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7期（4）

　　葉晨希就這樣霸佔了陸衍的車。

　　節目還得錄下去，陸衍就一個人去了。葉晨希在車上默默想著陸衍剛剛說的那五個字，心裡悄悄泛甜。

　　陸衍很緊張他，這個認知讓他連呼吸都輕快了起來。不過葉晨希沒明白自己明明有車，為什麼陸衍一定要他呆在對方的車裡。臨走時陸衍跟他說，哪兒也不許去，只能在車裡呆著，還說一會兒會有人給他送吃的。

　　聽起來倒很像突然遭了場牢獄之災。

　　徐宇寧自然得跟著陸衍走，畢竟錄節目狀況百出，沒有經紀人跟著不行。天漸漸黑下來，葉晨希腳腫得連鞋都穿不進去，人又無聊得很，他看了司機一眼，往窗戶邊上蹭了蹭。

　　「司機大哥。」

　　司機明顯一愣，從前頭轉過身來：「葉老師有什麼事？」

　　葉晨希孩子氣十足，語氣跳脫地問：「你姓什麼呀？」

　　「姓張。」

　　「哦哦張大哥。」

　　他停頓兩秒，想了想又問：「你跟著衍哥很長時間了嗎？」

　　司機說：「有三年了。」

　　「那蠻久的了。」

　　司機點點頭，並不多話。

　　「衍哥一直是這麼好相處嗎？」

　　「嗯，老闆向來待人隨和。」

　　「我記得他自己有工作室的，所以是他直接管你們咯？」

　　「算是吧，不過老闆一般不怎麼管，公司有行政和管理的。」

　　葉晨希繞來繞去，和司機扯東扯西，一副打成一片的樣子，司機終於按耐不住，問他：「您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我……」葉晨希吞吞吐吐。他很想知道這份加諸於他身上的緊張是否也獨一無二。

　　隔了片刻，他鼓起勇氣說：「我是想問，以前有沒有別人坐過衍哥的車呀？」

　　話一出口，司機還沒怎麼樣，他自己倒在後排不好意思起來。

　　司機不解地說：「有啊。」

　　葉晨希心裡怦的一跳。

　　「李導、張導、還有老闆的媽媽，都坐過。」

　　葉晨希緩了口氣，彆扭道：「除了他們呢？」

　　到底是跟著陸衍的人，瞬息間就明白了葉晨希的意思。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說：「要是說略坐一坐，那肯定有過。但要是說用老闆的車接送，同行們不論男女通通加到一起，您也是獨一份。」

　　鄉間空氣清新，到了晚間更是舒爽宜人。後座的葉晨希終於安靜下來，將車窗降下一點點，鼻子湊過去裝成專注感受涼風的樣子，臉上儘是藏也藏不住的羞澀愉悅。

　　過了半晌，司機下車抽煙，留葉晨希在車上。

　　葉晨希玩了會兒手機，漸漸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想去衛生間。

　　他先是給徐宇寧去了個電話，無人接聽，不知道這人又在摸什麼魚。猶豫了一下，才撥通陸衍的手機。

　　電話那頭嘟嘟嘟響了三聲，被人接了起來，有些嘈雜的背景聲音瞬間傳入葉晨希耳中。

　　「衍哥……」葉晨希柔柔地喊了一聲。

　　答話的卻不是陸衍。

　　一把清脆的女聲笑著問：「小希嗎？」

　　葉晨希瞬間收攏了心神，正正經經地回：「艾晴姐，我是小希。」他頓了頓又問：「衍哥在嗎？」

　　艾晴在電話那端笑了起來，似乎刻意大聲開玩笑似的：「你的衍哥哥做遊戲輸了，現在在洗碗。」

　　那邊眾人的笑聲一下子大了起來，氣氛似乎不錯。葉晨希被「衍哥哥」三個字激得大窘，險些忘了自己打電話做什麼。

　　艾晴又問：「要不要我幫你叫一聲衍哥哥？」

　　等了片刻沒得到葉晨希的回答，她又玩笑著追問：「要不要嘛，不要我可掛了啊。」

　　葉晨希這才紅著臉回：「要的。」

　　只聽電話那邊艾晴向某個方向拖著嗓子故意高聲喊道：「衍哥哥~你家的小朋友給你打電話啦。」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這頭的葉晨希在黑暗裡心臟撲通通跳個沒完。過了大約一分鐘，聽筒裡傳來熟悉的聲音：「小希？」

　　葉晨希趕緊回：「嗯。」

　　陸衍心情似乎不錯，尾音有些上揚：「怎麼了？」

　　葉晨希聽得心神蕩漾，頓了兩秒才小聲問：「衍哥，你沒有開功放吧。」

　　陸衍笑了笑說：「沒有。」

　　葉晨希這才囁嚅道：「我……我想去衛生間。」

　　陸衍像故意逗他一樣，渾不在意地問：「司機呢？」

　　葉晨希心虛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司機正往回走。他小聲含糊道：「我不想讓司機大哥帶我去。」

　　電話似乎被主人拿著走動起來，過了片刻，只聽得那邊隱隱約約傳來一句：「小朋友那邊有事，我要先離開。」接著就聽艾晴的大嗓門戲謔地回道：「洗一次碗換一個女配，四番以內啊，說定了！」

　　幾秒後陸衍才對著手機說了句：「我很快過去。」

　　掛下電話，葉晨希趕緊在後座坐好，裝成半點也沒移動過的樣子。

　　不過幾分鐘陸衍就趕了回來，身後還跟著徐宇寧，葉晨希在心裡大歎一口氣。該在的時候不在，不該在的時候倒在了。

　　兩人走到近處，葉晨希看著徐宇寧不鹹不淡地說：「你也回來了啊。」

　　徐宇寧瞥他一眼：「節目錄完了這不趕緊伺候您去衛生間嗎？」

　　葉晨希心中一喜，抬頭望著陸衍：「今天不用再過去了嗎？」

　　陸衍嗯了一聲：「還有一刻鐘，我就不回去了。休整半個小時副導就過來跟我們上山。」

　　徐宇寧將他扶起來，說：「走吧少爺，麻溜兒地衛生間走起。」

　　被陸衍跟徐宇寧一左一右地攙到衛生間門口，葉晨希停住腳步，扯了扯陸衍的袖子：「衍哥你就在這裡等我們吧。」

　　陸衍眉毛微挑：「不想我進去？」

　　葉晨希面上一紅，踟躕著不說話。徐宇寧看得著急，拿過葉晨希的另一隻手：「哎呀衍哥你看著他他尿不出來！」一句話說得葉晨希沒了聲音。

　　陸衍笑意浮現：「原來我還有這個效果。那要是宇寧不跟著回來你預備怎麼辦？」

　　葉晨希小聲辯駁：「我可以自己跳著進去。」

　　徐宇寧一邊攙著單腿葉晨希往裡挪，一邊用陸衍聽不見的音量念叨道：「你的效果多了去了，比如讓某些人吃不了雞翅什麼的……」

　　「喂！」葉晨希眼睛一瞪：「你夠了。」

　　——

　　半小時後，兩台攝像機跟著陸衍的車上了山。

　　房子其實不在山頂，只在半山位置。車子開到一處窄道就停了下來，陸衍蹲到車門前，穩穩地背起了跛腳希。

　　穹頂星河浩瀚，空氣裡全是青草跟泥土的天然氣味，明明以前拍戲時這些都是司空見慣的，葉晨希卻還是覺得難得。

　　兩百多米的距離，陸衍不知是不是覺得吃力，走得比平時慢些。攝影機一台在後一台在側，小心地躲避著地上的石頭。

　　「衍哥。」葉晨希忍不住打破安靜：「我重不重？」

　　陸衍側過頭，硬挺的鼻尖離葉晨希的嘴唇只差一寸。

　　「不重。」

　　葉晨希小幅度地點頭，碎發在陸衍頸間蹭過。

　　陸衍壓抑著聲音說：「不許動。」

　　葉晨希不服：「動動頭也不行嗎？」

　　「不行。」陸衍很快回：「動哪裡都不行。」

　　葉晨希頭一偏，身體倏地一鬆，耳朵貼著陸衍的肩：「好吧好吧我死了我不會動了。」

　　陸衍摟得他更穩了一些，微微地笑了一下：「到了以後記得活過來。」

　　等走到近處，兩人都被眼前的屋子驚艷了一下。

　　「比想像中好多了誒。」葉晨希笑著說：「我還以為就是磚壘起來的。」

　　屋子裡並沒有太多擺件，沙發什麼的更是沒有。等到將葉晨希安置在床側，陸衍神色自若地回頭對工作人員說：「先休息一會兒，我叫你們再開始。」

　　工作人員只當他背葉晨希背得累了，依言坐到外間的椅子上，房裡只剩下他們二人。

　　葉晨希一聽到陸衍的話，沒來由地緊張跟期待起來。可惜陸衍並不是想跟他獨處，陸衍將徐宇寧叫過來說：「你在這裡照顧小希，我出去走走。」

　　他走到門口，從李瑤的包裡拿出了一些東西，接著就朝屋外走去。

　　葉晨希怔了怔，問徐宇寧：「衍哥去幹什麼了？」

　　徐宇寧聳聳肩：「不知道，可能去看看周圍景色？」

　　兩人在房裡靜靜呆了近十分鐘，陸衍都沒有回來。副導演過來問：「陸老師還沒回來嗎？」

　　葉晨希搖搖頭，央求徐宇寧帶自己出去看看。

　　徐宇寧拗不過他，架著他來到屋外。房子周圍又黑又靜，除了偶爾一兩聲蟬鳴之外再無聲響。兩人繞到屋後，徐宇寧突然頓住腳步，朝前指了一指。

　　陸衍就倚靠在離屋子不到三十米的一棵大樹旁，垂著的右手夾著一根煙，沒有抽。他似乎想什麼事情正想得出神，沒有注意到屋後的兩人。

　　葉晨希正要上前，卻被徐宇寧用力攔住，然後沉默著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出聲。葉晨希不明所以地看了徐宇寧一眼，又望了望半隱於黑暗中的陸衍，終於還是頓住了腳步。

　　兩人各懷心事地走回屋內，葉晨希仍舊坐到了床上。他想開口問徐宇寧為什麼不讓自己去找陸衍，又怕陸衍突然回來。

　　正躊躇著，徐宇寧先出了聲。

　　「你知不知道李瑤今天走之前囑咐了我什麼？」

　　葉晨希擔憂地往門口看去，只聽徐宇寧說：「放心，他不會這麼快回來，總得等味道散了再進來。」

　　葉晨希在心裡默想了一下徐宇寧話裡的意思，試探著道：「她囑咐你什麼？」

　　徐宇寧坐在床邊的小板凳上，整個人由下而上望著懵懂的葉晨希，淡淡道：「她叫我看著陸衍，別讓他抽太多煙。」

　　葉晨希整個人一怔。他不明白李瑤為什麼突然說這些，更不明白徐宇寧為什麼一點兒也不覺得李瑤的話很奇怪。靜默片刻，他說：「可是衍哥平時抽得根本不勤……」

　　他是見過陸衍抽煙，但是煙癮絕不算大，至少他靠近陸衍的時候幾乎沒有聞到過煙味。但話一出口，他才又意識到一件事——他跟陸衍其實也沒相處多少時日。他對陸衍缺乏瞭解，所以他看到的一切可能只是陸衍希望他看到的，甚至陸衍都沒有當著他的面抽過煙。

　　徐宇寧搖了搖頭：「李瑤說，最近一兩個月，他抽得越來越凶，已經是以前的幾倍。」

　　葉晨希錯愕道：「最近一兩個月？」

　　徐宇寧看了葉晨希一眼，沒再接著說下去。葉晨希心裡隱約升起一種感覺，是不太好的感覺。

　　他呆呆出神了片刻，臉上閃過一絲黯然，自言自語道：「他過得不開心。」

　　屋子還是這個屋子，屋外的樹梢也仍舊綠意盎然，天上的星星當然更沒有長腿跑掉，但葉晨希的心境已經跟片刻前截然不同。他的一顆心早已經有了去處，再也不是栓在自己身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