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
郭璞卻接著說道:“你兩個都沒錯,除了該學海爺外,還該學點謹慎,像海爺,誰提起誰敬佩,但在朝廷又能落到什麼?”
海駿道:“郭爺,您知道,爺是什麼都不求的。”
郭璞道:“話雖這麼說,但卻令人不能不為海爺扼腕叫屈!”
海駿揚眉說道:“其實,郭爺,我幾個哪一個不暗地裡憤慨不平?海爺自進宮伴駕以後,大內一直平安無事,天知道這是誰的功勞!”
郭璞道:“可就因為海爺不擅做官,到頭來落得一場空。”
海駿猛一張嘴,但倏地他又改口說道:“郭爺,不說了,再說我就想殺人了。”
郭璞笑道:“那你還是別說的好!”
於是,這三位全默然了……
須臾,馬抵總督府,總督府的兩名親隨早候在了門口,一見三人回來,忙迎下石階,一個說道:“三位可回來了,再不回來大人就要派人去找了!”
郭璞一邊下馬,一邊問道:“怎麼,岳總督有事兒麼?”
“沒什麼!”那名親隨道:“大人只是著急,已候駕多時,三位快請進去吧!”
說著,接過三人手中的韁繩。
郭璞一聲有勞,領著海騰、海駿走進了總督府。
甫到前院,只見岳鐘琪一身便裝,正負著手在青石小徑土來回走動,的確顯得很焦急。
聽到步履聲,他猛然抬頭,神情頓時一鬆,舉步迎了過去,邊走邊笑道:“三位終於回來了……”
郭璞近前笑道:“讓總督掛心久等,我很不安!”
岳鐘琪笑道:“那什麼話,既然回來了就行,郭總管恐怕不知道,這多日子來,成都令人有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之感!”
郭璞含笑說道:“可以想像得到,不過四川一地俱在‘哥老會’勢力範圍之內,別的江湖人恐怕難以活動!”
岳鐘琪搖頭說道:“那要看什麼江湖人了,身手高明的,‘哥老會’仍沒辦法對付,再說,‘哥老會’裡也有不少頑固份子。”
郭璞“哦”的一聲,道:“是麼?”
岳鐘琪淡淡說道:“怎麼不是,有很多人不是出自真心地為我效力。”
郭璞道:“那怎麼會?‘哥老會’既為總督所用,那表示他們的大袍哥點了頭,既然大袍哥點了頭,誰還敢……”
岳鐘琪笑了笑,道:“大袍哥的那個頭,點得很勉強。”
郭璞“哦”的一聲,道:“這怎麼說?”
岳鐘琪道:“為了他‘哥老會’的本身,他不得不點頭。”
不知他是不知道,還是不願深說。
郭璞點了點頭,道:“說得是,他是得為他‘哥老會’的本身安危著想。”
岳鐘琪笑了笑,突改話題:“怎麼樣,三位玩的好麼?”
郭璞點頭笑道:“還好,海爺這二位護衛還直說成都比京裡好呢!”
岳鐘琪“哦”的一聲,轉注海駿,笑問道:“是麼,二護衛?”
海駿赧然笑道:“這是我一人兒的看法,郭爺跟海騰全不贊同。”
岳鐘琪笑了,搖搖頭,道:“真沒想到還有人說成都好,也許是我待久了……”
忽地抬眼說道:“不過,川味聞名天下,四川的辣椒豆瓣醬倒很不錯!”
一句話聽得郭璞三個都笑了。
笑聲中,岳鐘琪忽又說道:“三位要不要帶點土產回去?如果要的話,待會兒我派個人為三位辦妥了,若待明天再辦一早恐怕來不及!”
郭璞尚未說話,海駿已搶著說道:“那敢情好,帶回去送人情,免得讓他們說咱們一趟四川玩的舒服,卻什麼都不帶不夠意思,再說,那幾個也愛吃辣的,大蔥大蒜吃膩了,換換口味也好!”
這一句,聽得又都笑了。
郭璞翻了海駿一眼,道:“你倒會拿別人的銀子送人情!”
海駿臉一紅,岳鐘琪已然笑道:“小意思,幾罈子辣椒豆瓣醬還透不了支!”
笑聲中,他喚來了一名親隨交待了。
望著那名親隨應聲而去,郭璞笑顧海駿,道:“這下好,看你到時候是顧犯人還是顧醬!”
海駿紅著臉笑道:“魚與熊掌,我兩樣都顧,必要的時候我拿罈子當暗器,也讓他們嘗嘗聞名天下的四川辣椒豆瓣醬!”
這一句更逗人,幾人哈哈大笑。
笑聲中,岳鐘琪忽道:“三位來的時候,可曾碰見可疑的人?”
郭璞笑道:“豈止可疑,簡直就明目張膽,指明了要劫人犯!”
岳鐘琪雙眉一揚,道:“好大的膽子,郭總管可知道都是些什麼人?”
郭璞笑道:“多得很,什麼‘洪門天地會’、‘大刀會’、‘鐵騎幫’,還有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英雄好漢,齊全得很!”
岳鐘琪眉鋒微皺,點頭說道:“那就不會有錯了……”
郭璞微愕說道:“怎麼,莫非總督有所……”
岳鐘琪點頭說道:“我已接獲密報,巫山、大巴、米倉一帶,連日來到了不少江湖人物,他們都潛伏在山中等候三位路過。”
郭璞揚眉笑道:“敢情已封鎖了出川之路……”
岳鐘琪道:“所以我預備派人護送三位……”
郭璞搖頭說道:“多謝總督,不必再煩勞別人了,在四川境內有總督麾下的‘哥老會’沿途照應,諒不會出什麼亂子,一旦出了川境,‘哥老會’的勢力也就不夠了……”
岳鐘琪道:“可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不敵人多,三位就是這麼三個人……”
郭璞淡淡笑道:“總督練軍是否要求部屬以一當百?有道是,兵在精而不在多,將在謀而不在勇,人多並不一定好辦事,再說我也估量過三個人足夠應付一切,否則我就多帶人來了!”
岳鐘琪笑了笑,道:“郭總管該是位高明將才,既如此,我就不勉強了,晚飯已為三位預備好了,三位吃過飯後請早安歇吧!”
郭璞含笑拱手,道:“多謝總督!”
岳鐘琪含笑一句:“別客氣,這是最起碼的招待,三位上差蒞臨,我總不能連飯都不管!”
說笑著,他陪著三人往大廳行去。
飯後,三人辭出大廳,徑回偏院住處,回到了住處後,海駿便要忙著洗臉洗腳。
郭璞笑道:“海駿,你這麼忙幹什麼?”
海駿一邊打水,一邊說道:“睡呀,明兒個還要起早……”
郭璞笑道:“誰說要睡覺,誰又說明天要起早?”
海駿一怔站直了腰,道:“郭爺,難道一夜不睡坐等天明?”
郭璞道:“誰說的,真要那樣,你吃得消麼?”
海駿又一怔,道:“那您是什麼打算?”
郭璞笑了笑道:“如今別問,等你要的辣椒豆瓣醬買回來後再說。”
海騰一旁笑了,海駿紅了臉,一瞪眼,道:“笑什麼,等回去你就別吃!”
海騰道:“怎麼,你不給吃?”
海駿道:“當然不給,瞧你那沒事人兒似的,好像就我一人口饞!”
海騰笑道:“那可不是麼?這話是你自己說的。”
海駿一點頭,道:“不錯,我饞,你更別想吃了!”
海騰笑道:“不給吃沒關係,我偷,要不出了川境一有警兆我就用壇砸,全便宜他們,咱們都別吃!”
郭璞笑了,轉個身和衣躺在了床上。
海駿有點哭笑不得,狠狠地瞪了海騰一眼,不再說話,搬張凳子過來,往那兒一坐,蕩起了那雙大腳丫。
總督府人辦事能力不差,初更不到,土產辦來了,整整十小壇辣椒豆瓣醬全送到了偏院。
謝聲中,郭璞送走了那名親隨。
望著那十壇土產,海駿喜得打轉,咧著大嘴直樂:“乖乖,這趟四川沒白來,回去夠吃三個月的……”
海騰一旁插口說道:“當然,跟著郭爺走,哪還有錯?海駿,下次再有這種事兒,你去不去?”
海駿一個勁兒地點頭,道:“去,去,去,當然去,只是,哪兒去?”
海騰道:“江西萍鄉!”
郭璞想笑,但他忍住了。
海駿一怔道:“江西萍鄉?到那兒去幹什麼?”
海騰道:“也是押犯人,萍鄉出煤,你可以揀一百袋回去啃,那夠爪吃半年的!”
郭璞忍不住了,海駿明白了,紅著臉大叫一聲:“好小子你敢冤我!”
他抬手便抓,海騰則往那十個罈子後一躲,道:“海駿,打吧,砸了罈子我瞧你吃什麼!”
海駿一驚,忙縮回了手,跳著腳要罵。
郭璞及時說道:“夠了,二位,再要鬧下去,明天人家總督府的人,就全沒大牙了,你二位忍心讓人說話跑風?”
那兩位都笑了。
沉默了一會兒,海駿忽道:“郭爺,如今可以睡覺了吧?”
郭璞尚未說話,海騰一旁又插了嘴,道:“可以,只是,你睡得著覺麼?”
海駿道:“我為什麼睡不著?”
海騰道:“怕人偷你的辣椒豆瓣醬呀!”
海駿又瞪了眼,只是這回他沒動手,道:“海騰,看來這趟四川你來壞了!”
海騰道:“怎麼說?”
海駿道:“在府裡你沉默寡言,一本正經,也最莊重,怎麼如今……”
海騰道:“那怨不得我,老實說,我只怕吃不到辣椒豆瓣醬。”
海駿一怔,郭璞笑道:“這才是實話!”
海駿也笑了,三人陣陣歡笑,有樂兒便逗,一團高興,哪像要押的人上路,馬上就要冒那千里風險呢?
這一鬧,直鬧到了近三更,總督府的燈火,一點一點的熄滅了,整座總督府也越來越靜了。
海駿突然說道:“郭爺,如今可以睡了吧?”
郭璞皺眉笑道:“你怎麼老想睡?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