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再見胤榮生

　　“秦將軍，我知道您的為難，我也不奢望榮生會倖免。不過作為他的伴侶，我想在他走之前，能最後送他一程。”方鶴亭神情苦澀，面對冷漠的秦澤，他一時也不知自己這小小的願望能否實現。

　　秦澤並沒有直接回答方鶴亭，他望著顧燃，這個如今被稱為方鶴亭伴侶的男人。

　　“鶴亭，請注意你的措辭，你現在的伴侶是顧燃將軍，而不是罪犯胤榮生。”

　　顧燃用勺子輕輕攪拌著面前那杯黑黝黝的咖啡，這東西聞起來倒是很香，可惜喝起來實在太苦了。

　　“沒關係，我不介意。”顧燃喝了口咖啡，在舌尖上嘗到令他不適的苦澀之後，隨即笑了笑，“作為鶴亭的現任伴侶，對於他對胤將軍的情意，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秦澤或許沒想到顧燃會表現得這麼大度，他擰著眉點了點頭，然後摟了摟在他身上蹭得愈發厲害的季肖。

　　“作為鎮反指揮部的副總指揮，我的確有權力安排你見胤榮生最後一面。不過，你必須遵守相關的規定，千萬不要給我惹出麻煩。”

　　“我會的。我只是想與他道別，讓他可以安心一些上路。”方鶴亭意識到秦澤已經答應了自己，這個看似冷漠的男人，也似乎並非那麼不近人情。

　　“那就儘快吧。畢竟週末他就要被處決了。”秦澤喝光了面前的咖啡之後，摟著季肖站了起來。正處於發情期的季肖已經連站都站不穩，整個人都靠秦澤扶著。他嗚嗚咽咽地呻吟個不停，甚至引來了周圍一些人好奇的目光。

　　“不好意思，我得先帶他回去了。看樣子臨時標記失效了。”秦澤一邊說話，一邊將季肖罩衣的拉鏈拉到最頂端，將風帽也一併拉攏，把季肖完全藏進罩衣之後，他一把抱起了這個已經被人工結刺激到渾身發軟的Omega。

　　在離開咖啡廳之前，秦澤又對方鶴亭交待了一聲：“我安排一下就會通知你。到時候，讓顧將軍帶你一起過來，否則你是見不到胤榮生的。”

　　“好的，我會陪他去的。就有勞您了。”顧燃客客氣氣地向秦澤表示了感謝。

　　等到秦澤帶著季肖離開之後，方鶴亭這才如釋重負地坐了下來，他神色疲憊，就連目光裏缺少了往日的堅定。

　　“謝謝你，顧燃。”方鶴亭輕歎了一聲。

　　顧燃為方鶴亭戴上了罩衣的風帽，他攙對方站起來，溫柔地勸說道：“我們也走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相信胤將軍也不想看到你這麼難過的樣子。”

　　方鶴亭大概也覺得自己這樣的態度對顧燃來說不太公平，他強打精神微微頷首，主動地牽了對方的手。

　　秦澤說話算話，第二天，他就通知了方鶴亭，一切安排妥當，讓對方和顧燃在傍晚之後前往鎮反指揮部直屬的監管處，到時候他也會前往。

　　監管處修建在帝都的郊外，為了不引起人過分注意，秦澤讓顧燃和方鶴亭上了自己的車。

　　“鶴亭，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胤榮生至今仍然不肯承認自己的罪行，這也是總督最後決定處決他的原因。我今天帶你過去，也是以讓你勸說他在臨刑前認罪為藉口。你和他的會面將會受到全程監控，所以有些話不該說的，就不要說。”秦澤面無表情地盯著前方開闊的路面。

　　方鶴亭明白這是秦澤在提醒自己，當然在這個時候，他當然也會謹言慎行，不給這些願意幫助自己的人留下麻煩。

　　“對了，榮生他會被處以怎樣的極刑呢？”方鶴亭現在只能期望胤榮生不會在死前太過遭罪，據他所知，高貴顯貴們一般會被賜予較為體面的注射死刑或是絞刑，但是凡事也有例外，以前胤榮生就曾告訴過他，某位同僚因為被指控勾結平權黨謀反而被方其正下令打到半死之後當場活埋。

　　秦澤頓了頓，慢慢說道：“不管怎樣的極刑，對於他現在的狀況來說，都算是解脫。因為是秘密處決，所以總督大人有想過對他使用殘酷的電刑，但是在我提議下，改為了注射死刑。”

　　方鶴亭咬緊了下唇，半晌之後才說道：“多謝。”

　　坐在一旁的顧燃忽然覺得自己大概是這世上最期盼胤榮生趕緊死掉的人，因為他實在不願再看到方鶴亭這麼痛苦了。

　　監管處的處長葉響早已在大門口等候，秦澤公務繁忙，並不會經常過來監管處，這還是對方上任以來第一次主動提出要前來視察。

　　“中將閣下，您好。”葉響諂媚地拉開了車門，迎了下秦澤。

　　秦澤冷冷地點了點頭，看著緊接著也下了車的顧燃與方鶴亭，對葉響介紹道：“這是第三軍團的顧燃少將，以及他的伴侶方鶴亭先生。我之前已經在電話裏對你交待過的事情，你應該已經做好安排了吧？”

　　葉響面帶歉意地對秦澤說道：“屬下真是抱歉，都到這時候了還不能讓胤榮生乖乖認罪，要勞駕您親自來處理這些小事。”說完，他又看向了方鶴亭，“希望方先生能好好勸說下您那位前任伴侶，讓他在死前能對自己的罪行懺悔，以免死後落入地獄。”

　　方鶴亭麻木地聽著葉響的話，為了不給秦澤帶來麻煩，他只好違心地點了點頭。

　　在葉響的帶領下，方鶴亭來到了一間戒備森嚴的牢房前。

　　“他就在裏面，您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好好勸說他。”葉響用指紋解開了門鎖，輕輕一推。

　　顧燃下意識地就想要陪方鶴亭一同進去，因為他見到過胤榮生的慘狀，也有些擔心方鶴亭會受到過度的刺激，可還沒等他往前走一步，秦澤已經伸手攔住了他。

　　“讓他一個人進去。”秦澤的語氣斬釘截鐵。

　　顧燃看了眼這位神情威嚴的中年Alpha，雖然他並不畏懼對方身上那股迫人的氣勢，可是在這種情況下，為了方鶴亭他也只能暫且隱忍。

　　秦澤看出顧燃眼裏的擔憂與不安，輕輕說道：“放心，他沒有你想得那麼軟弱。”

　　沉重的鐵門在方鶴亭的身後緩緩關上，他匆匆地抬起頭，看到了昔日的愛人正躺在一張床上，身上蓋著一張黑色的布料。方鶴亭急忙走了上去，胤榮生雙目緊閉，面色蒼白，看上去沒有什麼精神。

　　“榮生。”方鶴亭小聲地呼喚著胤榮生的名字。

　　胤榮生在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後，緩緩睜開了眼，在看到方鶴亭的那一刹，他憔悴的目光中也閃動出了一絲喜悅。

　　“你怎麼會來這裏？”胤榮生抬了抬頭，這大概是他唯一能動的部位了。

　　方鶴亭並沒有立即回答對方，他只是吃驚地看著那張蓋在胤榮生身上的黑布，黑布之下，他並沒有看到對方那雙修長的雙腿存在，這讓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

　　“別……別掀開。”胤榮生幾乎是在用哀求的語氣阻止方鶴亭。

　　可方鶴亭只是滿眼悲傷地看了對方一眼，仍是顫抖著雙手掀開了那塊遮蓋著某個可怕的秘密的黑布。

　　在掀開黑布的一刹那，方鶴亭頓時往後退了一步，黑布之下，他看到胤榮生的雙手自肘部，雙腿自膝蓋處都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只剩下四個泛著冷光的金屬環禁錮著對方的殘肢。

　　緊接著，方鶴亭就快步走了上去，他伸出雙手一把抱住胤榮生，俯身貼在對方微弱起伏的胸膛默然流淚。

　　監室之外，顧燃和秦澤從單面的透視牆上看到了室內的情形，顧燃還記得上一次自己探望胤榮生的時候，對方明明只是缺少了左腿而已，看來，那只是一個噩夢的開始。

　　秦澤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他背著雙手，高大的身軀站得筆挺。

　　“胤榮生是自趙岳之後勾結平權黨意圖謀逆的最高將領，他讓總督太失望了，總督原本想將鎮反指揮部的重任交給他的。”

　　“他只是想為鶴亭爭取一個更好的未來。”顧燃不知怎麼的就說了這樣一句話。

　　秦澤的目光在瞬間有了些微的變化，但是他的表情仍舊冷漠，而他的嗓音也依然低沉。

　　“這樣的話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說了。這不會給方鶴亭帶來什麼好處的，總督大人可不是那種囿於親情而無法做出決斷的軟弱者。”

　　“是的，您說的對。我會保護好鶴亭的，我就是他更好的未來。”

　　顧燃深吸了一口氣，他想到自己答應過方鶴亭的話，也想到了自己也可能步上胤榮生的後路。

　　秦澤略略別過頭，他盯著顧燃那張堅定的年輕面龐看了好一會兒，才將目光又投回了監室中。

　　“他們就要處決你了。”方鶴亭撫摸著胤榮生的面容，他希望能將對方這張臉永遠地記在心中。

　　胤榮生笑了笑，這個時候他依舊從容：“那很好，我的苦難也將結束了。”

　　“秦澤希望我能勸說你在臨刑前懺悔認罪。”方鶴亭沒有忘記秦澤的交待，儘管他認為這對胤榮生來說是一種侮辱。

　　果然，胤榮生的眼裏泛起了一抹不屑，他往環形的單向透視牆看了過去，稍稍提高了聲音：“鶴亭，我沒有做錯什麼，我不需要懺悔與認罪。身為Alpha，我並不認為我們應該以壓迫別的種群來鞏固自己的地位，眼睜睜看著自己所愛之人受這種骯髒制度的壓迫而不奮起反抗，對我來說，這就是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