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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江紅》第201章
二〇一

  “天!”海駿苦著臉道:“您要熬夜嗎,郭爺?”

  郭璞忽地自床上一躍而起,笑著說:“我出去一下,等我回來才准睡!”

  海騰、海駿俱皆一怔,海駿道:“您這時候要出去?上哪兒去?”

  郭璞道:“找岳總督聊聊去!”

  海騰、海駿又一怔,郭璞已飄然出了門。

  郭璞甫出偏院,便碰見了個值夜的親隨,他向郭璞一哈腰,含笑打了招呼:“郭總管還沒睡?”

  郭璞道:“沒有,總督安歇了麼?”

  那名親隨搖頭說道:“我在前院值夜,不知道,怎麼,您有事兒?”

  郭璞點了點頭,道:“我想見見總督,可否麻煩為我通報一聲?”

  那名親隨遲疑了一下,旋即點頭,道:“您請等會兒,我這就去通報。”

  說著,他向郭璞哈了個腰,轉身急步走向後院。

  郭璞,則負手欣賞起了總督府的夜景。

  須臾,步履響動,那名親隨快步走了出來,近前哈腰說道:“郭總管,大人還沒安歇,現在書房候駕,請跟我來。”

  轉身又往後院行去。

  郭璞謝了一聲,舉步跟了上去。

  一路所經,常可看見那一隊隊跨刀巡夜的親兵。

  在各處路口或暗隅裡,也可看見負責禁衛的跨刀親兵,禁衛之森嚴,如臨大敵。

  後院中,畫廊盡頭,那靠東的一間,燈光猶外透,四周除了跨刀的親兵外,更有那藏著兵刃的親隨。

  想必,這就是總督岳鐘琪每日批閱機要的所在:書房。

  果然不錯,那名親隨領著郭璞就是往那兒走。

  甫近,那名親隨揚聲說道:“郭總管到!”

  只聽書房近處有人說道:“大人有請!”

  說話間已到書房門口,人影閃動,岳鐘琪已到了門邊迎接,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身穿長袍、拖著髮辮的瘦老頭兒。

  郭璞近前拱起了手:“打擾總督公務!”

  “好說!”岳鐘琪含笑讓客,道:“沒什麼事,睡不著,跟田師爺閒聊。”

  容得郭璞進了書房,他向著那瘦老頭兒道:“子瞻,這位便是京裡來的貝勒府郭總管!”

  那老頭兒忙拱起雙手:“田文坡見過郭總管!”

  郭璞連忙還禮,岳鐘琪又道:“郭總管,這是我的師爺,田文坡,號子瞻。”

  師爺,那是掌理機要文牘的總督府幕僚長。

  郭璞忙又客套寒暄。

  落了座,親隨送上了茶,岳鐘琪始道:“怎麼,夜已良深,郭總管還沒睡?”

  郭璞道:“是的,有件事特來跟總督商量一下。”

  岳鐘琪道:“什麼事耽誤了郭總管的睡眠?”

  郭璞道:“我想現在向總督提犯人,即刻啟程返京。”

  岳鐘琪一怔,道:“怎麼,即刻押犯人啟程返京?”

  郭璞點了點頭,道:“不錯!”

  岳鐘琪訝異地望瞭望郭璞,道:“郭總管何急於一夜?”

  郭璞笑了笑道:“這是朝廷重犯,郭璞不敢輕忽大意,所以要突然改為今夜提前啟程,我想用不著我多說,總督明智……”

  岳鐘琪點頭說道:“我明白,郭總管高明,這權在郭總管,我這就請子瞻陪總管去提犯人。”說著,他起身走回書桌。

  郭璞道:“謝總督!”

  岳鐘琪道:“別客氣,這是公事!”

  說著,他寫了一紙手令,蓋了印信,交給了田文坡。

  田文坡接令在手,岳鐘琪轉望郭璞隨口問道:“郭總管準備怎麼個走法?”

  郭璞笑了笑,道:“由來路而回,比較近一點。”

  岳鐘琪點了點頭,道:“說得是……”轉注田文坡,道:“子瞻,你陪郭總管去一趟吧!”

  田文坡應了一聲,向郭璞含笑擺手,郭璞拱手道:“總督,我告辭了!”

  岳鐘琪道:“我不陪郭總管了,待會兒我在前院恭送。”

  郭璞一句:“不敢當!”跟著田文坡行了出去。

  田文坡帶著郭璞出了書房,穿過畫廊,直往後行去。

  行走間,郭璞問道:“田師爺,很遠麼?”

  田文坡忙道:“不遠,就在後面。”

  須臾,到了總督府後院的最後處,那兒沒房子,一片空曠的草地上,卻矗立著一座假山。

  而,這假山四周不遠處卻站著好幾名跨刀的親兵,另外還有一名戴著頂子的武官。

  郭璞立即明白了八分。

  那武官一見田文坡到,急步趨前打千,道:“卑職見過師爺!”

  田文坡一擺手,道:“大人有令,著提押犯人進京!”

  說著把那紙手令遞了過去。

  那武官忙伸雙手接過,仔細地看了看,然後說道:“請師爺稍候!”

  哈腰而退,至假山邊,伸手拉了拉一根狀如山藤之物,未幾,那假山一塊五尺見方的石塊突然內陷,現出一個微透燈光的洞穴,隨見又一名跨刀武官低頭鑽了出來。

  這名武官伸手遞過了手令,道:“大人有令,著即刻提押犯人進京!”

  那名武官看了看手令,隨又鑽回假山中。

  須臾,步履響動,那名武官手裡捧著一本簿子,還拿著筆,又鑽了出來,這回,他身後跟著四個人,那較前的兩個,一個是略嫌瘦削的白衣中年文士,長眉細目,白面無鬚,滿臉正氣,有凜然不可侵犯之概。

  另一個,則是較為胖一點,年紀跟白衣文士差不多的青衫文士,他膚色略黝黑,濃眉大眼,那文質彬彬的書卷氣中,還帶著點勃勃英氣。

  他兩個,衣衫整潔,神情爽朗,根本不像被囚的重犯,是既沒腳鐐,也不見手銬。

  唯一的扎眼處,便是他兩個都剪了髮辮,一身前明裝束,在當今看來,稱得上不怕死的“狂生”!

  他兩個一出來,沒看任何人一眼,只聽那白衣文士道:“熙兄,咱們又重見天日了!”

  那青衫文士笑道:“蒲澤兄,今夜好月光……”

  郭璞不禁暗暗點頭,卻也暗暗皺眉。

  適時,那武官近前施禮,雙手捧上筆簿,道:“請師爺簽收!”

  田文坡轉望郭璞,道:“郭總管請!”

  郭璞笑了笑,道:“田師爺,請稍候片刻!”

  話落,轉望那兩位,道:“二位之中,哪位是曾先生?”

  只見那白衣文士昂然說道:“我就是曾靜曾蒲澤。”

  郭璞點了點頭,轉望另一個,道:“這位想必就是張先生了?”

  青衫文士毅然點頭,道:“不錯,我就是張熙。”

  郭璞淡然一笑,收回目光,薟了收,然後又道:“二位,請跟我走吧!”

  那兩位都沒動,只聽曾靜說道:“你是什麼人?”

  那名武官突然喝道:“狂生大膽,這位是……”

  曾靜回目叱道:“你神氣什麼?你不過是一名鷹犬……”

  那名武官勃然大怒,方待叱罵,郭璞一擺手,道:“不得跟兩位先生無禮!”

  那名武官立即彎腰垂下頭去。

  曾靜“哈”的一聲,道:“熙兄你看,十足地搖頭擺尾奴才像!”

  那名武官要抬頭,但抬了一半又垂了下去。

  郭璞淡淡說道:“二位先生讀書人,何必跟粗魯武夫一般見識?”

  曾靜點頭笑道:“你說的對,何必跟這些粗魯武夫一般見識!你是……”

  郭璞道:“由京裡來的,如今要護送二位上京去。”

  曾靜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好啊,熙兄,聽見了麼?咱們要到京裡去了,正好,這麼一來,一可拜祭先皇帝,二還可當面罵罵胤禎……”

  田文坡等俱皆色變,郭璞則淡淡笑道:“那是二位的事兒,我則只管護送二位上京,請吧!”

  說著,他側身擺了手。

  曾靜未動,道:“敢莫讓我二人步行北上?”

  郭璞笑了笑,道:“若為拜祭先皇帝,便是膝行至京又何妨?”

  曾靜猛一點頭,道:“這句話頗合我心,熙兄,咱們走!”一拉張熙,並肩向前行去。

  郭璞邁步跟了上去,田文坡也連忙舉了步。

  到了前院,岳鐘琪已等在了那兒,一名親隨拉著三匹坐騎,站在他身後,敢情都準備好了。

  郭璞上前見禮,岳鐘琪還禮之後,笑顧曾、張二人道:“今夜二位上京,岳鐘琪特來送行,由於這位郭總管決定太以突然,恕我沒辦法為幾位設酒餞行了。”

  曾靜道:“岳鐘琪,曾靜、張熙死不足惜,只可惜了華夏社稷,大好河山,岳鐘琪,你深夜捫心自問,想想看你對得起列祖列宗及漢民族父老兄弟中的哪一位?”

  郭璞雙眉一挑,要說話——

  岳鐘琪擺手攔阻,笑道:“郭總管,這種罵我聽過已不只一次,隨他吧!”

  曾靜冷笑說道:“你本就麻木不仁了!”

  郭璞望著曾靜道:“徒逞口舌,我不知那有什麼用……”

  他隨即轉望岳鐘琪,道:“岳總督,看來我不能多停留了……”

  郭璞接過三匹坐騎,向著那名親隨,道:“麻煩到偏院叫他兩個一聲,讓他們帶東西,就說要走了!”

  那名親隨應聲而去。

  未幾,海騰、海駿背著簡單行囊,一人抱著五個罈子,快步奔了出來,那名親隨則跟在身後。

  近前,海駿叫道:“郭爺,怎麼回事兒?怎麼現在就走?”

  郭璞笑道:“所以我不讓你睡,快把東西裝好,咱們上路了!”

  海騰、海駿沒多說,走近坐騎便裝東西。

  岳鐘琪一旁說道:“我已替三位另備了三匹健馬……”

  “多謝總督,不必了,這三匹坐騎兩匹讓與二位先生乘坐,另一匹則馱東西,足夠用了。”

  岳鐘琪道:“那麼三位……”

  郭璞道:“我三個步行,必要的時候在路上買三匹馬就行了。”

  岳鐘琪點了點頭,道:“既如此,我不便相強了。”

  這裡說著話,海騰海駿那裡已綁好了東西。

  郭璞一聲告辭,帶著人馬行了出去。

  出了總督府大門,在岳鐘琪等人一路順風聲中,曾靜、張熙雙雙上了馬,五人三騎走了,漸去漸遠,轉眼間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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