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7

　　徐振平時很忙， 除了晚上的六七點以後，幾乎不怎麼在家。

　　梨歆伸出手，指尖在光屏的[是]上輕輕一觸。

　　淺綠色的屏幕立刻微微一亮。

　　[您的智能管家銀子：^_^收到， 晚餐將在5分鐘後呈上，提前祝您祝您用餐愉快。]

　　在梨歆剛來的第一天晚上， 銀子就給她做過一個包括味覺、視覺、嗅覺等感官方面的全方位測試，從而據此為她提供她所偏好的食物種類和口味，以及房間的佈置等。

　　梨歆輕輕推開門，穿過走廊沿著樓梯下樓去。

　　她身上穿著銀子提供的白色家居長裙，素面朝天， 一頭柔亮的黑色長髮披散在肩頭。

　　一樓大廳裡少有的有人聲， 吵吵嚷嚷地傳來。

　　「衍哥， 我說你最近是咋回事， 天天雷打不動往家裡跑也就算了， 叫你出來吃個飯叫幾回了， 一次都不來也太說不過去了！」一道有些耳熟的活潑男音在樓下高聲大喊，「所以我這回帶著任務親自上你家門來了——」

　　「如果不是咱兩從小長到大的交情，我是真懷疑你是不是背著兄弟們談戀愛了，不對， 往家裡跑該是結婚了——哎？你別推我， 衍哥，我不走， 實不相瞞我專程過來蹭飯的。」

　　林谷一一邊嘴裡不斷叭叭， 一邊大大咧咧往沙發上一臥， 整個人就跟個樹懶似的抱住扶手，一副「你說啥我都不會走有本事你就打死我」的無賴樣子。

　　「順帶嘛，也探探衍哥你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樓梯上忽然響起的腳步聲令林谷一瞬間止住了話頭，坐起來一臉驚訝地回身看去。

　　眾所周知徐家一共就住了徐振徐衍父子兩人，或者頂多加上一個智能機器人銀子，而林谷一今天之所以敢大大咧咧上門來也是打聽好了：徐振今晚有會，回家會很晚。

　　銀子在飯廳擺盤，那這腳步聲——還是從二樓下來的腳步聲是……？

　　徐叔向來不喜歡外人來家裡，更不用說讓人住進來——那這是……衍哥真結婚了？！

　　不可能，林谷一陷入自我懷疑，相信衍哥結婚，他寧願相信是徐叔找了個續弦——也不可能啊？！

　　林谷一噌地一下跳起來，臉上懷疑人生和「臥槽大新聞」的興奮兩種情緒糾結，看上去智障又分裂。

　　徐衍沒理他，隻像往常一樣面向樓梯口，沒話找話說地來了一句：「下來了？」

　　「嗯。」走下樓梯的梨歆應了一聲，目光在趴坐在沙發上的林谷一身上掠過。

　　「……我日。」林谷一一屁股坐回去，抓起沙發上的抱枕，拽進懷裡抱著，喃喃道：「我日。這……成年沒有啊？我衍哥別是這麼變態吧……」

　　徐衍：「……」

　　徐衍冷著臉，大步走過去伸手就把人揪著領口輕鬆拎了起來，毫不留情地丟在地板上。

　　「銀子，」他道，「打掃。」

　　「是。」智能管家銀子的身影無聲無息地走過來，從林谷一身邊路過走到沙發邊，彎下腰，將他蹭出來的那些皺褶一一抹平，再把抱枕套取下來，換上了一個新的。

　　林谷一：「……」

　　青年翻了個白眼，從地上爬起來，若無其事地洗個手，坐到飯桌上。

　　感覺到這人一直盯著自己的視線，梨歆抬眸，一雙乾淨的黑眸平靜地望著他。

　　林谷一趕緊把視線移開，腦子裡還是總覺得，這人好眼熟啊……

　　……我在哪裡見過？

　　「我靠！九哥？？？」林谷一一拍桌子，終於從腦海裡找出了對應對象，眼睛刷一下瞪得大大的。

　　「我靠……」

　　比起遊戲中那種光感效果，梨歆現實中的皮膚要更蒼白一些，頭髮也不像遊戲中常常束起來，穿著薄軟棉裙坐在椅子上的模樣像個娃娃，看上去比遊戲裡的「九七」要柔軟許多。

　　「——你們，你們早就勾搭上了，就不告訴我？？」林谷一震驚到語無倫次，望著梨歆莫名其妙的眼神，指著自己喊：「九哥，九哥你認不出來嗎，我！我九制梅啊！」

　　「衍哥，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震驚過後，林谷一開始長籲短歎，然後張嘴開始滔滔不絕源源不斷。

　　「我感覺我的人生觀價值觀在今天受到了衝擊……如果我今天沒冒死來一趟，還不知道要啥時候才能知道。」

　　「所以你們這是——在一起了？啥時候的事兒啊？都住到家裡了，同居？我日，坐火箭吧，也太神奇了。」

　　「衍哥，九哥，你們真的瞞得太好了！真的過分！為啥不告訴我啊，我跟你們說我今天頭差點給你們嚇沒……」

　　「徐叔也知道了？還同意了？恭喜啊衍哥，牛逼！」

　　梨歆和徐衍相對而坐，不約而同地無視耳邊的叨叨聲，默默低眉吃飯。

　　銀子做飯能力滿值，可謂色香味兼具營養。

　　「……你們結婚了嗎？別告訴我已經結了？？？」

　　在林谷一忽地轉頭問出這一句的時候，徐衍終於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開口回了句：「還沒。」

　　「還沒就好……還沒就好——等等，還沒，也就是要結了？！」林谷一悚然一驚，捂住胸口，護住自己再次受到巨大驚嚇的心臟：「什麼時候？！」

　　如果今天、在這一刻之前，有人跟他說目測要上山繼承少林寺的衍哥竟然是他們一輩之間最早結婚的，林谷一一定嗤笑一聲說他腦子壞了。

　　徐衍握著水杯的手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對面的梨歆。

　　叼著一顆蝦仁的梨歆：「……？」

　　「不知道。」徐衍抿了一下唇，微微側開臉道。

　　林谷一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迷茫：「衍哥，我是不是該感謝你給了我個提前去湊份子錢的機會？」

　　徐衍這回沒答話，低頭繼續吃飯，只露出一截黑茬茬的發頂。

　　倒是梨歆眨眨眼，問了個：「結婚？」

　　她看向徐衍：「我和你？」

　　徐衍：「……咳咳咳咳！」

　　他不幸把自己嗆了個結實，連忙放下筷子捂著嘴站起身匆匆朝著廚房去了。

　　這一嗆，徐衍去了十分鐘才回來。

　　回來時梨歆已經吃完，正坐在沙發上拿著一個桃子一邊啃一邊和林谷一說著話。

　　徐衍腳步一頓，隨即面色鎮定地走過去坐下。

　　「衍哥，你還沒說呢，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見他過來，林谷一張口就問。

　　徐衍：「……」

　　徐衍沉默地看了梨歆一眼，沒說話。

　　梨歆啃了一口桃子，神色有些莫名。

　　徐衍就端正坐著，不敢再看了。

　　林谷一這人吧，別的不說，但有一樣，嗅覺是天生就非常敏銳的。他莫名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連忙打個哈哈：「行吧行吧我不多問，反正結的時候一定要早點告訴我啊！」

　　梨歆不說話，徐衍也不吭聲。

　　林谷一越發覺得不對，縮縮脖子就準備溜之大吉，咳，反正勁爆消息已經到手。

　　「九哥，這我名片，上面有我的通訊號，常聯繫，常聯繫哈～我還有事先走了！」

　　林谷一一走，整個客廳就徹底安靜下來，只餘梨歆小口小口啃桃子的「哢哢」聲。

　　徐衍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往後收一點，又收一點，直到完全背到身後。

　　人坐著，手背在身後，這個動作其實看上去略有些奇怪。

　　梨歆在沉思。

　　她忽地抬眸看徐衍，目光裡滿是不解：「你說，我和你，結婚？」

　　徐衍一雙幽黑的眼瞳原本一直盯著她，但在她抬眸看來的瞬間就漂移開了。

　　「……嗯。」他低低地從喉嚨裡嗯出一聲，神情嚴肅。

　　就算是坐著的姿勢，徐衍也比梨歆要高上半截。

　　梨歆微微仰頭去看他的表情，問：「為什麼？」

　　徐衍身體往後微微靠了靠，沉聲道：「幾百年前，有位領導人說過，不以結婚為目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

　　「？」梨歆一愣，「我們在談戀愛？」

　　「嗯。」徐衍很快地點了一下頭。

　　「？」梨歆又是一愣，「你之前不是拒絕了嗎？」

　　徐衍：「……」

　　他沉默一會兒，道：「沒有。」

　　梨歆看著他。

　　徐衍又沉默了一會兒，搖頭：「沒有拒絕。」

　　梨歆記憶力很好，她略作回憶，把當天的對話複述出來：「我當時問你，有沒有意向和我談戀愛、處情緣，現在有、或者以後有，都行——你拒絕了。」

　　徐衍：「……沒有。」

　　徐衍很堅持：「我沒有拒絕。」

　　梨歆就沒說話了。

　　她心裡在考慮。讓自己和她的兒子在一起——結婚，這是杜女士的希望，梨歆從不排斥。但——是否一定要這樣做呢？

　　自從離開了3197，梨歆前世今生第一次真正來到外面的世界，來到這片廣闊而新鮮的天地。

　　她開始通過除了沙雕論壇之外的比如看書等各式各樣的渠道瞭解這個世界，瞭解各式各樣的知識，豐富自己的認知。於是，梨歆也開始明白到，外界這很多東西和自己的觀念是不一樣的。

　　比如「談戀愛」，比如「結婚」，這些都是一個非常複雜的概念，與自己從前以為的「待在一處」、「幫他的忙」、「達成他的願望」，都不一樣。

　　書裡說：「愛是陪伴，愛是同行，愛是莫名而生歡喜，愛是不求回報的付出，愛是永無止息的感動，愛源自靈魂的吸引，愛是一直延續到生命終止的等待」。

　　梨歆把這些字句研究了一會兒，思考良久後覺得實在太複雜了，有空還是先升個級吧。

　　但有一點，是她越來越清晰明瞭的。那就是只有未知永遠吸引自己，而自己會永遠的向前追尋，絕不會為任何東西所停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