐給你添麻煩了。」
寧晚沒有回應沃波爾的挑釁,他挑眉看向唐意川,問道:「他是你什麼人?」
「我當然是他的alpha!」沃波爾提高了音量,「你又是誰!從哪裡出來的!」
「alpha?」寧晚吹了個口哨,故意逗弄面前這個看起來比他還要年輕幾歲的青年,「那我怎麼還能聞到他的omega信息素啊……你還沒標記他,那就算不得是他的alpha吧?」
沃波爾果然被寧晚這番話惹怒了,他瞪著寧晚,一雙眼睛懾人得很,似乎是在組織語言要反駁回去。但這時候唐意川臉色不大好,他握著沃波爾的手腕,冷聲道:「你松開,我們已經分手了。」
「什麼分手!我沒有同意,怎麼就能叫分手呢!」
寧晚沒有插話,他抱著雙臂,只是站在一旁看著這場鬧劇,甚至還帶了些津津有味的意思。
他本來該為這個不速之客感到不快、憤怒、嫉妒,可是現在這些感覺都沒有出現,他只是像個看熱鬧的局外人,除了覺得有點好奇,其他的倒也沒什麼了。
「看來今天有人送你回家了,唐大律師。」寧晚抬手將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兩粒,攏了攏領子,「那我就先回去了,不在這打擾二位了。」
唐意川也沒法攔著寧晚,只能氣急敗壞地踩了沃波爾一腳,活像只奓了毛的貓:「你……」
他話還沒說完,一張熟悉的薄唇就貼了上來,沃波爾藍綠色的雙瞳被路燈染上一層金色的膜,竟然有點楚楚可憐:「唐,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唐意川被噎了一口氣,他咬著牙想,果然人長得好看就是佔便宜,他那些氣對著沃波爾這張小白臉,根本就撒不出來。
寧晚也一身酒氣,他打電話找了個代駕,把他送回家裡去。
家裡仍是空寂一片,寧晚第一次覺得,這棟房子有些太大了,大到他開始覺得冷。
他要找到沈舒雲,他這樣想。這個念頭無比強烈地出現在他腦海裡,讓他麻木的腦子開始活躍起來,讓他胸口那顆心也加快了跳動的速度,在這片寂靜的黑夜裡,像是一面被急速敲打的牛皮小鼓。
寧晚坐了起來,立刻在手機里翻找出偵探社的電話,撥了過去,直到那邊出現一連串的斷音,他才意識到這是深夜,大半夜的哪有人會接他的電話,於是掛掉電話,沈沈睡了去。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打電話到了偵探社,請他們尋找沈舒雲的蹤跡。
記憶到了這裡就被一聲突兀的鈴聲給打斷了,寧晚抬眼看著羅驍,羅驍露出笑來:「我去接電話啊。」
說著,羅驍就走到一邊去聽電話了。他站在門邊,所以對話的內容寧晚聽不太清楚,只能模糊地聽到幾個字眼。寧晚也沒什麼打探私事的興趣,就坐在一邊抽煙。自打沈舒雲走後,寧晚的煙就抽得越發凶了,到了後來,幾乎是一天一包地抽,辦公室永遠縈繞著一股煙味。
羅驍的電話沒有打很久,他走了過來,卻沒再次坐下:「我得回去了,今天就不繼續陪你了啊。」
「走這麼急?你才過來多久?」
「不成了,今晚老爺子要來我家吃飯,我得回去幫小寒準備準備。」羅驍撓了撓頭,「小寒讓我回去的時候順道買點肉餡包餃子,再晚怕他說我。」
寧晚揮了揮手,咳了一聲:「行了行了,趕緊回去吧,看你就煩。」
「你自己一個人過年,沒事吧?……要不要來我家一起?」
「得了吧,」寧晚坐在一片雲霧裡,只有嘴裡叼著的煙頭燃著一點橘紅色的光,「你們一家人過年,我去湊什麼熱鬧?我可不做那個格格不入的電燈泡。」
他雖然是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但是羅驍知道,寧晚並不是在假意推托,他是真的不想湊這個熱鬧,於是只能無奈地拍著這個相識多年的發小的肩膀,輕聲道:「一切都會過去的,都會好起來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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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除夕還有兩天的時候,吳姨特意在回老家過年前問了下寧晚:「寧先生,需不需要我包點餃子給你凍上?」
寧晚當時坐在客廳里對著筆記本看年終彙報,聞言抬頭愣了一愣,電腦的螢光打在他臉上,將他眼下的青黑和下顎的胡茬照得分明。
他有一頓很想吃的餃子,可是錯過了,再也吃不到了。
「也好。」寧晚伸手攏了下額前的亂發,一雙帶著血絲的眼看向吳姨,語氣沒有什麼起伏,寡淡如水,「包香菇豬肉餡的行嗎?」
吳姨連忙道:「行,那我包好了凍在冷凍櫃第二格里。」
寧晚點了點頭,又將臉轉回去,盯著電腦屏幕了。
吳姨搓了下手,對這樣冷淡的寧晚有些不適應,但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把這事告訴寧晚,於是開口道:「寧先生,我昨天在收拾房間的時候,找到了一個筆記本——這本子掉在矮櫃後頭了,我也是偶然看見的。看字跡應該是沈先生的,你要不要看一眼?」
寧晚猛地抬頭,一瞬間,他的眼睛亮得像是天邊的流星:「在哪兒?」
「你等下,我去拿。」
吳姨很快就將本子拿了下來,交到寧晚手裡。寧晚把腿上的電腦拿到一邊去,翻開了那個小小的本子——那確實是沈舒雲的筆跡,清秀且不失神形。
這筆記本並不算新,看起來是用了有兩三年的,裡面的內容倒也沒有什麼很特別的,都是些記錄下來的菜譜。
寧晚的目光柔和了些,他知道沈舒雲一直都喜歡烹飪,且手藝不錯,但當他翻到第六頁的時候,目光卻滯住了。
那是一道糖醋里脊。
摘抄的菜譜下,寫了幾行小字——
【這道菜寧晚很喜歡吃。】
【這次他說糖放少了,下次做要多放點糖。】
寧晚怔怔地盯著那兩行小字,手指顫抖著撫上那兩行字,似乎是在隔著時空摸那個溫柔的愛人。
接著,他又向後翻去,後面隔幾頁就會有各種各樣的標注,這些標注每一個都是和自己有關的。
【他不喜歡吃苦瓜,他今天吃到苦瓜的樣子真像個小孩。】
【他喜歡口味稍重些的菜,清蒸的做法基本上都不太感興趣。】
【這道是他喜歡的口味。】
【燒得要久些,他喜歡吃比較軟爛的肉。】
每一個字,都是沈舒雲對他很少說出口的愛。
寧晚眼底聚起一層薄薄的淚意,他捏著那筆記本,痛得發抖——因為那上頭每一個標注,都像是在嘲笑他的後悔來得有多遲。
沈舒雲從來都是這麼傻的,那個人的愛永遠是細水流長、默不作聲的……寧晚不由地想,在他和沈舒雲一起的這些日子里,自己到底錯過了多少沈舒雲默不作聲的愛呢?
寧晚後悔了,他真的後悔了,他只想找到沈舒雲,然後緊緊地抱住這個人,同他講一句對不起。
不,不。
要在對不起前先說一句,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