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迷愛（2）

　　一夜狂歡。

　　第二天午後，林綺瞳在濱湖一家酒店的頂層『空中別墅』裡醒來。

　　她看著已經空掉却明顯有人睡過的大床另一半，零星却又明朗的無數記憶片段像膠片電影般一幕一幕地在她腦海裡回放了出來：

　　她推倒了傅意澤玩了一把午夜車震！

　　她鬧著傅意澤就近開了一間總統套房！

　　她點了兩瓶香檳統統倒在自己的裸體上要傅意澤喝上面的『女體盛』！

　　她一直纏著傅意澤只要一恢復體力就要不斷跟她用各種姿勢做愛，期間總共做了三次還是四次！？

　　……

　　林綺瞳縮在床上抱著頭。

　　她從來沒像這次這麽放肆、荒唐過，連跟聶皓希交往的時期也沒有這樣！

　　從前她和聶皓希做的最出格的也無非是，在冬假無人的學校圖書館裡偶爾情到深處偷偷找個隱蔽的角落，互相親吻愛撫。雖然也有好幾次差點擦槍走火，但在徹底失控之前他們都還是及時打住，最後趕緊駕車開回兩人的小窩之後再胡浪。

　　相比起來這次的情形根本就是嚴重『超綱』——不僅對像是隻跟自己保持君子之交的傅意澤，而且地點還是隨時有人經過的公共停車場的車厢內，最關鍵的一點，起因是自己半强迫地把幷不怎麽情願的對方推倒……林綺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這麽墮落這麽饑渴這麽瘋狂！

　　她檢視了自己的全身上下：滿身吻痕、腰酸背痛就不必多說了；私密部位火辣辣的，明顯被人『使用』過度；雖然事後迷迷糊糊地洗過了澡，可只要稍微一動，她兩腿間就會有粘膩的某種膠狀懸濁液不經意地順著腿根色情地流出來……天哪，還有比這更羞耻的事嗎？……好吧，好像還真有！

　　林綺瞳驀地又想起了洗澡之前逼著傅意澤一起泡紅酒鴛鴦浴、淋浴過又讓他替自己全身精油推拿，最後還要求他舔乾淨了她皮膚上所有可食用的按摩精油……啊啊啊啊啊！那個腦洞開那麽大的邪惡女人絕對不是她本人！好想一頭撞死算了！

　　大小姐抓狂起來。不知道房間裡有沒有額外的秘密通道可以讓她悄悄逃走？她實在無地自容、沒臉出去見人了！

　　臥室外的套房正廳，傅意澤聽到房間裡隱隱傳出了些響動，知道把他折騰得死去活來的女人終於起床了。

　　一整晚被林綺瞳不知餮足地求歡，饒是他經常動輒十幾個小時做手術、鍛煉得體力超凡，最後也實在有些吃不消、險些『精盡人亡』鬧出笑話了。不過不管怎麽說，所有的一切依舊不失爲一場無上愉悅的幸福回憶。

　　他整理好儀容，靜靜地等待著他甜美春夢中的女主角現身。

　　然而，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傅意澤甚至已經聽見了對方走到房門口徘徊不前的脚步聲。可那個昨晚上狂野豪放、大膽熱情到令人髮指的壞丫頭，此刻却像泄了氣的皮球，膽子小了臉皮也薄了，猶豫躊躇著，就是不敢開門從裡面走出來見他。

　　傅意澤爲林綺瞳這份對比鮮明的反差感失笑不已。但說真的，其實連他自己現在也覺得有點尷尬，對於具體該用什麽樣的心情和態度面對她，他仍然有些沒有頭緒。

　　環顧四周，傅意澤無意間瞥見了壁爐旁邊的三角鋼琴。沉吟片刻，他再次打量了一眼依舊緊閉的房門，然後走到了琴身前，坐下，彈奏。

　　先是一曲理查德•克萊德曼版本的《ma日ad'a摸ur》。他已經很久沒練琴了，這樣一曲簡單而溫情的曲目，既可以讓他找回手感，又能够讓他們複雜不安的情緒得以放鬆。

　　一連串簡單的音符從那雙屬醫生的手指間流出，錯落有致地排列組合，交匯成了一道道優美的旋律。

　　傅意澤希望藉由琴聲向心中的佳人傾訴，自己也如同故事裡那個苦戀著夢之國公主的男主人公一樣，逃避過、遠離過、又在看到心愛的女人披著婚紗另嫁他人的時候後悔到生不如死。所幸到頭來全是夢境一場，他還有機會，再次去追求和迎娶他的新娘。

　　林綺瞳被那突如其來的琴音怔住了，隨著那柔韌輕盈的音樂慢慢滲透耳膜叩入心澗，她前一秒還羞憤不已的情緒似乎忽然間逐漸得到了平復。

　　一曲終了，傅意澤抬起頭，視綫掠過鋼琴看向靜悄悄的臥室：誠意不够，害羞的公主還是不願出來。他輕笑著搖頭，換上一曲巴赫的《canonind》。

　　林綺瞳背靠著豪華的柚木門，低著頭、垂著眼，聆聽門外的男人鍥而不捨地用一首又一首難度越來越高、情愫越來越濃的鋼琴曲來召喚她、撫慰她、觸動她。

　　從夢中的婚禮、到卡農、再到蕭邦的夜曲op.9，no.2、op.、op.、op.，然後是李斯特……他左手婉轉和弦、右手優美咏唱，成熟穩健的指法，讓手小跨九度音都困難的她自愧不如。

　　拿慣手術刀的外科醫生，那雙神奇的大手彈起琴來同樣技藝精湛。可更讓人感到震撼的，是他深諳如何將情感刻入骨髓般融入到流暢的音樂當中。

　　傅意澤長指在鍵盤上跳舞，五綫譜上的每一個音符，都被他指尖的魔法點化成了一句句情話，繾綣地仿佛在用靈魂對心愛的人兒吟唱。

　　他的演奏精緻隽永，深刻地詮釋著樂譜中描繪的情愫。那發自內心的感悟投射在音樂當中，溫情、誠摯、令人動容。錚錚琴聲縈繞在胸腔，心弦都感同身受般被他撥動。心神舒卷間，連一個小小的顫音都好像能使人感動得泪水潸潸欲落。

　　是誰說只有鋼琴是最容易走進人們內心世界的傾語者？林綺瞳捂著自己的左胸，裡面心跳如鼓，也不知是爲琴聲陶醉還是被彈琴的人打動。

　　她想起了和傅意澤的初遇。

　　在不知道飛機是否會失事的絕望關頭，是他那雙正在彈奏的手握住了她，帶給了她勇氣和力量。

　　也是那雙正在彈奏的手，在機身墜地的那一刹那，牢牢將她摟在懷中，保護在他的血肉之軀下。

　　傅意澤之於林綺瞳，光明而溫暖，是她在生命最陰冷灰暗的時刻意外點亮的一束微光。

　　不斷重逢的緣分，無需理由的好感，交淺言深，一種如昔日老友般的情懷，縱然相處的時日很短，可每一個瞬間都分外舒適自在……

　　『但是這又怎樣呢？好感、喜歡、甚至是愛，我現在都不需要。』一個冷漠的聲音打斷林綺瞳的旖念突兀地在她腦海裡陳述。

　　從前她不是沒有奢望過親情、渴望過愛情，可那麽多年過去了，除了在求而不得的惡性循環裡碰得頭破血流留下了滿心的傷，她還得到過什麽？

　　所以够了，什麽男女之情，什麽愛恨糾葛，她都受够了。哪怕對像是暖陽一樣的傅意澤，現在對她來說，也不會有任何的不同。

　　……

　　柚木門的另一頭，傅意澤埋頭彈了很久很久。久到最後彈李斯特《愛之夢》的時候，他的十指突然脫力，重重地砸到了那一大片黑白分明的鍵盤上。

　　傅意澤無奈：前一日白天趕飛機和開汽車長途、晚上被林綺瞳消耗了絕大部分體力、早上只用了一點簡單的早餐、現在又高强度地彈了一個多小時的鋼琴，他是真的有些到極限了。

　　所以他稍稍思索，還是起身重新走到那扇遲遲不肯開啓的房門處輕輕地敲了敲：「綺瞳，我知道你已經醒了，能出來嗎？我們談談。」

　　「……」門內，因爲戛然終止的琴音而擔憂了片刻的林綺瞳，大約又沉默了一分鐘，才終於鼓起勇氣把門打開，然後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