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2期（2）

　　第二段影片是葉晨希的作品剪輯。

　　這個片子葉晨希事先並沒有看過，只知道節目組跟經紀人打過招呼，要了一些拷貝過去剪輯。

　　如果早知道效果出來是這樣，他應該拼著這條命也不會同意。

　　偶像劇特有的MV式拍法讓葉晨希的整顆頭佔了大銀幕的四分之三，當然女主角也不遑多讓，兩人在鏡頭前做著一個遊戲——比比誰的演技更尷尬。

　　銀幕上那位只會談戀愛的學霸穿著一身白襯衫做作地走進教室，壓低了嗓音說：「林小瑤，今晚宿舍門外，不見不散。」

　　下一段更可怕，葉晨希演一個大財團的繼承人，一言不合就愛把小姐姐推到牆上，霸氣地吻來吻去，並且一看就是借位。

　　葉晨希抓起水來，擰開瓶蓋猛灌一口。

　　節目組這不是相親現場，這是公開處刑現場。

　　葉晨希的腦子裡尷尬得嗡嗡直響，他絕望地用手捂上臉把頭埋到了膝蓋上，本能地不想再看了。如果再有兩隻手，他連自己的耳朵都想捂起來。

　　導演邊上的徐宇寧樂地直拍大腿，憋著不敢笑出聲來，看了整個人縮成饅頭的葉晨希一眼就又忍不住了，肩膀瘋狂聳動著。

　　不過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住了，臉上全是驚訝的神色。

　　有一隻手在葉晨希的頭頂溫柔地揉了揉。

　　機器滑動的聲音一下子響了起來。

　　葉晨希愣愣地抬起頭，陸衍的手還在自己的頭上，被他揉過的地方熱熱的。

　　「這麼不好意思？」陸衍帶著淡淡的笑意問。

　　葉晨希知道此刻鏡頭中自己的臉一定是紅得滴血，連脖子都好不到哪裡去，也許頭髮也是亂蓬蓬的。他在心裡祈禱，片子先不要播完好不好，這樣燈光就不會亮起來。

　　陸衍慢慢把手拿開，說：「你出道不久，演成這樣很不錯了。」

　　導演大喊：「小希，說話！」

　　燈光倏地打亮，葉晨希目光熒熒地望著陸衍揉過自己頭髮的手，腦子一下子短了路。

　　葉晨希問：「你可以教我嗎？」

　　話剛一出口他就想收回，陸衍哪來的時間。

　　陸衍看著他，溫和而疼惜的表情，問他：「教你什麼？」

　　如果這是演技，陸衍實在已經登峰造極。

　　葉晨希心裡受到些鼓舞，說：「教我演戲。」

　　陸衍頓了頓，說：「當然可以。」

　　葉晨希不知道這時候應該怎麼反應，劇本裡沒有寫。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發頂，小聲說：「一言為定。」

　　說完這一句，導演又喊了停。

　　葉晨希坐在原位，急喘了幾下，平復著自己過速的心臟和呼吸。

　　陸衍沒有馬上離開，而是伸手整理了一下葉晨希的頭髮，舉動紳士且克制。但剛剛那些讓葉晨希產生錯覺的繾綣溫柔已經不見。

　　一會兒還要加拍幾個他們走進和離開影院的鏡頭，化妝師跑步過來為兩人補妝。

　　「小希，你出汗了。」化妝師遞給葉晨希一張紙巾：「擦一擦，然後我幫你補點粉。」

　　徐宇寧也湊上前問：「太熱了嗎？」

　　「沒有。」葉晨希搖了搖頭，小心地擦起了汗。

　　——

　　錄完節目的第三天，預告片就播出了。

　　葉晨希坐在家中晃著腳吸冰沙，眼中盯著手裡的預告片。

　　徐宇寧切了個橙子端過來，坐在葉晨希旁邊湊過頭來擠著看。

　　預告片剪的是唯美風，兩人看上去很像那麼一回事，曖昧又青澀。

　　「嘖嘖，我就說肯定不錯。」徐宇寧拿起一瓣橙子吸溜起來。

　　葉晨希嘴裡咬著吸管不放開，含糊著說：「他好高哇。」

　　「誰呀？」徐宇寧一點也沒走心。

　　葉晨希搶白道：「還能有誰，當然是陸衍。」

　　徐宇寧撞了撞葉晨希：「你也吃啊，一會兒沒了。」葉晨希往旁邊一閃：「等會兒你讓我看完。」

　　陸衍摸葉晨希頭髮的片段果然被剪進預告裡了。

　　葉晨希盯著屏幕，細細地觀察著陸衍當時的表情。

　　畫面中葉晨希頭埋下去，陸衍即刻注意到了。他彎了彎嘴角，眼睛向某個角落微不可察地瞥了一下，隨即手撫上了葉晨希的頭。

　　陸衍在找機位。

　　葉晨希一下子就對預告片失去了興趣。

　　徐宇寧在一旁刷起了微博評論，越刷越起勁。

　　「大家都說你看起來還不錯誒，和陸衍站在一起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差。」

　　「還有這條還有這條，說他和你像叔叔帶侄子哈哈哈。」

　　徐寧宇笑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誒對了！上次導演囑咐你們錄製完以後互相加個微信，你加上了嗎，怎麼也沒聽你說起過。」

　　葉晨希一聽這話，立馬收起神經裡絲絲縷縷的失落，吱唔起來：「加是加上了，不過……」

　　「哎呀你快點兒說行不行。」徐宇寧急道。

　　「你別管了。」葉晨希背過身去，死活不讓徐宇寧看他的手機。

　　等到徐宇寧終於放棄窺屏的念頭重新嘬起了橙子，葉晨希才從兜裡拿出捂了半天的手機，點開了他跟陸衍的聊天記錄。

　　說是聊天記錄其實一句話也沒有，只有添加好友時冷冰冰的打招呼內容。

　　葉晨希看來看去，又第n次點開了陸衍的頭像。

　　一張碧藍大海的照片，不知道是不是陸衍自己拍的。

　　陸衍也沒有發過朋友圈，整個微信幾乎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可讓葉晨希瞭解的。

　　葉晨希很想找個人傾訴，但徐宇寧終歸是圈內人，有些話很難直說。他想了想，還是決定發給蔣小芸。

　　【小芸，你在嗎？】

　　那邊很快回復：【說吧，你跟你們家影帝又怎麼了】

　　【不是，我是想問你】

　　他轉頭看了一眼背後的徐宇寧，手裡快速打著字。

　　蔣小芸不耐煩地追了一條：【問啊，別便秘】

　　【你覺得我的頭像幼稚嗎？】

　　葉晨希的微信頭像是粉絲給他畫的卡通形象，跟陸衍的比起來好像有些不成熟。

　　【還好啊，怎麼了？你家影帝說你的頭像幼稚？】

　　葉晨希回：【不是，我隨便問問。他不是我家的，而且我們還沒在微信上說過話。】

　　【我靠！】

　　蔣小芸即刻反彈。

　　【你加了人家又不說話裝哪門子矜持？？】

　　葉晨希想了想，問：【那我說什麼？】

　　這回那邊的回復來得比較慢。

　　【就問他吃了沒睡了沒天氣好不好工作忙不忙吧，大概這樣子。】

　　剛剛認識的網友，的確比較難以尬聊。

　　旁邊的徐宇寧吃橙子吃的滴了好多汁水到桌子上，葉晨希往旁邊移了移，拿著手機猶豫要不要發一條。

　　乾脆就把預告片轉發給他吧。

　　葉晨希覺得這個想法不錯，就算陸衍看過了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

　　幾秒後，屏幕上顯示轉發成功。

　　然後葉晨希就開始屁股不著椅子地忐忑起來。

　　徐宇寧問：「中午吃什麼？」

　　「不知道。」

　　「那下午吃什麼？

　　「隨便。」

　　「嘿你魂讓人勾了去是不是，給你點個奶茶外賣？」

　　「不用了。」

　　一直到晚飯時間，葉晨希也沒有收到回復。

　　看來自己又幹了件蠢事。

　　沒頭沒尾地發個預告片過去，想讓對方回什麼呢？

　　葉晨希關掉微信，重新登上了微博小號。

　　「今天葉小希爭氣了嗎」很快發出了一條新微博：犯傻了。

　　徐宇寧一時無聊，走到客廳打開電視，沒過多久就開始大聲傻笑，嚇得招福跑到葉晨希的腳邊直打轉。

　　電視裡似乎在演即興喜劇片段，女諧星用誇張的肢體動作哭喪著臉喊道：「一段關係裡總要有人主動啊。所以我就主動表白啦，管他怎麼想呢。」

　　旁邊的人哈哈大笑起來，嘲笑道：「人家是聾的你喊得再大聲有什麼用。」

　　背景音樂蕭蕭瑟瑟配著電閃雷嗚的音效，一個男人站在一旁無動於衷。

　　徐宇寧笑著笑著眼淚都擠了出來，喊著葉晨希：「小希你快來看，這個演聾子的男的演得太逗了哈哈！」

　　葉晨希說：「電視小聲一點，別吵到鄰居，我下去遛狗了。」

　　招福總歸不是聾的，自己叫它，它會回應。

　　樓下，他手拿報紙和塑料袋，帶著招福在小區花園裡溜彎。

　　招福繞來繞去就是不拉，遇見一隻小卷毛狗就往人家跟前湊，葉晨希拉都拉不住。

　　葉晨希看著尾巴一直搖的招福，責備道：「招福啊招福，怎麼連你也這麼主動？」

　　過了一會兒，葉晨希牽著招福回了家。

　　打開門，徐宇寧坐在沙發上驚喜地衝他招手：「快來快來，你手機剛剛震了。」

　　葉晨希心裡咯登一下，又不敢過分期待，假裝淡定問：「你看了？」

　　徐宇寧指了指茶几上的手機，眉毛賤賤地上挑道：「我又沒有你手機密碼，怎麼看？不過嘛……」他頓了頓，盯著葉晨希的表情笑道：「倒是也瞟了那麼一眼，好像是陸衍發來的微信。」

　　葉晨希大喊一聲「啊！」，懷裡的招福倏地抬起腦袋受到驚嚇一樣的看著自己的主人。

　　「你去衛生間給招福擦腳。「葉晨希將招福往徐宇寧懷裡一塞，著急地拿起了手機。

　　陸衍真的給他回微信了。

　　算上標點符號一共十個字：剪得不錯，謝謝分享。

　　葉晨希眉眼慢慢笑起來，悄悄把陸衍設成了置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