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
那林木深處,隱約可見舊日畫棟雕樑的幾座殘破小樓,那片片紅葉,便由那林木深處隨水飄出。
費慕人再次飛身,電一般地向林木深處投去。
進了林木深處甫落地,他看見了,他看見底座殘破小樓中那靠溪邊的一座,那對著小溪的窗戶裡,站著個無限美好的黑色身影,她,正探手窗外,摘取那一片片紅葉,以針刺字,然後投入窗外小溪中。
費慕人一陣激動,忍不住脫口輕喚:“姑娘!”
那無限美好的黑衣身影,聞聲如遭電殛:機伶一顫,那皓腕,停在了窗外,那美目,楞楞地發了直。
不是那位風華絕代,豔絕塵寰的冷瑤紅是誰?
定過神來,她突然張開檀……
然而,將口數張,即難呼出一點聲音。
費慕人閃身撲了過去,近窗一看,不由目射寒芒,揚起了兩道修眉,冷瑤紅四肢都能動,然而那一雙小腿上,卻被扣上了兩條兒臂般粗細的鐵鎖鏈,鐵鏈的另一頭,被鎖在一塊巨鐵之上,那就怪不得冷瑤紅手腳能動而脫不了困了。
費慕人道:“姑娘請稍候,容我為姑娘弄斷鐵鏈再說。”
閃身穿進了小樓,凝足真力以拇食二指一捏,鐵鏈一如朽木,應手而斷,梏桎立除。
費慕人抬眼說道:“姑娘……”
余話猶未出口,冷瑤紅嬌軀一晃,撲進了他懷中,一顆烏雲螓首低埋,香肩連連聳動。
顯然,她是悲從中來喜極而泣。
費慕人大驚,但他沒躲,他不忍,便連抬手推拒的勇氣也沒有。
這是第二次溫香軟玉投懷,在冷瑤紅來說,那該是悲喜之餘,頓忘一切的舉措,該是人之常情。
—對費慕人來說,卻使他心神震撼,心弦顫抖,他驚慌失措地道:“姑娘,請收淚止悲,救冷前輩要緊。
”
冷瑤紅似乎這才想起自己的舉措太以失態,整個嬌軀在人懷中,那軟棉棉的嬌軀猛然一顫,慌忙閃離開去,然已紅雲透耳根,再也難抬螓首。
費慕人好不窘迫尷尬,強笑一聲,道:“姑娘……”
冷瑤紅猛地抬起螓首,像一株帶雨梨花,那嬌靨上,猶掛著幾分羞紅,一片淚潰,抬手指了指檀口。
費慕人神情一震,急道:“敢莫姑娘也中了‘無形之毒’……”
冷瑤紅忙搖螓首。
費慕人吁了口氣,道:“姑娘是被制了啞穴。”
冷瑤紅點了點頭。
費慕人眉鋒微皺,不由暗暗為之納悶,心想:這位姑娘也真是,既然自己雙手能動,為什麼早不把自己的穴道解開……心中雖這麼想,卻沒說什麼,抬指虛空向冷瑤紅耳下點去。
冷瑤紅應指開口第一句話便問:“少俠,你終於來了……”
未等費慕人答話,她接著又道:“少俠一定奇怪我自己為什麼不解開穴道。”
費慕人呆了一呆,赧然點頭,道:“不錯,我剛才是曾這麼想……”
冷瑤紅苦笑搖頭,道:“少俠不知道,我被他們逼著服下一顆叫做‘散功丸’的藥物,十天之內等於是個廢人,哪有解穴之力……”
抬手一指地上鐵鏈,道:“要不是我功力已失,這區區兩根鐵鏈也困不住我。”
費慕人心頭一震,方待開口。
冷瑤紅她又搶了先,美目深注,微一搖頭,道:“少俠不用擔心,只不過是十天,十天之後,功力就可以恢復了。”
費慕人心中一鬆,道:“那就好,姑娘,冷前輩如今……”
冷瑤紅神情一黯,道:“家父跟我由邙山被帶來此處後,不過片刻停頓,家父就被他們帶走了,我先告訴少俠,家父能說話了……”
費慕人聞言一喜,也為之一憂,道:“姑娘可知道冷前輩被他們帶往何處去了?”
冷瑤紅悲淒搖頭,道:“他們旨在奪取家父那份‘天寶圖’,家父起先不肯說,但後來他們以我為脅,家父只好答應帶他們去取,但仍未說出那一份‘天寶圖’的藏處。”
費慕人一顆心往下一沉,嘆道:“冷前輩高明,護女之情也令人敬佩,我雖不知冷前輩把他們帶往了何處,但我敢說一定是很遠的地方。”
冷瑤紅訝然說道:“少俠怎知道。”
費慕人道:“那地方越遠,冷前輩就可在這世上多留幾日,同時,也就留給了姑娘較多脫困的機會。”
冷瑤紅臉色一變,嬌軀倏顫,垂下螓首。
費慕人嘆說道:“天下父母心,每一個為人父母的,都是這樣,姑娘不必……”
冷瑤紅猛抬螓首,嬌靨上淚潰縱橫,道:“這麼說,家父是不肯帶他們……”
費慕人道:“請姑娘先答我一問,那些人可是當年害家父及冷前輩之人?”
冷瑤紅點頭說道:“正是,少俠恐怕還不知道,據他們說,當年所以留家父一命,那是因為知道家父有一份‘天寶圖’,然而事隔多年後的今天,他們不知道家父到底隱藏洛陽何地,也因為那獨門解藥遺失而無法解去家父所中之毒,讓家父說出那一份‘天寶圖’的藏處,所以他們利用少俠技得家傳於先,解家父之毒於後,這一切都是有計畫的……”
費慕人點頭嘆道:“這個我想到了,那麼我可以告訴姑娘,冷前輩比誰都明白,一旦說出那份‘天寶圖’藏處,他必難多活一天,所以我敢斷言冷前輩必不會當真帶他們去找。”
冷瑤紅臉色一變,道:“這麼說來,家父的處境更慘了。”
費慕人道:“姑娘是指他們會以殘酷手法逼迫冷前輩。”
冷瑤紅點頭說道:“正是。”
費慕人強笑搖頭,道:“不,姑娘,我敢說冷前輩不會遭到絲毫痛苦。”
冷瑤紅一怔,道:“少俠,怎得見。”
費慕人道:“冷前輩帶他們去的那個地方,至少有十天的路程,十天之後只要姑娘一脫困……”
悲慘一笑住口不言。
冷瑤紅冰雪聰明,一點就明白了,機倫寒顫,悲呼一聲:“爹!”轉身便要向窗外撲去。
費慕人眼明手快,此時他也顧不了那許多了,伸手拉住冷瑤紅粉臂,道:“姑娘,莫忘了你如今的……”
冷瑤紅立即停住,她想到了自己功力已失,十天之內如同一個廢人,螓首一垂,失聲痛哭。
費慕人也覺淒然,暗暗一嘆,道:“姑娘,我這只是推測,吉人自有天相,也許冷前輩不會至於遭………”
冷瑤紅猛抬螓首,美目赤紅,嬌靨煞白,道:“少俠不用安慰我了,家父的性情沒有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他老人家定然會伺機自絕……”
費慕人忍不住喚道:“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