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談談（1）

　　傅意澤看了過去。

　　被他疼愛了一整晚的女人換上了他上午讓酒店乾洗後送還的衣服，髮髻高挽，臉上也重新化了淡妝。雖然她此刻細眉微蹙、糾結成了一個小小的皺褶，純淨漆黑的眸子下、印著一排淡青色的扇形陰影，甚至那雪白的頸脖上也還醒目地留有他有樣學樣吻上去的草莓印……但她依舊還是那個被他放在心頭的美麗公主，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最耀眼奪目的存在。只要有她在的地方，連空氣的顔色似乎都會變得閃亮——至少在傅意澤看來，是這樣毋庸置疑的。

　　「下午好。」他按捺下見到心上人後再次蕩漾開來的心波，用爽朗的聲音試圖溫柔地化解佳人的不適感。

　　「嗨……」林綺瞳不自在地避開了那兩道打在她臉上的火熱視綫。雖然混亂的情緒稍稍被之前的琴聲撫平，可她還是自覺難以面對與傅意澤在一夜之間就從『泛泛之交』演變成了有肉體關係的兩個人。所以這是第一次，她在跟人說話的時候，不敢去正視對方的眼睛。

　　「那個，我有點急事需要馬上去處理，所以請容我告辭……謝謝傅先生昨晚上『收留』我，給你添麻煩了非常抱歉。呃……房費請讓我去結吧……就這樣，預祝新年快樂！再見！」用語速極快的英文像在掩飾什麽，林綺瞳把頭壓得低低的，擦過傅意澤的身邊就想往套房的出口快步離開。

　　傅意澤失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容她逃避地堅持用語速平緩的中文對話：「別急著逃走，我們談談。」

　　「不好意思，我是真的有急事……」林綺瞳繼續用英文掙扎。

　　「如果你是急著去買事後避孕藥的話，我已經用你昨天的血樣測過激素了，你現在是安全期，不需要擔心這一點。」傅意澤直拳出擊。

　　「……」林綺瞳被他的直白驚呆了，她不可置信地張了張嘴，好半天都沒能再說出一句話來。

　　醫生什麽的最討厭了！

　　傅意澤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僞裝鴕鳥不成的大小姐臉色開始瞬間漲紅，白晰如玉的臉龐、精緻小巧的耳垂、連修長性感的脖子也紅成了一片，艶艶的，像熟透了的櫻桃，一如昨晚情到深處時候的美味誘人……

　　「咳咳。」意識到思路走歪了，他趕緊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現在也許很尷尬，但是逃避解决不了問題，所以，我們好好談談。」他溫柔地握住了林綺瞳的手掌走向餐廳。

　　林綺瞳避無可避，只好被動地被傅意澤牽著走。

　　「餓了吧？先叫點東西吃？我看了看這裡的厨師很不錯，華餐和西餐都有，執行主厨是法國人，據說有米其林三星的評級。」看她無精打採的樣子，傅意澤體貼地問。

　　「隨便吧。」林綺瞳懨懨地回答。煩惱都煩飽了，她哪裡還有胃口吃飯。

　　「好的，那就白蘆笋三文魚塔塔、貝亞恩水煮嫩蛋和烤南瓜鷹嘴豆泥好了，十幾個小時沒有進食，這些不刺激腸胃、容易消化，也能更大程度地補充我們昨晚大量『消耗』的體力。」傅意澤微笑著給套房管家撥去了電話。

　　「……」是不是男女之間一旦突破那條防綫，平常再斯文的男人也會開始變得不正經起來？林綺瞳狠狠深呼吸了兩口，這種感覺讓人真的覺得似曾相識又好無奈。

　　飯菜很快地送了上來，也不知是兩人向來都本持『食不言』的精神、還是他們彼此希望藉著用餐再次斟酌接下來的談話，這頓飯吃得相當寂靜，雙方都動作優雅、却態度沉默。

　　等終於填飽了肚子，林綺瞳輕輕擦了擦嘴，看著傅意澤招呼管家收走餐盤。

　　她覺得自己如坐針氈，一刻也不想在這間象徵著她墮落不堪的套房裡再待下去。但是，傅意澤說的沒錯，逃避無法解决問題，他們有必要把話說清楚。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我只要一接觸酒精就很容易失去理智，所以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希望你能諒解。」沉吟片刻，她主動開誠布公地說，「然後……你剛剛也說了測過我的激素，也許你也能看出來，我最近內分泌有些紊亂，某些方面一直有點怪怪的……加上類似醉酒的狀態，雙重作用力影響下來，一不小心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所以……你能明白我在說什麽嗎？」

　　林綺瞳不自在地開口，話語有點磕磕絆絆，但是她試圖讓傅意澤理解，他們之間的色x只是一場意外的錯誤，幷不是她的本意。

　　「嗯，你先說完。」傅意澤靜靜地聽著，表情看不出變化，用目光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林綺瞳一咬牙：「我的意思是，昨晚上的事情就把它當沒發生過吧。大家都是成年人，onenightstand其實也沒什麽不是嗎？而且這裡是拉斯維加斯，不有那麽句話麽：發生在拉斯維加斯的事情就讓它留在拉斯維加斯吧……」她硬著頭皮表明立場。

　　「抱歉，我本來不想打斷你的，但是你說的理由我無法贊同。我們是華國人，米式的規則對我們不適用。」

　　傅意澤聽出了林綺瞳打算糊弄過去，於是罕見地截斷了她的話，「而且，我是個認真和傳統的男人，游戲人間從來都不是我的選項。或許昨天晚上你是醉了，可我一直很清醒。所以我知道自己正在擁抱的人，是我早就認定了的女人。」

　　他的神態异常鄭重，不帶半分退讓的餘地。這讓原本計劃打馬虎眼，把事情含糊地掀過去的林綺瞳當場詞窮，心底也莫名涌起了一股悶悶的複雜感。

　　傅意澤沒再給她找藉口的機會，乾脆自己拿過了話語權：「其實你應該知道的，我一直在找你。」

　　他給她打過電話、發過郵件、在前臺預約、也找過唐持宙，這些事林綺瞳不可能不清楚。否則，那個自稱是她朋友的安佳寧也不會主動聯絡上他，告知她的近况和精確的行踪。

　　「……」林綺瞳默然不語。從對方說出『認真』和『傳統』兩個詞開始，一股無形的沉重壓力就已經瞬間將她籠罩。

　　等了一會兒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傅意澤反問：「不問我爲什麽嗎？」

　　「……爲什麽？」林綺瞳低垂著眸子，雙臂開始護在身前緊緊交叉環抱。

　　看出了她正擺出消極防備的姿態等待著自己攤牌，傅意澤心裡也不好受。

　　如果時空轉移，他們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那麽他一定會循序漸進，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孟浪而突兀、不顧她意願地去說一些她根本不想討論的話題。然而事實是，他們的關係在昨天晚上已經一步到位、直接上了本壘。如果就這麽放任她離開，他有預感，未來林綺瞳一定不會再輕易見他、甚至還有可能會徹底地避開他、永不相見。所以，他必須設法解開她的心結。

　　傅意澤籲了口氣，决定還是直接向林綺瞳告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