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3期（1）

　　第三期開始錄的這天正好週五，也是節目首播的日子。

　　對於葉晨希來說，每期都是新挑戰，尤其是今天，因為他要去突襲陸衍的住處。

　　節目組當然事先知會過，但是為了效果考慮只告訴陸衍突襲的日期，沒有告訴他幾點。

　　早上八點，葉晨希站在一所高檔公寓的單元樓門外望著呼叫鈴心情複雜。

　　李瑤今天也收到消息提前過來了，此時正站在攝影大哥背後看好戲一般慫恿葉晨希。

　　「小希，別怕，按吧，衍哥應該起了。」

　　葉晨希回頭猶豫望著她：「瑤瑤姐，衍哥昨天有工作嗎？」

　　「有是有的」 李瑤想了想說：「不過七點多就收工了，我親自送他回的家。」

　　單元樓內的保安站在半人高的台後看著門外這群人，起初還覺得有點新奇，幾分鐘後實在忍不住了，問：「你們到底進不進？一會兒溜狗的都該回來了。」

　　葉晨希想了想，最終還是橫了一條心按下了門牌號。

　　門鈴聲瞬間嘰裡哇啦地唱了起來，把大清早經過單元樓外的幾個住戶嚇得一激靈。葉晨希在心裡默數，門鈴音樂持續唱了至少一分鐘對講機裡才傳來一聲低啞的「喂？」

　　聲音一聽就是剛被吵醒，呼叫器這麼差的音質都蓋不住的慵懶。

　　葉晨希湊近收音處說：「衍哥……我是小希。」

　　慫得跟見到陌生人的招福沒兩樣。

　　那頭的陸衍反應了半晌，問：「小希？」然後他大概馬上意識到了什麼，又問：「錄突襲？」

　　葉晨希先是點了點頭，意識到陸衍可能看不到，才說：「對，節目組的人也來了，我們現在在你家樓下。」

　　單元門自動打開，陸衍的聲音已經變得清明：「請進。」

　　一行人到了陸衍家所在的樓層，門是虛掩著的，陸衍提前開過了。

　　葉晨希抬手叩了兩下，在門口張著脖子叫了兩聲「衍哥」，聽見一聲遠遠的回應才敢壯著膽子推開門。

　　陸衍正在衛生間洗漱，遠遠傳來水聲，葉晨希等人便在客廳等著。葉晨希原以為陸衍的公寓裝修風格一定是黑白灰那種禁慾系風格，跟他這個人差不多，來了一看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眼前的家顏色淡雅明快，處處透著隨性和簡單。

　　陸衍走進客廳時葉晨希正墊著腳系客廳落地窗兩側窗簾的穗子，一雙帆布鞋在地上站不穩似的點來點去。

　　「我來吧。」陸衍從背後伸手，從葉晨希正在打結的手裡接過了窗簾穗。

　　葉晨希猛一回頭，直直地撞在陸衍緊實的胸膛上，一下子「哎喲」一聲，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陸衍繫好窗簾向後退了一步，葉晨希才看清他整個人，一件沒有任何紋理和圖案的純白T恤被他穿得很有型格，一雙大長腿即使罩在亞麻樸黃睡褲下頭也能瞧出筆直修長來，頭髮像是剛剛用水隨意抓了兩下的樣子，頂上一層半濕著，身上也有幾滴刷牙時落下的水漬，是任何人都沒有見過的充滿生活氣息的樣子。

　　葉晨希說：「衍哥早。」

　　陸衍點了點頭：「你也早。」

　　拍攝從客廳開始，以葉晨希參觀陸衍介紹的形式。為了給他們騰地方，工作人員都退到了門附近，幾個人擠作一團。

　　陸衍看著工作人員說：「這是我家裡人最多的一次，上一次超過四個人還是我拿影帝的那天晚上。」

　　上一次拿影帝，那就是三年前了，葉晨希想。他問：「平時你的朋友不會來這裡嗎？」

　　陸衍看著葉晨希，臉上神情嚴肅，說：「一般的朋友沒有我的同意是不敢來這兒打擾我休息的。」

　　李瑤在旁邊仔細一看陸衍的神態，隱隱覺得陸衍似乎在逗葉晨希。

　　葉晨希卻不知道陸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一聽這話當下窘了起來，猶豫著看向一個工作人員道：「是編導姐姐讓我八點來的，紅衣服的姐姐。」接著還垂著眼喃喃道：「我說過不要這麼早來的，真的。」

　　一幹工作人員頓時哭笑不得，被他供出來的編導姐姐大聲說：「小希你怎麼這麼快就把我賣了！」

　　陸衍這才露出笑意，走到冰箱邊拿出一盒鮮牛奶遞給了葉晨希。

　　葉晨希踟躕著不敢接，小聲問：「衍哥你不生氣了嗎？」

　　一旁的李瑤實在看不下去，忙道：「小希你別傻了，他逗你的。」

　　「啊？」葉晨希微張著唇盯著陸衍，想仔細看看他臉上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

　　陸衍左手拿著牛奶，右手揉了揉葉晨希的頭頂，微笑著說「我開玩笑的。」

　　葉晨希耳闊泛紅，這才伸手拿過了牛奶，扯下吸管啵的一聲插進去，低頭默默吸了起來，眼睛悄悄往旁邊看了看，機器是開著的。

　　陸衍也不催他，等他把盒子吸得癟了進去才問他：「要不要開始？」

　　葉晨希心裡覺得，陸衍好像的確不討厭自己。

　　「嗯。」他點了點頭，進入錄製狀態。

　　客廳雖然面積不小，東西卻不多，可聊的就更是沒幾件。葉晨希大致過了一遍，矮櫃上的一個相框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明星多多少少有些自戀情節，很多人會在家裡的顯眼處懸掛自己的照片，就連葉晨希也不例外，家裡劇照和紅毯照就各有一副大尺寸的。陸衍的家裡一眼望去卻什麼也沒有，除了這張小小的6寸照片。

　　上面是陸衍和一隻金毛在草地上的合照，陸衍蹲在狗的旁邊，臉上的笑容模樣饒是葉晨希這樣不錯過陸衍任何作品的人也從未見過。

　　葉晨希拿起這個白邊木製相框問：「這是你養的狗嗎？」

　　「嗯。」

　　葉晨希自己也養狗，養狗的家裡很難沒有味道。從進陸衍的公寓到現在，不要說狗聲，連一點味道都沒有聞到過。他心裡猜到了什麼，靜默著不說話，原本不想再繼續問下去，陸衍卻主動開口道：「很乖，叫德才，不過四年前就不在了。」

　　葉晨希見他一提起這事，眉眼間雖然沒有傷心的感覺，說話卻仍是淡淡的，心裡默默地有些發酸。他臉上掛著笑盡力寬慰道：「得財呀，好名字。得財得財，得來錢財，一聽就很旺你。我家也有一隻傻狗，叫招福，不過目前還沒招來多少福就是了……」

　　陸衍忍不住一笑，說：「是德才兼備的德才。」

　　「哦……」葉晨希摸摸鼻子，連忙放下相框。

　　被他這樣一岔，剛剛的低落氣氛很快揭了過去。葉晨希在客廳裡東拉西扯，一會兒問土耳其地毯找誰代購，一會兒窗簾在哪家訂做的，一會兒又問花瓶鏈接可不可以給一下，惹得陸衍無奈地笑問：「你是來做電視購物的嗎？再這樣下去觀眾要以為我收了品牌的推廣費了。」

　　葉晨希這才作罷，扯著陸衍的短袖袖口坐到沙發上吐著舌頭說：「坐一會兒好不好，我說累了。」 陸衍就隨他去坐。

　　早晨的陽光直射入屋有些刺眼，攝像和打光趁他們休息的時間抓緊調整角度，其他人各自就地坐了下來。

　　葉晨希跟陸衍並排坐著，一時也沒有事情可做，葉晨希肚子餓了又不好意思開口問有沒有吃的，只好拜託李瑤給自己倒了杯水不停地往肚子裡灌。誰知胃這個東西不但不愛聽主人的話，還愛跟主人唱反調，一杯水下去就突然咕咕咕地叫了起來。

　　葉晨希一下子不敢移動，唯恐驚動了自己的肚子。

　　「小瑤。」陸衍突然喊了一聲。

　　李瑤走過來問：「怎麼了衍哥？」

　　陸衍說：「你煮的麵條好吃麼？」

　　李瑤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不能吃啊衍哥，你不是知道我下手毒得死人的麼？」

　　陸衍轉頭看著葉晨希說：「那你只能吃我煮的了。」

　　「啊？」

　　沒等兩人反應過來，陸衍已經起身走向廚房了。李瑤蹲在沙發邊問葉晨希：「他是要給你做早餐？」

　　葉晨希怎麼會知道，他現在也沒搞明白怎麼回事，很快就被滿腹狐疑的李瑤拉起來一齊走到廚房。

　　廚房很乾淨，灶具也都很新，明明白白地顯示著主人很少做飯。陸衍一手撐在料理台邊，一手打燃天然氣灶，面前的鍋裡已經加了些水，鍋邊有一個剛剛從冰箱拿出來的雞蛋。

　　攝像們見狀也跟了過去，一群人擠在廚房門外進不去，無聲地示意葉晨希往裡去。

　　葉晨希默默往裡移了兩步。

　　陸衍餘光看見他過來，眼睛盯著鍋裡的水問：「你吃多少面？」

　　葉晨希想了想：「少吃一點點就行。」

　　陸衍側過頭來，整個腦袋在背光處，耳朵邊緣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少吃一點？」他笑了一下，指了指葉晨希的肚子：「你聽起來很餓。」

　　葉晨希一下反應過來，一秒內他的臉就騰起兩片紅暈，緊張之下竟然結巴起來：「不不不是很餓，它為什麼出聲我也不知道。」

　　陸衍好心地不再取笑，抬手從頭頂的櫥櫃中輕鬆地取出一把掛面往鍋裡丟了一些，頓了幾秒，又丟了一些，然後轉頭微笑著向鏡頭說：「應該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