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少年.向景池（2）

　　林綺瞳十分鬱卒地看著眼前油鹽不進的少年。從走進包厢算起少說也有一個半小時了，自己軟磨硬泡套了半天話，他不是裝傻賣萌、就是沉默以對，根本都問不出半點有價值的信息！這還不算，兩人這才說了幾句有實質內容的對話，這孩子就已經第十次提出要回後厨工作了。看他那副扯著毛呢裙的裙角、躲得她遠遠的提防架勢，好像她林綺瞳真的是那種隨時會扒光他的衣服把人『就地正法』的尋歡客似的。明明一開始她就已經說了找他過來只是『純聊天』，可這祖籍巴蜀的瓜娃子一臉『你騙人』的震驚表情到底是幾個意思？難不成自己就真的長了一副『嫖客臉』？所以面對穿著傳統風笛-基爾特蘇格蘭裙、的確非常可愛的俊秀少年，自己『辣手摧花』逼著他跳脫衣舞的可能性就非得遠遠高於好好說話的可能性麽？

　　『這真是……沒法溝通了。』

　　頭天晚上熬了一個通宵的林大小姐現在精力開始有些不濟，連一向引以爲傲的思考能力都漸漸衰弱了下去。

　　「麻煩給我一杯『pick-me-up』，多加檸檬，不要白蘭地。」她於是略顯煩躁地招來服務生點了一杯沒有酒精度的特調『鶏尾酒』來提神。

　　向景池目光閃了閃，瞥了一眼接到訂單去端酒的同事，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壓著格子裙的sporran小包。

　　林綺瞳帶著倦意歪在沙發上捏了捏太陽穴，心裡糾結著到底要怎麽跟對方說清楚自己的來意。

　　『要實話實說嗎？』她滿懷猶疑地再次打量向景池。

　　只見少年穿著長度及膝的紅色方格呢裙，上身穿著黑色的背心搭配同色系的花呢夾克，腰間挂著放置私人物品的sporran小包，頭上歪戴扁圓帽，脚上套長筒針織厚襪穿黑皮鞋，邊上還放著像模像樣的道具風笛……的確是一副會深受女性客人歡迎的誘人英倫風。

　　在她點酒的空檔，少年雙手抓著格子裙的邊角喏喏地躲到了更遠的地方。如今他幾乎整個人隱沒在昏暗的燈光死角裡，身形纖瘦，偏偏那雙桃花眼熠熠發亮，亮得仿佛一汪清泉，襯得他整個人空靈透澈，雌雄莫辯、漂亮得令人髮指。可惜，他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警惕還有疏離，生生爲這份『美麗』打上了一個冰冷的折扣。

　　『他不會信的。』沒有確切的理由，林綺瞳就是有了這個直覺。她自己也是個不願輕易相信人的性格，眼前的美少年境遇特殊，只怕也是個難打動的角色。

　　她覺得今天是自己太魯莽了，還沒做好詳細的計劃就輕舉妄動。而且，她忽然之間又不想讓這樣一位好不容易才脫離漩渦的年輕人重新捲入到更大的糾紛之中。

　　「買單吧，謝謝。」林綺瞳沒有喝服務生新端上來的特調，事實上，俱樂部裡的所有酒水她幾乎也是一滴都沒碰。

　　向景池眸光一暗，疑惑地打量著眼前不請自來的女人又莫名其妙地突然决定要離開。

　　「今天很抱歉唐突來訪，我沒有惡意，只是遇到了『同胞』又覺得你也許需要幫助，所以才過來確認一下。」臨走時林綺瞳塞給向景池一張紙條，外加兩百米元的小費，「這是我的號碼，華人在國外不容易，如果你以後遇到麻煩或者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考慮聯繫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很像我弟弟。」

　　向景池接過紙條和現金攥在手裡，低著頭讓人看不出他現在到底是什麽樣的表情。

　　「我……送送你吧。」在林綺瞳即將跨出包厢的房門的時候，他忽然開口。

　　「嗯？哦，好的，謝謝。」見對方難得沒有再像之前那樣一副防備姿態，林綺瞳稍微有些受寵若驚。

　　兩人在走出俱樂部的過程中又繼續聊了一會兒，最後穿過一條狹長小道快要到停車場的時候，向景池停了下來，向林綺瞳告別：「今天謝謝你的指名，也謝謝你的小費和昨天的幫助。祝你晚安，林小姐。」他用上了朋友間的那種親昵和隨性的語氣。

　　「謝謝，也祝你晚安，多保重，向景池。」林綺瞳也順口客套道。

　　向景池笑了起來，看著對方轉身的背影，臉上露出一抹深寒。

　　「是誰派你來的？」在林綺瞳快要走出小道的時候，她忽然被人從身後勒住了脖子——是向景池，他一手制住林綺瞳不讓她動彈，另一隻手則用一把微型手槍抵在了她的腰上。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林綺瞳暗暗自責自己太大意了，雖然對方看起來只是個纖瘦的少年，可沒想到用起力來自己居然一時沒辦法掙脫他。

　　「別裝了，你知道我的名字，從一進包厢你就一直在套我的話，你知道我的身份！」

　　向景池近段時間一直被不明身份的人士追踪，加上背負著父親交托給他的秘密以及巨大的經濟和生存壓力，他的神經一直緊緊綳著，身體的最深處好像總有一股蠢蠢欲動的邪火、像活躍期隨時就要失控噴發的火山。而現在，誤打誤撞的林綺瞳正好碰斷了他苦苦拉扯理智的最後一根弦。

　　「說吧，你是誰的人？他們交代你找到我之後要把我怎麽樣？」向景池逼問道，同時也收緊了手上的力道。因爲對方是女人、又獨身一人，所以勢單力薄的他才終於有勇氣拿出行動、正面來抗衡『那些人中的一個』！

　　「你冷靜一點。」林綺瞳察覺到對方情緒的不穩定，於是暫時止住了反抗以避免繼續刺激到他，「我不是誰的人，我來找你，是因爲我正在調查一些事情，所以想請你幫忙。」

　　「你是警察！」聽了她的話，向景池沒能平靜下來，反而變得更加激動。

　　「我不是警察，你——你幹什麽？」林綺瞳剛要解釋，冷不防對方突然鬆開了她的脖子，然後拳頭一張開，作勢就要往她嘴裡塞些什麽。

　　向景池才不管那麽多，他現在的身份是假的、掌握的秘密也是很多人想得到的。所以不管是警察還是其他什麽想要對他不利的人，他最好統統都先下手爲强！

　　向景池轉手拿出自己從襲擊林綺瞳時就藏在拳頭裡的藥丸。這麽做之前他也有過掙扎，不過父親留給他自保的針劑和藥丸種類很多，而他見林綺瞳點酒的時候刻意不要酒精，於是猜測她可能容易醉酒。所以用這種入口即化的高濃度酒精軟膠囊再配合一點迷藥，應該可以快速放倒她吧？他只是想把人制服之後讓她『酒後吐真言』拷問出自己想知道的情况，本意上他幷不想真正傷害到對方。

　　察覺到向景池的舉動，林綺瞳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她用手肘用力向後撞擊他的胸腹，同時脚下也使勁想要絆倒對方。然而——

　　雖然最終向景池成功被她撂倒，但藥丸還是很不幸地落到了她的口中。

　　「咳咳……你給我吃了什麽？」膠囊入口就瞬間融化，林綺瞳只覺得口腔中泛起一股濃烈的辣意，直把她嗆得咳嗽不斷，而膠囊中的液體也因此順勢滑入了她的喉管。

　　林綺瞳頓時發暈了起來，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口氣空腹喝下了一大瓶酒精度鋼彈88%的伏特加。

　　趁著她發暈的間隙，向景池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想繼續與她纏鬥。

　　而就在這個時候，風塵僕僕趕來找人的傅意澤正好遠遠地撞見了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