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可又哭了。

他又哭又笑。

鬧了好一陣子, 直到陳嘉賀把他深深摟住，然後強硬地吻了上來, 這才作罷。然後兩個人便燒作一團, 誰也按捺不住自己胸中激盪的情緒。

鬧了一場, 最終還是鬧到床上去了。

五個小時之後。

安小可靠在陳嘉賀的懷裡, 玩手指。

玩陳嘉賀的手指。

陳嘉賀的手指很修長, 帶了一點薄繭, 指甲圓潤乾淨，略帶一點粉色, 關節處卻是蒼白的，十分禁慾的美感。

陳嘉賀這會側過頭吻了吻安小可的頭髮, 摟住了安小可。

安小可垂眼擺弄了一下陳嘉賀的手指，低聲道：“如果當時我跟你見面了, 是不是我們倆就不會弄成今天這樣了。”

陳嘉賀微微一怔, 心裡有點無奈有些發疼，只能道：“是我的錯，怪我當初沒有再追追你。”

“跟你沒關係。”安小可淡淡道。

“可能命運就是不喜歡看人過得太舒服吧。”安小可如是道。

陳嘉賀沒想到安小可說了半天居然得出這麼一個奇怪的論點, 不由得有些好笑，但他終究沒笑, 只是微微喟嘆了一聲道：“是這個道理。”

安小可得到了贊同, 心理平衡了一點。

他經常就用這種很阿q的方式自我安慰，因為不自我安慰又能怎麼辦呢？自怨自艾就能好起來嗎？

而且……

現在這樣好像也還不錯？

陳嘉賀這會看了看窗外, 忽然轉移話題道：“我想辭職, 然後移民到這邊做留學中介。”

安小可心頭一跳, 忍不住去看陳嘉賀的眼睛。

陳嘉賀這句話有後半句沒說出來，但安小可卻已經猜出了他的意思。

“辭職就辭職，為什麼還要移民？”

陳嘉賀閉了閉眼，嘆氣道：“如果在國內做生意，不管做什麼，以前的那個人際圈子都擺脫不了，我……不喜歡那種感覺。”

是了。

陳嘉賀現在在圈子里幾乎是被貼了標籤了，吃軟飯的鳳凰男，無論能力如何，這個標籤都著實是讓人恥辱。

安小可沉默了兩秒，道：“那挺好的，你願意移民，那就移民吧。”

陳嘉賀目光動了動:“那你是怎麼想的？”

安小可心頭驟然一跳。

過了好久，安小可低聲反問道：“反正還有四年，你急什麼？”

陳嘉賀愕然，末了他就微微一笑道：“對，反正還有四年，我不著急。”

安小可聽到陳嘉賀這自信的語氣，忍不住就掐了一下陳嘉賀的手指。

陳嘉賀微微吸了一口涼氣，敲了一下安小可的腦袋。

安小可朝他吐了吐舌頭。

陳嘉賀看著安小可吐出的粉嫩舌尖，目光暗了暗，然後，就又把人按倒在床上了。

這一次，一直鬧到深夜。

而這，也許是他們最好的結果了。

·

林夢茵又來找了一次安小可，這一次她再沒有之前的趾高氣昂，眼睛有點紅，神情有點灰敗，不過聲音還是略略帶點沙啞的，聽不出好壞。

“你要多少錢，我可以出，林氏也可以出，只要你勸我哥回去，你開得起的代價，我們都可以出。”

安小可看著這樣的林夢茵，忽然忍不住道：“早知道有今天，你們當初為什麼不對他好一點呢？”

林夢茵愣住了。

然後她就十分難以置信地看著安小可道：“他對你說我們對他不好？”

安小可愣了一下，搖頭：“那倒沒有，我自己聽的八卦。關於你們的事，他自己什麼都沒對我講。”

林夢茵沉默了。

過了很久，林夢茵道：“我知道了，我自己會去找他道歉的。”

安小可：？？？

看著安小可的眼神，林夢茵忽然生氣了：“跟你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會跟你講的。”

安小可：……

還真是大小姐脾氣。

談話就這麼莫名其妙的結束了，安小可本來還真準備從林家那弄點錢，算是給陳嘉賀出氣，結果這會也打了水漂。

但這會安小可想了想，也覺得算了。

陳嘉賀自己都不想回憶以前的事，他也沒必要這麼做給他添堵，讓這件事自然過去就好。

·

結果這天晚上，陳嘉賀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抱著安小可親了親，然後微笑道：“寶貝幫我出氣去了？”

安小可立刻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撇撇嘴道：“我哪敢啊，林大小姐不對我發脾氣就是好的。”

陳嘉賀聽到這，默默笑了笑，摸了摸安小可的頭，道：“她脾氣是不好，沒惹得你不開心吧？”

安小可搖搖頭：“這種事我不當回事的。”

陳嘉賀點點頭，似乎很是讚許安小可這樣的態度。

過了一會，陳嘉賀弄了一盤布丁過來，一邊摟著安小可喂，一邊又漫不經心地笑道：“其實我倒是好奇，你跟她說了什麼，她脾氣那麼壞的一個人居然還會跟我道歉。”

安小可愣了，心想自己那麼一句話殺傷力有那麼大嗎？

遲疑了兩秒，安小可就把原話跟陳嘉賀講了。

陳嘉賀也沒想到只是這麼一句話，一時間微微有些詫異。

但安小可這會想了想，卻又道：“興許是她自己逞威風慣了，平日裡又沒人敢對她說她過分，她就自己不那麼覺得，我只不過是點醒了她而已。”

陳嘉賀聞言，露出一點若有所思的表情，末了淡淡勾脣道：“或許吧。”

安小可聞言，默默松了一口氣，就主動去摟陳嘉賀的脖子。

陳嘉賀也笑著湊上來親他，兩人交換了一個芒果味布丁的吻。

不過之後，陳嘉賀就抱著安小可輕聲道：“今天好累，改天吧，等我把移民的手續辦完。”

安小可奇道：“這麼快？林家居然都沒給你下點絆子嗎？”

陳嘉賀搖頭笑了笑：“其實只有夢茵想攔我，因為她不太願意回去當繼承人，伯父伯母那邊對於我走這件事，反倒是一直都挺無所謂的。”

安小可愣了，末了覺得難怪啊，難怪林夢茵那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原來是陳嘉賀不想幫她抗事，她沒法繼續當二世祖了。

想到這，安小可不由得就笑了笑道：“那確實挺慘的，難怪我看她那樣，像是急得哭過了。”

陳嘉賀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愣：“她像是哭過？”

安小可覺得這是件挺大快人心的事，就乾脆道：“對啊。”

陳嘉賀頓了兩秒，末了微微一笑道：“算了，不提這個，早點睡吧。”

安小可打了個哈欠，沒覺察出陳嘉賀微妙的心理變化：“是啊，我明天還要早起上課，真累。”

陳嘉賀見了，便微笑著吻了吻安小可的額頭，道：“好，早點休息。”

·

陳嘉賀的手續辦的很快，畢竟他也是有門路的人，但這期間，林夢茵又來了一次。

只不過這次，安小可不知道。

這一次，林夢茵打扮得十分精緻冷艷。

陳嘉賀本來垂頭在看咖啡的菜單，結果林夢茵姍姍出現，他抬頭看了一眼，就微笑道：“夢茵今天好漂亮。”

林夢茵睫毛顫了顫，什麼話都沒說，坐下了。

“一杯卡布奇諾，一杯藍山。”陳嘉賀點了單，把菜單遞給侍應生拿走了。

林夢茵這會看著陳嘉賀穿著一身休閒服，簡單隨性的模樣，忍不住道：“你真的不想回去了嗎？”

陳嘉賀微微一笑：“是啊，我也算是幫你扛了這麼多年，也該幫自己考慮了。”

“但你為什麼要選他？”林夢茵忍不住道，“那個小鴨子有哪裡好？”

陳嘉賀臉色一變，淡淡道：“小可不是鴨子，夢茵你注意一下措辭。”

林夢茵冷冷道：“這是你第一次對我發脾氣，因為一個撈男。”

陳嘉賀也冷冷道：“夢茵，你真的該學著對人寬容一點，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會對你那麼縱容的。你這個樣子，以後遲早會吃虧。”

林夢茵本來神色還倔強著，聽到陳嘉賀最後一句話，忽然笑了一聲道：“我現在不就吃到虧了嗎？”

陳嘉賀神色微微顯出一點異樣，沒接話。

咖啡上來了。

陳嘉賀喝了兩口，放下杯子，加了一塊糖。

林夢茵就靜靜看著他動作。

“跟他懶散慣了吧，那一點餐桌禮儀你都忘了。”林夢茵忽然道。

陳嘉賀動作頓了頓，末了平靜道：“我本身就不是什麼貴族人士，夢茵你把我看得太高了。”

“我知道你就是爛泥扶不上墻！”林夢茵語氣分明多了一點咬牙切齒。

她不知道怎麼，一下子就溢出那麼多怨恨來。

陳嘉賀閉眼，面容略露疲態，道：“夢茵，玩夠了，就回去好好找個愛你的人結婚。你是林氏唯一的繼承人，要什麼有什麼，但還是對自己的生活負責一點吧，別過的那麼散漫。”

“我用不著你教訓我！”林夢茵愈發生氣了。

但這時，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氣的點在哪裡。

陳嘉賀這會睜開眼，看向林夢茵道：“我知道夢茵現在肯定心情不好，我當初答應你，等我三十五的時候再把公司交給你，可現在我真的不行了。對不起夢茵，我累了。”

林夢茵本來還有很大的脾氣，但聽到陳嘉賀這些話卻忽然一下子眼睛紅了紅。

然後她便掩飾一樣的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末了她咬了一下嘴脣，道：“陳嘉賀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陳嘉賀忽然打斷了林夢茵的話。

林夢茵愣住了。

她抬頭看向陳嘉賀。

陳嘉賀對她露出一點懇求的苦笑：“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求你別說。

林夢茵眼睛倏然紅了，身體也忽然開始發抖，然後，她就站起身，揚手潑了陳嘉賀一頭的咖啡。

末了，踩著高跟鞋，恨恨離去。

突然的變故，讓咖啡館裡的人都驚呆了，侍應生這會連忙走上來問需不需要幫忙。

陳嘉賀擺擺手，只要了一塊乾手帕。

擦掉了前襟上沾染的咖啡，陳嘉賀如釋重負地低低松了口氣，然後他就結賬，離開了咖啡館。

他承認，他這次有點自私，但他更想以後活得好點。

·

一年之後

穿著白T牛仔褲的安小可走出校門，低頭掏出手機發了一條微信。

安小可：晚上我做飯，吃什麼？

過了一會，陳嘉賀回覆。

陳嘉賀：麼麼寶貝，我最近上火，吃點清淡的吧。

安小可：白煮雞胸肉沙拉？或者三文魚？

陳嘉賀：好，都行。

安小可笑了笑，收起手機放進口袋裡，就去一旁的超市采購了。

一年的時間，他變化很大。

以前他出門必然要打扮，名牌什麼的都不會少，現在出門之前只擦個乳液都不得了了。

安小可覺得自己真的像個學生了。

至於廚藝，是他夏令營的時候學的，誰讓其他幾個男生比他還不細心，為了自己的肚子，安小可就只好親自上陣。

後來他還喜歡上了做菜，偶爾週末的時候還會研究一下菜譜，然後做點特殊的美食犒勞一下陳嘉賀。

陳嘉賀自從辦了一家留學中介以後，就忙得腳不沾地。

而且因為陳嘉賀長得好看，以前又有那樣的背景，不少來留學貼金的外圍還就盯上了陳嘉賀，弄得安小可很是頭疼。

不過陳嘉賀多半都保持了距離，實在不行就拉黑，這點倒又是讓安小可滿意的。

挑完菜，回到公寓，安小可就先燉了一鍋清補涼，然後就開始做沙拉。

沙拉醬都是安小可自己調的，比外面賣的要低脂健康不少。

沙拉剛拌到一半，陳嘉賀回來了。

陳嘉賀一邊湊到廚房來洗手就一邊笑道：“今天有個學生送了我一盒血燕，一會泡了燉給你嘗嘗，如果好的話，我打聽一下，下次再買。”

安小可笑道：“我年輕著呢，吃那個做什麼？”

“燕窩對腸胃好。”

安小可愣了一下：“那應該是你吃還差不多。”

陳嘉賀笑了笑：“都一樣，做了一起吃。”

安小可道：“哦。”

沙拉拌出來，陳嘉賀已經在外面切好了一盤新鮮水果，兩人也不顧忌形象，就端著沙拉盆拿著叉子一叉叉吃。

安小可見到陳嘉賀今天換了一身白色的阿迪，頭髮剪短了，劉海淺淺一點，顯得十分精神帥氣，忍不住就道：“你現在倒是比我還像大學生了。”

陳嘉賀微微一笑：“是嗎？我也這麼覺得。”

“但你以前不是不喜歡阿迪麼？”

陳嘉賀目光動了動，笑道：“總要照顧一下學生跟家長的情緒吧，我穿一身Prada，Hermes，中產以下的不都該嚇跑了。”

“好像是哦。”

想了想，安小可又笑道：“我覺得你還是這樣好看。”

陳嘉賀愣了一下：“真的嗎？”

安小可點點頭。

“因為這樣就不顯得我是在傍大款了。”

陳嘉賀愣了一秒，哈哈大笑。

安小可也笑了起來。

過了許久，兩人吃完了沙拉，就躺在沙發上，一起看搞笑電影，面前是果盤和垃圾食品。

安小可窩在陳嘉賀懷裡，陳嘉賀就幫他按摩額頭，安小可一邊吃薯片，一邊就含糊道：“上次我幫忙帶去報道的那個男生，謝玉昆，你知道不？”

陳嘉賀漫不經心地笑道：“怎麼，他追你了？”

安小可搖搖頭道：“他之前去夜店，遇到一個裝白富美的外圍，那外圍為了搞他的錢，假裝懷孕，讓他打了十多萬。後來他實在沒錢找我借，我問了他一下，他就實話說了。”

陳嘉賀覺得這故事有點意思，忍不住就道：“然後呢？”

安小可笑笑：“然後我找人問了問，知道那女的是外圍，就跟他講了。結果你猜怎麼找？”

“他把人打了？”

安小可搖頭道：“不，他找到那個外圍，跟人對峙，結果人直接把他聯繫方式全拉黑了。”

陳嘉賀：“這是什麼走向？”

安小可嚼了片薯片，道：“這次換他不甘心了，又跑去找人家，死命求複合？”

陳嘉賀：“……腦子有泡吧？”

安小可嗤笑一聲道：“他跟我說他就想把錢要回來。”

陳嘉賀：“嗯……結果呢？”

安小可：“外圍哪那麼好糊弄，還說要是他再糾纏就報警，結果你才怎麼著？”

陳嘉賀：“？”

“那男的前兩天在寢室假割腕了。”

陳嘉賀：……

“什麼叫假割腕？”

安小可笑了一聲道：“他是在浴室，自己劃了一點不致命的傷口，然後在浴缸裡泡著，發給那個外圍朋友看，讓外圍還錢，不還就死給她看，還說遺書都寫好了。”

陳嘉賀：……

“然後，那個外圍就報警了。現在校方跟警方在溝通，打算給這個學生請心理醫生。”

陳嘉賀過了半晌，搖頭道：“瘋了。”

安小可這會突然腦子抽風了一下，就抬頭笑著睨了陳嘉賀一眼：“要是我哪天假割腕找你要錢，你給不給啊？”

陳嘉賀勾了勾脣：“不存在這個假設，你不割我也給啊，要多少給多少。”

安小可不依：“萬一呢？”

陳嘉賀看著安小可的眼睛，嘆了口氣，道：“我人都是你的了，錢又算什麼呢？”

安小可愣了愣，下一秒，他就猛地一把撲上去，吻住了陳嘉賀的嘴脣。

“嘿嘿嘿，就知道你對我最好。”

“嗯，寶貝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