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流產
「雲哥,雲哥,醒醒,你要遲到了!」
寧晚推著沈舒雲的肩膀,叫他起床。
叫了好一會兒,沈舒雲才睜開微腫的雙眼,從床上坐起來。他雙眼還是有些睜不開,上眼皮和下眼瞼好像是塗了黏合劑。寧晚笑了下,伸手去揉沈舒雲發紅的眼尾,帶著些笑意道:「快點起來吧,你最近怎麼這麼迷糊,難不成,你也冬眠嗎?」
沈舒雲打了個哈欠,有些沙啞地問:「幾點了?」
寧晚看了一眼掛鐘:「已經八點了。」
「什麼!」沈舒雲猛地睜開雙眼,拔高聲音叫道,「你怎麼不早點叫我!現在過去,怎麼也晚了!完了完了,我這個月的全勤獎要泡湯了……」
寧晚被他倒打一耙的行為弄笑了:「我可是從七點就斷斷續續地叫你了,是你一直沒醒……再說了,我不是給了你一張卡嗎,那卡里有一千萬,還不夠你花嗎?那麼在意獎金做什麼?」
「不,那不一樣!那是我自己的工資!」沈舒雲跳下床,一邊換衣服一邊道,「再說了,我有手有腳的,自己能賺錢,為什麼要花你的錢?」
「什麼我的錢,那叫婚後財產,你花是應該的!」
沈舒雲知道這件事和寧晚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貴少爺說不通,於是也懶得再爭辯了,匆匆洗漱後,穿上羽絨服,就準備出門去了。
寧晚叫住他,將掛著的羊毛圍脖遞給他:「圍上,別著涼了。用不用我開車送你?」
沈舒雲還有點累,本來想答應,但一想到寧晚車庫里最差的車也是德國原裝進口的奔馳,他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了,還是我自己去吧。」
「那你路上小心,別急,慢慢開。」
搬來這棟別墅,其實沒有他原先那套房子離學校近。從這裡出發,要穿過兩條市中心的街道才能到三中,開車過去不堵車也要半小時。沈舒雲原來都是不到七點就會去上班,因此大多數時間都不會遇上堵車的情況,但他今天晚了,八點多才走,正好撞上了上班的高峰期,塞車非常嚴重,長長的車隊像條蠕動的蟲,一寸寸地往前挪。
沈舒雲心煩意亂地坐在駕駛室,捂住了隱隱作痛的腹部,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走得急,沒來得及吃早飯,連杯水都沒喝上,嘴裡只有乾巴巴的牙膏味,直往喉嚨里勾,這種感覺並不好,讓他反胃得想吐。
他想著是不是吃壞什麼東西了,不然肚子怎麼會這麼不舒服,脹痛連帶著他的後腰都開始擰著勁地疼。今天沈舒雲的課是在第二節,他揉著平坦的小腹,向學校開去,打算等下班再去醫院看看,開點藥吃。
講完課,沈舒雲額頭已經滿是冷汗了,拿著試卷來找老師看作文的女孩見了沈舒雲蒼白的面色,不由問道:「沈老師,你沒事吧?你看起來不太舒服。要不我明天再找你吧?」
沈舒雲搖搖頭,低頭將那篇作文瀏覽了一遍,然後指著她作文的開頭道:「你開頭太冗長,這樣中心思想就不明確了,最好將這兩句刪掉,就會好很多……」
說著,他拿起一旁的紅筆,在作文上畫了兩個句子。
女孩點了點頭,將試卷接了過來,小聲地對沈舒雲講:「謝謝老師。」
沈舒雲抱著一沓書往外走,步伐有些搖晃,待走回辦公室,他背上已經出了不少汗,將身上的薄毛衣都打濕了。他接了點熱水喝,趴在辦公桌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他是被一個同事叫醒的。
「沈老師,到午休時間了,你要不要先去吃午餐?」
沈舒雲從手臂中抬起臉,他臉色已經沒有早上那麼嚇人了,腹中的疼痛也消減許多,攢出些力氣說話了,就站起來,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好,謝謝你。」
他和那名女老師一起在教師食堂簡單吃了點午飯,之後獨自回到辦公室寫教案,準備下午要講的內容。沈舒雲本來是想去醫院看看的,可是今天他要上的第二節課正好排在下午第一節,現在去醫院掛號看病已經來不及了,於是他打算再忍一忍,上完這節課就請假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
那種連綿的痛在這堂課上到一半的時候又來了。
沈舒雲斷斷續續地講了一點,覺得實在是站不住了,就半靠在講台上,堅持著把剩下的內容講完。到了最後,他幾乎是全身都倚靠著講台,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手和腳都是軟的……他第一次覺得,一節課四十五分鐘,竟然這麼漫長。
終於熬到了下課鈴響起,沈舒雲揉了一會兒太陽穴,休息了兩分鐘,才慢慢挪動著步子,朝教室外頭走去。他的辦公室在一樓東側,需要下一層樓再穿過一條長廊才能到,沈舒雲抱著書,撐著扶手,一步步朝下走去。
然而,變故突生——
樓梯拐角處突然衝上來一個人,他似乎是在和後面的人嬉戲打鬧,跑得很急,卻沒有看路,竟猛地撞在了搖搖晃晃的沈舒雲的身上!
沈舒雲已經躲閃不及,被他突然猛力撞擊,手裡的書嘩啦啦地撒了一地,而本就提不起力氣的身體失去了重心,被撞得一個趔趄朝樓下摔去……
那男孩此時也見到了沈舒雲身體的墜勢,急忙想要伸手攔住他,可到底是晚了一步,沒能拽住沈舒雲下落的身體。沈舒雲下意識伸手一抓,想要抓到什麼來穩住身體,終是抓了個空,在樓梯上狼狽地滾了下去。
沈舒雲柔軟的腹部在翻滾時磕到了台階,他眼前一陣天翻地覆,隨後是後腰重重著地,狠狠地摔在了冰涼的地磚上,同時,一陣劇烈的疼痛忽然從他的腹中暴起!
「啊……」沈舒雲蜷縮在地上,捂著腹部,不由顫抖著呻吟出聲,「痛……」
實在是太痛、太痛了。
那種撕裂的痛感,彷彿有一把尖刀在腹中肆意攪動,將他所有的臟器都攪碎,又好像是一塊冰冷的鐵,在腹中沈沈地下墜,像是要帶走他全身所有的溫度一樣,從腹中順著脊背,擴散到四肢百骸,是無法言喻的痛苦。
那個男孩跑下來,想將沈舒雲扶起來,但他發現,沈舒雲被他一拽,痙攣著發出更加尖厲的痛吟,於是木木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趕緊叫救護車啊!」
隨後,路過的學生也紛紛圍了過來,有人手忙腳亂地打救護車的電話,有人蹲下,大聲喊著老師,老師。
沈舒雲最後的意識停留在腿間濕熱而黏稠的血液,以及周圍學生驚恐的呼喊。
他痛得視線模糊,連身邊是誰都辨認不出,但心裡卻突然生出一種痛苦又無力的預感——他好像要失去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