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栗青對施母的印象僅限於之前她和施銘的兩通電話, 雖然沒有見過對方，但是從她和施銘說話的語氣和態度，栗青也能感覺到她應該是個很溫柔的長輩。

他還記得施母讓施銘帶女孩子回家時的語氣十分高興，想必是期待兒子帶兒媳婦回去很久了。

這些天來他避著施銘的原因，除了自身的問題之外，也顧慮到了施母如果知道自己兒子喜歡的人是個男人的話肯定會大失所望，也會極力反對。

雖然“栗辛”已經沒有了, 但是不管再怎麼偽裝, 他依舊做不了真正的栗青，做不了那個跟施銘回家的女孩子。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去傷害一個母親的心。

他打算這次從晏城回來就好好和施銘說清楚, 讓他不要再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他們倆根本不是一路人，這輩子都走不到一塊。

他想好了一切，卻不曾想到在他避著施銘的時候, 施銘已經把他所顧慮到的問題解決了。

那一句“在家裡包好餃子等你”的話過於溫柔，感覺就好像是他一個人獨自走了許久，突然有人出現在前面，伸出手想拉著他一起往前走。

這簡單的幾個字, 差點讓他落下淚來。

他愣愣地看著施銘，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謊，怎麼可能。”

“嘖。”施銘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會是這樣的反應, 從口袋裡摸出手機, “我就知道你不信, 算了，讓我媽和你說好了。”

他說著解了手機的螢幕鎖，一副要給自家老媽打電話的樣子，栗青見狀，當即伸手去搶他的手機，急聲道：“別！你別亂來！”

施銘來找栗青前剛和施母通過電話，點開通話記錄就看到了號碼，他一手抓住栗青伸過來的手，順勢將人往懷裡一攬，單手將栗青抱在懷裡，另一隻手拿著手機直接撥通了施母的電話。

栗青比他要矮十公分，骨架也比他纖細不少，被他扣在懷裡一時間無法掙開，正當他想發火的時候，就聽到了施銘的手機裡傳來了施母的聲音。

施銘開的是擴音，他清晰地聽到施母問：“臭小子又怎麼啦？不是剛打過電話嗎？”

施母的聲音讓栗青停下了掙扎的動作，而這時候施銘也鬆開了桎梏著他的手，對手機裡的施母說：“沒事兒，我現在和青青在一塊呢，所以給你一個和未來兒婿打招呼的機會。”

栗青聽到施銘的話，怒目而視，無聲地朝他罵了一句神經病。

他覺得施銘這個二缺真是太不會講話了，哪有讓長輩跟自己打招呼的道理！被他這麼一亂來，施母肯定對自己印象非常不好。

然而下一秒，他就聽到施母語帶驚喜地說：“真的？那我可太謝謝你了。”

“你等會兒，我讓他接電話。”施銘說著把手機遞給栗青。

栗青後退了一步，沒有接。

施銘上前一步，說：“接啊，怕什麼。”

“你才怕。”

栗青無聲地朝施銘懟了一句，看著手機猶豫著要不要接這個電話，在沒決定好，就聽到施母問：“是青青嗎？我是施銘的媽媽，你方便接電話嗎？”

長輩已經主動開口打了招呼，栗青總不能不搭理，他狠狠地瞪了施銘一聲，從他手中接過了手機，關了擴音放在耳邊：“是我，伯母您好。”

施銘發現剛才對自己還冷言冷語的人突然變得禮貌又乖巧，饒有興趣地挑了下眉。

栗青白了他一眼，拿著手機往陽臺那邊走。

施銘在原地攤了攤手，一臉無賴的模樣。他這段時間也算是摸熟了栗青的性格，知道有時候光靠順著栗青沒有用，該逼的時候，還是要逼。

栗青走到陽臺那邊，聽著施母在手機那邊笑著說：“之前聽施銘提過你，沒想到這麼就有機會和你通電話，真是高興，我沒有打擾到你吧？”

“沒有打擾，您不用在意。”栗青連忙說道，末了又加了一句，“我也很高興和您通電話。”

施母聽了她這句話，笑得更開心了，又問：“上回施銘那個臭小子給你燉的湯怎麼樣？喝得習慣嗎？”

這句話如果是施銘問的，栗青少不了要損他幾句，可換成了施母來問，他便老老實實地答了：“挺好喝的，謝謝阿姨。”

“謝我幹嘛啊？”施母樂了，“應該是施銘謝謝你賞臉喝他那碗湯才對。”

栗青被她逗笑了，一開始接電話的拘謹也慢慢放鬆了下來，扭頭往客廳裡的施銘那邊看了一眼。

施銘沒有走動，就站在剛才的位置，視線也正好是看向他這邊。

兩人目光交匯的時候，施銘吊兒郎當地朝他吹了聲口哨。

栗青無語地收回自己的視線，聽到施母繼續說：“我給你說啊，施銘那點燉湯技術還不過關，我燉的湯才好喝，你有時間了和施銘回家裡來，我做給你嘗嘗。”

結合剛才施銘說的話，栗青聽出了她話裡意思，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施母見他不說話，乾脆主動問了起來：“青青啊，施銘都和你提過了吧？一起回來過年嗎？”

“阿姨……” 栗青遲疑了一下，“我可能不太方便。”

施母不解：“為什麼？店裡的生意很忙嗎？那年後呢？”

雖然對方已經知道了自己男扮女裝的情況，但在這個問題上栗青還是有些難以啟齒：“不是，是我……不太合適。”

“不太合適？”施母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你是指穿女裝的事情嗎？”

對於她的直白，栗青只能默認。

施母知道自己猜對了，失笑了一聲，說了一句“傻孩子”。

她語氣溫和地說：“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但是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他人無權干涉，我尊重你的選擇，也尊重我兒子的選擇，所以在這一方面你完全不用擔心。所以你如果願意和施銘回來，不管是男裝或者是女裝，我都非常歡迎，甚至非常高興，知道嗎？”

這一番話，包含了長輩最大的善意和包容，溫柔又具有力量，。

栗青聽完，感覺眼眶微澀，低聲道：“嗯。”

“當然，你要是暫時不願意回來，也沒有關係。只能怪施銘那個臭小子不夠努力，不是你的錯，我回頭教訓他去。”

施母的口氣裡滿滿的都是對栗青的偏袒，這一種被護著的感覺讓栗青的心口暖得不可思議，情不自禁笑了出來，語氣輕快地應了一句。

“好。”

結束了和施母的通話，栗青剛放下手機，就被無聲來到背後的施銘抱了個滿懷。

施銘從背後將他整個人擁在懷裡，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側臉，出聲問：“和我媽聊了什麼？”

“關你什麼事？我要去洗澡了。”栗青一把推開他的臉，從他懷裡掙脫開來，轉身往屋裡走。

施銘跟上去，鍥而不捨地問：“你還沒有回答我呢，去不去我家過年啊？”

栗青不答，去玄關把自己的行李箱拉進來，施銘走過去，自然而然地從他的手中接過箱子，歎了口氣說：“行吧，我換個話題，你明天中午想吃什麼？還吃餃子嗎？”

“吃。”栗青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不過不吃你做的。”

“不吃我做的你要吃……”

施銘的話戛然而止，眼睛一亮，臥槽了一聲，直接沖上去彎腰抱起栗青轉了一圈。

栗青猝不及防被他箍住腰抱了起來，整個人嚇了一跳，反射性抱住他的脖子：“你幹什麼？！”

“我抱你去洗澡！”施銘大笑道，直接把人抗在肩上，大步往臥室那邊走去。

栗青翻了個白眼，乾脆趴在他的肩上，任由他把自己扛進了臥室。

……

到了年二十九那天，栗青和施銘出發回施銘的老家。

這幾年來，翟露工作忙，栗青幾乎都是在占家過的年。和施銘回去年，他把自己和施銘的事情告訴占玉他們，離開前還帶施銘和占玉一家正式吃了頓飯。

至於翟露，一個星期前她便去了M國出差，按照行程安排，要年初七才會回來，栗青只給她發了條資訊說自己出門旅遊去了，沒有說具體的去向。

施銘的老家在H市一個叫松陵的小鎮上，為了回家出行方便，兩人選擇了開車回去。

從占台市到松陵鎮，開車需要十二個小時，兩人一早出發，到了晚上差不多九點才到家。

施銘的老家是自建的小樓房，帶了個院子。

到了院門口，施銘下車開了門，栗青將車子開進去，在院子找了個位置停車。

屋裡的施母聽到了車子的聲音，知道是他們回來了，起身迎了出來。

施銘關好門，朝從屋裡出來的施母喊了一聲：“媽。”

“哎，回來啦。”施母笑著應了一聲，往車子那邊看去。

栗青停好車，從車上下來，看到不遠處看著自己的施母，禮貌地沖她點頭，說：“伯母您好，我是栗青。”

栗青今天穿了男裝，臉上沒有化妝，乾乾淨淨的模樣顯得清爽又漂亮，他的身上穿著卡其色的高領毛衣搭配黑色的呢絨大衣，長髮紮起來塞到了帽子裡。

施母露出了驚豔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語帶讚賞地說：“瞧瞧這是哪家的小孩兒，長得可真俊。”

栗青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施銘走過來伸手勾住他的肩膀，沖施母笑道：“我們家的。”

施母笑得一臉欣慰，朝兩人招了招手：“外面風大，快進屋裡吧。”

施銘和栗青拿了行李，和她一起進了屋。

屋內開著暖氣，橘貓在凳子上打盹，茶几上的小茶壺裡煮著水果茶，電視裡播放著六十年代的家庭劇。

屋裡的一切都充滿的溫馨的生活氣息，讓人在這樣的環境裡不自覺放鬆下來。

施母一進屋就去廚房裡給栗青他們熱飯菜，施銘拿了杯子過來，倒了兩杯水果茶，把其中一杯遞給栗青，說：“先喝點茶暖一下。”

栗青接過來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非常好喝。

在凳子上打盹的橘貓被他們的聲音吵醒，睜開眼皮看了他們一眼，懶洋甩了甩尾巴，換了個姿勢繼續睡覺。

栗青盯著它胖乎乎的身體看了一下，問施銘：“我能摸一下它嗎？它凶不凶？”

“它不凶，它懶。”施銘說著走過去把橘貓抱了起來，直接塞到栗青的腿上，說，“隨便擼。”

橘貓在凳子上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換了個位置，四肢一顫，抬頭超凶地瞪了栗青一眼：“喵！”

栗青被它這一瞪，伸出去的手掌僵在半空，腦子一熱就回懟了一句：喵！！”

橘貓：“？？？”

栗青：“……”

媽的，竟然被貓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