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差異

　　顧燃回到家中的時候，方鶴亭已經和往常一樣，穿戴得體地坐在花園中翻看一本相冊，似乎成為奴隸或者是做一個人，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情。

　　“今天身體沒什麼大礙吧？”顧燃笑眯眯地走了上去，他並不是一個喜歡笑的人，可是面對方鶴亭，他卻總是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方鶴亭抬頭看了對方一眼，順手放下了手中的相冊。

　　“多謝關心，我好多了。”

　　“這就好，你現在缺乏標記，更需要好好注意身體才行。”顧燃說著話，目光落到了方鶴亭手中的相冊上。

　　“我可以看看嗎？”顧燃有些好奇地問道。

　　方鶴亭目光一冷，他用手撫摸著相冊的皮革封面，輕輕說道：“這裏面都是這些年我和榮生的留念，他喜歡攝影。”

　　胤榮生是一個怎樣的上司，並沒有與對方有過多私下接觸的顧燃並不太知曉這一點，看到方鶴亭依依不捨地撫摸著相冊，顧燃在心中輕歎了一聲，看樣子自己想要走進對方心裏，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您和胤將軍的感情真好，不過……他如今惹上了大麻煩。在家裏倒是無所謂，要是在外面，還是少提到他一些為好。”顧燃不想承認自己是在嫉妒胤榮生，但是為了方鶴亭的安全著想，他也不得不提出適當的建議。

　　方鶴亭捏著相冊站了起來，他的身量與顧燃差不多高，身形卻更顯頎長瘦削。

　　“顧將軍，我現在已經是特星政府強制匹配給你的Omega，你不必對我使用敬語，這讓我聽著有些彆扭。”

　　“那我可以叫你鶴亭嗎？”顧燃好脾氣地笑了笑，他開始得寸進尺了。

　　“你願意叫什麼都可以。”方鶴亭依舊是那副有些冷漠的模樣，他的眉眼疏朗，卻隱隱有一抹憂鬱的神色徘徊其間，正是這一抹憂鬱，讓他的氣質顯得更為誘人。

　　“好，鶴亭。那你也別那麼客氣，別總將軍將軍的叫我，我聽著也很彆扭，畢竟咱們已經是一家人了嘛。”顧燃說著話，伸過手輕輕地摟了摟方鶴亭。

　　方鶴亭的目光中頓時生出了一絲反感，這讓顧燃不得不面色尷尬地鬆開了手。

　　“顧燃，那我就直呼閣下大名了。”方鶴亭沒有拒絕顧燃的建議，對於他而言，將軍這個稱呼也是屬於胤榮生的。

　　沒一會兒，一名女僕走了過來，她看了眼顧燃，又看了眼方鶴亭，這才恭敬地說道：“將軍，先生，用餐時間到了。”

　　“我正好也餓了。走，咱們一起去吃點東西吧。”顧燃比出了一個請的手勢，他站得筆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始終對自己冷漠以對的方鶴亭。

　　熟悉的餐廳連以前的擺設也沒有改變，不過坐在主位上用餐的人卻變成了顧燃。

　　方鶴亭的心情鬱鬱，他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叫下人撤下了餐具，倒是顧燃的胃口不錯，他大口口地咀嚼著滿是汁水的牛排，吃相顯得過於粗魯了一些。

　　“就吃這麼點嗎？”顧燃看到了方鶴亭餐盤裏剩下了一大半的牛排，他出聲叫住了正要離開的侍從，將盤裏的殘羹都扒拉到了自己的餐盤裏，Omega的唾液之中也包含著他們的資訊素，而這種資訊素可以很好地愉悅一個饑渴的Alpha的身心。

　　方鶴亭看著顧燃毫不介意地開始享用自己的殘羹剩飯，眉間微微擰了起來，他想，果然是最底層的草根，即便已經做到了將軍的位置，行事還是這麼粗魯失禮。

　　“失陪。”方鶴亭起身，有僕人急忙上前為他拉開了椅子，他看都沒再看顧燃一眼，轉身就上樓去了。

　　顧燃嘴裏還塞著尚未吞咽下去的大塊牛肉，他原本以為自己這樣的舉動可以讓方鶴亭或多或少放下一些戒心，沒想到反倒招來了對方的厭惡。這讓他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堪，因為他注意到周圍伺候的僕人眼裏似乎也有些令自己不快的目光。

　　“媽的。”顧燃低罵了一聲，憤憤然扔下了刀叉，他隨手拿起餐巾布擦了擦嘴，快步也跟著上了樓。

　　方鶴亭吃完飯之後，往往都會到書房裏小憩片刻，這個時候他會為自己和胤榮生沖泡一杯醇香的黑咖啡，然後挑本書來看看。

　　不知是不是習慣成自然，方鶴亭沖了兩杯黑咖啡，他拿起其中一杯，看著另一杯，又陷入了令人感傷的怔忡之中。

　　這時候，顧燃上來了，他看到方鶴亭手邊那個冒著熱氣的杯子，想也沒想就拿在了手裏。

　　“多謝。”顧燃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方鶴亭為自己沖泡的。

　　酸澀的苦味頓時沖上了顧燃的味蕾，在他身為貧民窟流民的那些時日，以及他日後從軍出入於戰火中的歲月，他都沒有嘗試過黑咖啡的滋味，畢竟在他的心中，一直以來，烈酒才是身為一名Alpha戰士最好的飲料。

　　“唔……”顧燃的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他喝過的咖啡，大多是加了糖與奶的，味道香甜，對他而言缺少刺激，太過甜膩，他原以為這一杯也會是那樣的味道，他雖然不喜歡，卻也並非無法接受。

　　方鶴亭不動聲色地啜飲了一口咖啡，他看到顧燃居然伸手捂住了嘴，露出了一副痛苦的模樣，簡直就像是喝了毒藥。

　　“怎麼了？太燙了嗎？”方鶴亭問道。

　　顧燃使勁地搖了搖頭，他滿嘴都是難以言喻的酸澀苦味，他認為這玩意兒比藥水還難以下嚥。

　　“為什麼……這麼苦？”顧燃甚至想，難道方鶴亭在裏面下了毒？對方因為憎恨自己親手抓捕了胤榮生，所以才借這個機會要殺死自己嗎？

　　“這就是咖啡的本味，怎麼，你沒有喝過嗎？”方鶴亭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顧燃，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些失禮了，畢竟來自底層的顧燃，沒有喝黑咖啡的習慣也是正常的，這種味道獨特的飲品，往往需要有一定品味的人才懂的欣賞。而顯然，來自底層的人都吃過太多苦，在飲品的選擇上，他們或許會更傾向于味道甜美的東西。

　　“我喝過的不是這樣的。”顧燃趕緊放下杯子解釋道。

　　“是嗎？不過，我和榮生都不太喜歡加糖的咖啡。”方鶴亭輕輕一笑，他並不介意讓顧燃再一次看到自己內心對胤榮生的執著。

　　顧燃在沉默了片刻之後，突然拿起杯子，一口氣喝光了杯中黑色的液體，他深吸了一口氣，舔了舔嘴唇：“看樣子我也得試著習慣這種不加糖的咖啡了，或許有一天，我也會喜歡上它的。”

　　顧燃的話中有話，方鶴亭聽到之後，卻只是淡然地走到了窗邊，他捧著咖啡杯，一口一口地淺啜，這才是品味咖啡的正確方式，顧燃那樣的牛飲向來都是他最為不屑一顧的。

　　凝望著方鶴亭頎長的背影，顧燃的心緒又開始浮動，O型抑制劑幫助方鶴亭可以遠離自己的資訊素騷擾，可是對方那誘人的資訊素氣息卻讓自己更為躁動不安。

　　“鶴亭，讓我標記你吧。”顧燃大膽地走上前，在方鶴亭耳畔請求道，就如他自己說過那樣，他不願強迫方鶴亭，所以即便是Alpha與Omega之間最自然的結合，他也願意先徵求對方的意見。

　　“抱歉，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方鶴亭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身為Omega是不能拒絕Alpha標記的，這不僅違背了Omega強制保護中關於Omega的相關義務條例，而且也違背了他的天性。缺乏標記的身體，縱然受到抑制劑的作用，卻依舊會不斷泛起渴望被Alpha徹底標記的渴望。

　　顧燃沒想到方鶴亭會這麼直接地回答自己，他愣了一下，只好撓著頭說道：“好吧，那我等你準備好了再說。畢竟你才做了手術，身體和精神都需要好好的恢復。”

　　方鶴亭有些吃驚于顧燃對自己的溫柔態度，他原以為這個看上去就很強勢的年輕Alpha並不會如此輕易地體諒自己。

　　這讓他的心裏莫名有一絲愧疚，可是對於胤榮生的愛，卻讓他無法屈從在對方的身下。

　　“顧燃，就像我說過那樣，我或許是無法愛上你的。我的身體……也很難接納你。”方鶴亭歎了口氣。

　　“我知道，畢竟你和胤將軍之間有著那麼多年的伴侶關係。我完全可以理解。”顧燃點點頭，他在接手方鶴亭之前就預料過這些，他也相信方鶴亭不是那種愛侶受難，自己卻坐視不理的卑劣小人。

　　“不，你無法理解！”方鶴亭苦笑著轉過了頭，“你要如何去接受一個讓我的伴侶陷入苦難的人？”

　　“我只是服從命令而已，即便是胤將軍，他身為一名軍人，也無法違背總督的命令。”顧燃不卑不亢地獄方鶴亭對視在一起，他對自己的行為並不感到羞愧，甚至不感到後悔。

　　“所以這就是你選擇成為獨裁暴政幫兇的緣故嗎？”方鶴亭冷冷一笑，他被顧燃的態度有些激怒了。

　　“請您注意自己的言行。你剛才說的話，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聽到。”顧燃現在算是明白蕭明遠對方鶴亭的評價了，對方還真是個自由派支持者，搞不好胤榮生的案子和對方之間還有些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