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反目（1）

　　林綺瞳再度回到公司上班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頭天晚上她跪倒向神父懺悔了很久，然而她混亂的心緒却依舊沒有獲得多少平復。

　　林綺瞳不知道該用什麽態度去面對聶皓希，如果對方再次跟她談論複合的問題，她也完全沒有想好該去怎樣回答。

　　所幸，聶皓希後來一整晚也沒有找過她，對此她真的覺得如釋重負。

　　然而，爲什麽那個恨不得一天24小時一個月30天都耗在公司的工作狂今天沒來上班？

　　深知聶皓希從不無故缺勤的林綺瞳覺得十分反常，於是忍不住找來了克里斯詢問。

　　「聶總說今天有點事需要休一天假。」克里斯轉述了一下上司頭天晚上的交代。

　　當時聶boss的情緒和狀態都肉眼可見的糟糕，辦公室裡還有被摔壞的電話和電腦，再聯想起昨天那個夏摯來電時的說辭，克里斯自動腦補一定又發生了某件事情讓兩位boss慪氣了，唉……

　　他本來滿心期盼這兩個不省心的小祖宗快點複合好穩定『軍心』，結果才過了多久兩人居然又有開鬧的趨勢？胃疼……

　　「那個，林總——」克里斯眼珠轉了轉，覺得自己有必要從中說和說和，「其實當時我聽聶總的聲音不是特別好，也許他生病了？要不，您過去看看他？」他隨口編了個瞎話。

　　林綺瞳聞言，有點躊躇，所以也沒馬上回答去或不去。

　　回到辦公室，她想了想，還是决定給聶皓希主動打了電話——可是，無人接聽——去電統統都轉到了語音信箱，幷且很久都沒有回她的電話。

　　這樣的情况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

　　林綺瞳這才真的覺得事態有些不對勁了。

　　『難不成他真的生病了？或者出了什麽意外？』沒來由地感到心神不寧，連加速鼓動的心跳聲，在她耳中都變得嘈雜和煩人起來。

　　林綺瞳覺得自己有必要去確認看一下聶皓希的情况，翻出手機給對方定位，她發現對方現在果然就在家裡，而不是在其他任何她之前以爲的跟工作相關的地方！

　　顧不得多想，她匆匆跟同事打了聲招呼，然後飛快地趕到了聶皓希的住處。

　　……

　　因爲互相都有對方的門卡鑰匙，林綺瞳打開了聶皓希的家門——撲面而來的濃烈酒味，一室漆黑。

　　她心裡一沉：聶皓希向來自律也格外注重生活品質，平常除了應酬他幾乎很少沾酒，可今天怎麽就好端端地破例了？

　　用手機連接室內的智能家居系統，遮蓋得密不透風的窗簾升起、窗戶自動打開，新鮮的空氣灌了進來，這滿屋子的酒味才終於漸漸消散了下去。

　　林綺瞳壓抑著內心的疑惑向裡間走去，路過主臥的時候，她聽見浴室裡面傳來淋浴的水聲。

　　『他應該只是睡過頭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知道聶皓希有起床後洗澡的習慣，林綺瞳稍稍放了心，打算退出去在客廳等待對方出來。然而當她路過書房的時候，却冷不丁被虛掩的房門裡的另一番景象震撼住了，當場楞在了原地——滿地淩亂：

　　書房的門像被什麽硬物砸出了顯眼的凹痕，推門進入，一眼看到的就是地上撒滿了書籍、文件還有其他雜物。而本該擺滿聶皓希在各個時期所獲得獎項的展示櫃，如今更是空空蕩蕩，那些承載著他無數傲人成績的憑證，就那麽七零八落地被仍在地上，無一能逃開被主人拋弃和砸毀的命運。

　　林綺瞳彎腰將它們一個個撿起：ncaa全米大學生橄欖球賽mvp獎杯、cfa全球投資分析大賽北美區决賽獎杯、北美創業大賽團隊特等獎……

　　最後，她握住了一塊獎牌——acm（國際大學生程序設計競賽）北美區域賽的第一名金牌——這是聶皓希本科時期和她組隊共同獲得的獎項，也幾乎是聶皓希最看重也最得意的獎項，因爲這是他們兩人共同合作獲得的榮譽和紀念。記得剛拿到金牌的那會兒，他開心到恨不得每天都把它帶在身上、還經常反復去擦拭和撫摸它。而現在，因爲被大力投擲砸向房門，這塊金牌的表面已經顯著變形、帶上了不可磨滅的傷……

　　林綺瞳胸口一緊，聶皓希的一系列反常，讓那抹最近不斷在心頭涌現的不安感再次將她籠罩。

　　把獎杯重新放回展示櫃，林綺瞳努力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繼續收拾房間裡亂糟糟的雜物。

　　走到書桌旁，盛滿琥珀色液體的鬱金香杯隨意被放在桌面上，旁邊是喝得只剩一半的酒瓶——蘇格蘭雲頂1919威士忌，聶皓希多年的珍藏之一，他們曾經約定，如果三十歲之前能够創業成功，他們就找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把這瓶好酒拿出來一起豪飲慶祝……

　　林綺瞳若有所思地輕輕摩挲了一會兒微凉的酒瓶，眼前無數的迹象讓她不得不開始猜想：是不是某個她幷不願意看到的局面已經實實在在地發生了？

　　慢慢坐到聶皓希的旋轉座椅上，她看著漆黑的電腦顯示屏上投射出自己模糊的影子，聶皓希和傅意澤的形象也仿佛倒映在了一處，扭曲著、與她的反復交織纏繞。

　　這種無法判斷事態程度的不確定感對她而言更像是一種折磨，讓她感到自己仿佛被懸吊在半空中，每時每刻總在焦慮著是不是下一秒自己就有可能墜落——她不想這樣，她需要答案。

　　所以深吸了一口氣，林綺瞳伸手開啓了聶皓希的電腦。

　　……

　　跟傅意澤的牽手影像、酒店的監控、房客的信息，還有一系列詳細的行踪定位，這些瀏覽記錄充分印證了她的預感——聶皓希知道了一切。

　　林綺瞳緩緩閉上眼，憑這個男人的作風和手段，她一點也不奇怪他爲什麽可以在短短一夜之間就集齊了她所有的『罪證』。

　　「所以，你才要毀掉那些與我有關的紀念品。」

　　林綺瞳回望了一眼那些被她放回原處的物件，它們不復完整的殘破外觀，讓人完全可以感同身受那個高傲而占有欲極强的男人當時是多麽的憤怒還有决然。

　　林綺瞳忽然自嘲地笑了起來：她不是一直希望不再與聶皓希糾纏下去嗎？她不是一直想要聶皓希徹底放她自由嗎？所以現在的情形難道不是正好？她再也不用感到歉疚、再也不用去煩惱究竟要不要跟聶皓希重新再在一起——他已經用行動作出了决定。

　　林綺瞳凝視著被聶皓希用作屏幕壁紙的他們的畢業照，當時兩人那甜蜜的笑容，如今看起來却顯得异常刺目。

　　林綺瞳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扎了一下，靠近心臟的地方頓時裂出了一道長長的的傷口。莫名的失落還有悲凉從裂縫中灌入，雪崩一樣將她整個身軀無情吞沒。

　　「既然你要抹殺掉所有我的回憶，那你還留著這些照片幹什麽？」

　　强壓下這股久違的心痛感覺，林綺瞳賭氣似的乾脆換掉了那張合照的壁紙。不僅如此，那些被聶皓希視爲她『背叛』的證明、以及其他所有保存在他電腦中的有關她的各種影像和資料，她也統統一幷搜尋查找、再一份份自欺欺人般删掉！

　　删除完硬盤，林綺瞳仍舊無法釋懷，於是很快又將戰場轉移到了存有更多信息的雲盤。而這時，一份標注著去年感恩節日期的視頻不經意映入了她的眼簾。

　　林綺瞳點開視頻，裡面赫然是自己在爲聶皓希blowjob！可是她居然對此一點兒都沒有印象？

　　這個男人到底還瞞著她做了什麽？

　　粉碎掉這份令她羞憤不已的記錄，林綺瞳咬唇，繼續更加仔細地在雲盤裡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最後果不其然，她又發現了聶皓希調包了自己一直以爲已經被妥善保管的冷凍卵子和胚胎！

　　林綺瞳真是又驚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