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關係（1）

　　「那麽，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雖然現在幷不是最佳時期，兩人的發展進程也嚴重地前後顛倒，但他還是豪賭似的問出了那句最想得到心上人首肯的話。

　　然而——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林綺瞳幾乎沒有猶豫。

　　傅意澤：「但是，我們已經——」

　　「抱歉，即使我們發生過關係，但這不能成爲我們需要在一起的理由。我還是希望我們都能把這件事情忘掉、當作沒發生過。你是男人，這對你沒有損失不是嗎？」

　　不想口出惡言，也不想傷害對方。因爲意外的『一夜情』而半推半就地成爲情侶，林綺瞳和聶皓希就曾經就是這麽開始的，結果……她已經做錯過一次，這回她不想再重蹈覆轍。

　　「……」傅意澤陷入了一瞬間的沉默。

　　林綺瞳的話清晰的、乾脆的直抵他的心房。明明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他的胸口還是驟然一緊，仿佛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劃過，一絲一絲泛著微疼。

　　「是因爲聶皓希嗎？」他忍不住問，「他曾經說過他是你的未婚夫，可事後我發現你們兩家都沒有承認這個婚約。在醫院的時候，你們又……所以，也許我這麽問很冒昧，但是，你和聶皓希究竟是什麽關係？你喜歡他嗎？現在你們正在一起嗎？」

　　見林綺瞳似乎不太想回答的樣子，傅意澤很認真地補充道：「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很重要。」他的目光异常堅定而鄭重。

　　「……」林綺瞳聞言，不著痕迹地咬了咬嘴角。

　　她和聶皓希現在到底算什麽關係？其實她自己也很想知道。

　　在交往嗎？——幷沒有，早在四年前她就已經跟他協商分了手。今年雖然不久前在國內又發生了一系列的事件、他們再次上了床、也不小心有了兩個暫時被冰凍起來的小生命……可是，事後她還是表明了態度，希望兩人只以老友和合作夥伴的身份相處，爲此聶皓希不是也簽下了非官方的備忘錄嗎？所以他們早就不是對方的戀人了。

　　然而，他們真的分開了嗎？——大概也不像，至少從聶皓希的表現看來，雖然他對外不再以她的男友身份自居，對她也不再有過分親昵的舉動，可是，他目前跟自己外公家越來越密切的接觸，總是讓她愈加覺得迷惘和五味摻雜。

　　不僅作爲家庭團聚重大節日的感恩節，林家將聶皓希邀請到家裡共進晚餐。之後的聖誕聚餐林家也同樣請他過去作客。甚至接下來的新年派對、她下個月計劃舉辦的生日宴會，林家也許都會繼續讓聶皓希成爲其中的一份子……

　　可是很諷刺不是嗎？從前反對她和聶皓希交往的最大聲浪就是來自林家。在她想好好珍惜那段青梅竹馬戀情的時候，他們把失去她母親林緋的憤怒還有仇恨統統都加注到了她和聶皓希的身上，逼迫著她在失而復得的親情和搖搖欲墜的戀情中艱難抉擇。她惦念著親情、滿懷著負罪感、在無數次矛盾和糾結中一次次自私地去放大她和聶皓希之間的『不合適』。終於，她成功說服了自己放手、也徹底走出了那段感情。可結果事到如今，林家的所有人却又來告訴她，『上一代的恩怨已經過去，你和聶皓希其實可以在一起』？那麽，她的所有堅持，豈不都成了一場可悲的笑話？

　　林綺瞳自嘲地否决：不，人不是計算機代碼，說修改就能改正回來。她和聶皓希……已經回不去了。

　　於是她回答傅意澤：「我和聶皓希曾經交往過，但是已經分手很久了。」

　　「是嗎……」

　　得到了期待中的答案，傅意澤終於把心放了下來。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很擔心，林綺瞳和聶皓希會不會在他缺席的日子裡舊情複燃、重新走到一起。

　　是的，他想起來了，這一對曾經的情侶過去在波士頓三大校區其實很有名氣。

　　mit圖靈獎得主道格拉斯教授的得意門生、美麗而聰慧的豪門千金，跟哈佛早早就在金融界自主創業成功、同樣身份顯赫的東方貴公子，强强聯合、王子公主般的絕配組合，是三校華人學子乃至其他校生們時常談論的話題。

　　而傅意澤平時太專注於學業和工作，從來沒將這些繪聲繪色的八卦放在心上。直到意識到自己已經喜歡上了林綺瞳，再仔細一回想，這才後知後覺原來她就是自己曾經一笑而過、連名字都沒記住的緋聞事件女主角。爲此，他一度十分懊悔自己當年的錯過。

　　「我想，聶皓希應該不認爲你們已經分手了吧？」傅意澤回想了想那個男人的一系列表現，然後說，「他所做的一切，給所有人的感覺都是『林綺瞳是聶皓希的女人』。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他就是這麽做的，我沒說錯吧？」

　　傅意澤記得朋友說過，林綺瞳一開始在學校很受男生的歡迎，許多愛慕者也嘗試過接近她、追求她，但最後都被聶皓希使用各種手段擋了下來。雖然可以理解聶皓希想要獨占心上人的心情，但那麽極端的做法傅意澤真的無法認同。

　　林綺瞳對此不想評價。

　　傅意澤却繼續分析：「對於男人來說，如果喜歡的女人一直單身，他永遠都會認爲自己還有機會。」他像在談論聶皓希，也像在說他自己，「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讓他們死心，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找個合適的人，結束單身。」

　　「所以你是想毛遂自薦，做我的『擋箭牌』？」林綺瞳推測他的潜臺詞。

　　傅意澤大方地坦白：「不，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考慮我成爲你的戀人。」

　　「……」林綺瞳捏了捏太陽穴，她覺得自己的頭好像又開始痛了。

　　「我很感謝你的心意，但是我現在幷沒有談戀愛的打算。我只想好好地把公司辦好，賺錢，然後成立自己的研究所。」她搖鈴讓管家給她泡一杯深度烘培的濃咖啡提神。

　　「戀愛和工作這兩者幷不衝突。」傅意澤試圖說服對方。

　　林綺瞳却笑了：「因爲胡思亂想所以無法專心給病人做手術的人，這句話從你的口中說出來我覺得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傅意澤覺得他好像搬起石頭砸到了自己的脚，「好吧，如果你堅持，那麽我尊重你的意思，昨天的事情我不會再提。」

　　他不會强人所難，只要能够陪在她身邊，經常能看得到她，現階段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按你說的，『我們之間的意外當作沒發生過』，那麽換言之，我應該還是能够像之前一樣保留作爲你朋友的權利，沒錯吧？」

　　林綺瞳楞了楞。

　　「呃，應該……沒錯……」

　　「那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對吧？」傅意澤問，「我可以像普通朋友那樣偶爾給你打電話、約你吃飯、和你聊天，而你也不會因爲『沒發生過的事情』覺得尷尬而故意回避我，這樣理解可以嗎？」

　　他打算和聶皓希公平競爭，同樣以林綺瞳『朋友』的身份。

　　「……算是吧。」林綺瞳幽幽輕嘆了一聲。

　　朋友就朋友吧，以後到底該怎麽相處就留給以後再去煩惱好了。只要不涉及感情，其他任何性質上的關係定位對於她來說都意義不大。

　　兩人於是就這麽暫定了彼此的關係。對此林綺瞳鬆了口氣。

　　這個插曲能就這麽揭過去，對大家來說都是好事。在國內的時候，她就已經爲了跟聶皓希還有夏摯的三角關係深受其擾。如果再加上一個傅意澤……那麽她豈不是每天只用處理這些愛來愛去的事宜、別的什麽都不用做了？她才不要那樣！

　　現在的林綺瞳已經一點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男女感情當中了。

　　她要做到事情太多，經常一個小時掰成兩份來用都還嫌不够。要不是近期工作强度太高，她覺得自己大腦十分疲勞、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工作效率，否則她也不會應下跟安佳寧度假放鬆的約會。結果沒想到，减壓不成，又把事情搞得更加複雜……

　　林綺瞳瞥了瞥傅意澤努力維持樂觀淡然，却還是因爲告白被拒而暗暗有些難過的樣子，她心裡一閃而過一絲不忍。但很快，這股情愫又被另一張在冷傲中蘊含憤怒悲傷的臉龐驅離、侵占，令她感到胸口好像被什麽東西壓住似的，悶悶的，讓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