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我們生命中的那些人
鹿城, 鹿城……
鹿堯堯越是想要想起關於這個人的記憶就越是難受, 在婚禮上剛吃的一點點食物很快因為頭暈目眩又吐了。
此時顧銳站在別墅的衛生間外面敲了敲門。
「你還好嗎?我送你去醫院?」顧銳問道。
「還可以, 就是頭有點疼。」鹿堯堯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顧警官, 李局讓你等會回局裡一趟, 有個案子他想跟你談談。」
廁所外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行, 我知道了, 對了受害者家屬情緒怎麼樣,那個小孩呢有沒有安頓好?」顧銳問。
「安頓好了, 這小孩也真是可憐,父母都沒了就剩下來一個哥哥,以後都得去孤兒院了。」
鹿堯堯聽見門外傳來的兩人對話,頭部一陣尖銳的疼痛感, 隨後她想起了什麼。
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人也這麼說過她。
「這孩子的媽媽就這麼死了,爸爸也離奇失蹤, 以後只能送福利院了。」
「是啊, 年齡還那麼小, 以後可怎麼辦啊。」
鹿堯堯記得當時她蜷縮在爸爸常用的那個大的實木書桌裡面, 椅子遮擋住了她的身體, 兩個警察靠在實木桌子旁對於她的遭遇也是如此唏噓的, 這些原本就屬鹿堯堯的記憶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如此陌生。
記憶中的畫面扭轉到了書桌之上, 桌子很整齊, 上面摞著一些心理學書籍, 還有幾個相框, 周圍的牆壁斑斑駁駁全是燒灼得痕跡。
第一個相框中是一個女孩, 她紮著可愛的羊角辮,他的父親坐在他身後笨拙的給她紮著另外一邊,女孩眉頭微皺,一雙手往前伸著,板著一張老成的臉,似乎是在呼喚照相的人快點去解救她。
第二個相框是一男一女,這張照片是歪的可以看出來是從很矮的角度拍的,那是她的爸爸媽媽,那天是爸爸升為教授的第一天,媽媽為他打了一個漂亮的領帶,爸爸看著媽媽的眼睛裡全是星星,雖然他常常微笑,但每次看著媽媽的時候笑容總是不一樣,很溫柔很溫柔。
第三個相框裡面的是全家福,鹿城環抱著老婆和女兒,笑的很開心,他那天不是微笑,攝影師強硬的要求爸爸露出八個牙齒,於是英俊的男人面對著鏡頭誇張的露出一個笑臉,反倒是女兒露出了和爸爸平日裡如出一轍的笑容。
照完相,媽媽說。你看你女兒跟你真是越來越像了。
但,那是他們最後一次團聚了。
鹿堯堯身體逐漸失去力氣,過往的歡樂和痛苦碎片式的湧入大腦,讓她一時間無法接受。
鹿城……是他的父親嗎?
「堯堯,堯堯你還好嗎?」顧銳在外面有些焦急,從剛才開始鹿堯堯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了。
「我……挺好的。」一分鐘後衛生間傳出鹿堯堯的聲音,接著門「哢噠」從裡面打開,鹿堯堯扶著牆走了出來。
「你們警局有鹿城的卷宗嗎?我能不能看一下。」
「如果鹿城真的是失蹤,你又是受害人家屬的話申請之後應該可以。」顧銳扶住鹿堯堯,然後顧銳和主人打過招呼後兩人匆忙離開了婚禮現場。
車內,鹿堯堯打破了沉默的氛圍主動說道。
「我可能是傀儡師,也就是鹿城的女兒。」
「嗯,我剛才已經給檔案保管那邊發了消息,他們說應該還留著一部分資料。」顧銳並不驚訝,傀儡師對鹿堯堯太特殊了,在上一次副本中甚至把所有的希望賭在鹿堯堯能不能參加復活局成功身上,如果是第一次見面的人誰會如此信任。
兩人很快就到達了警局,鹿堯堯跟在顧銳後面進入了檔案室。按照鹿城失蹤的年份,他們找到了卷宗。
此時卷宗就在鹿堯堯面前,打開卷宗她可能就會想起所有事情,無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
鹿堯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打開了檔案盒。
鹿城,目前狀態失蹤。
十幾年前的冬天,s市精神病醫院出逃一個自殺傾向患者,她順著馬路跑向了位於s市郊區的東城別墅區內,隨後縱火殺死了別墅主人,自己也在大火中葬身,女主人用窗簾包裹住年幼的女兒護在懷裡衝出火場,但自己因為大面積燒傷加上吸入過量有害氣體在搶救之後死亡。
懷裡的孩子卻因為沾滿水的窗簾包裹完好的活了下來。
那是一個女孩,和她父親一樣受到上天眷顧的天才。
而同一天,鹿城失蹤了。最後一次被攝像頭拍到是他給學生上完課,然後站在樓梯的轉角笑著給妻子打電話問今晚吃什麼好吃的。
隨後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那個孩子在同一天失去了父母。
警方追查許久,有人說精神病醫院有人故意放出了這個瘋女人,有人說是鹿城自己做的,為的是拿走所有的錢,可事實是十幾年過去了,這些猜測最終泯滅在了時間中,關於鹿城此人的事情再也無人提及。
而鹿堯堯也因為得了應激心理障礙加上年齡很小最終忘記了這段回憶。
東城別墅區。
看到這段顧銳也有點不可置信,他走到檔案室門口,然後撥通了一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個女人,正是顧銳的姐姐。
「姐,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住的別墅是哪裡的嗎?」顧銳問道。
「小時候,大概多大?」
「七八歲,和媽媽一起住的那一棟。」
顧銳的母親同樣也是死於火災,但不同的是他的母親是自殺,把兩個孩子都送去上學之後她一個人在房間裡點燃了屋子,顧銳記得姐姐和自己說過這件事情他們當時同樣住在東城別墅。
「東城別墅3幢,你問這個幹嘛?」
顧銳看了看自己手裡的資料,鹿堯堯家就住在隔壁,東城別墅4幢。
是巧合嗎?
「哦,最近遇到的案子和東城別墅有關。」顧銳含糊的說了句隨後問道。
「姐,母親為什麼會自殺你知道嗎?」當時顧銳年齡並不大,他不能理解母親自殺的原因,他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向溫柔的人一旦離開他們就是永遠的離開了。
「我也不知道,母親性格改變是從懷了你開始的吧,她以前是那種天真爛漫的性格,直到你的出身,她暴躁易怒過一段時間之後整個人變的很沉靜,好像沒有什麼能打敗她,我小時候聽爺爺說這大概就是為母則剛,但現在想來那可能是得病了。」
電話那頭的女人歎了口氣,「算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也別老想這個事情了。」
「東城別墅的之後被人動過嗎?」
「沒有,翻修過一次,爺爺說那是媽最喜歡的房子所以把屋子復原成了以前的樣子,火災中剩下來的物件一個沒動全部在別墅放著。」
「鑰匙現在在誰那裡?」
「怎麼?你要去?鑰匙我這裡有一把,你要是想回去看看我就讓人給你送去,你在哪兒?」
「警察局。」
「行,你等二十分鐘吧,我叫人給你送到。」女人說話很爽快,電話被掛斷顧銳把手機收起來走進了檔案室。
鹿堯堯坐在那裡,記憶的缺口慢慢被補上,以前說不通的東西如今變的無比清晰。
原來她的父母曾經那樣愛過她,原來她不是被拋棄的。
原來她的父親還活著,雖然是在一個虛幻的世界內。
聽見腳步聲,鹿堯堯背對著顧銳把自己臉上的眼淚都擦掉,然後站起來把檔案收好。
「走吧,我都看完了。」
她臉上再次有了微笑。
「可能我們還要再等二十分鐘,我想讓你跟我一起查些東西。」
世界上所有的巧合都是命中注定的必然,顧銳從沒有懷疑過這點,自己母親的死,鹿堯堯母親的死真的是一種巧合嗎?如果不是巧合的話顧銳不想瞞著鹿堯堯,他們都需要一個真相。
兩人走到刑偵局的辦公室,顧銳從架子上拿了一盒泡面給鹿堯堯泡上。
「先吃點暖暖,剛才在婚禮上都沒怎麼吃。」
「你不吃?」鹿堯堯問。
「我不餓。」顧銳搖了搖頭。
鹿堯堯看向架子,那裡只有這一盒泡面了,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樣,鹿堯堯把泡面往顧銳那邊推了推。
「吃吧。」鹿堯堯把叉子塞到顧銳手裡。
「一起吃。」顧銳心情稍微好了些,他把泡面的蓋子和桶分開,充當一個「碗」,又從抽屜裡拿出備用的筷子,兩人圍坐在小小的泡面桶一人一口的吃著,這種感覺就像是兩個經歷相似的人擠在一起取暖,等一起熬過了漫長的冬天,最終會迎來新的生活。
二十分鐘不到,顧銳剛把泡面桶收拾出來,一個英俊的男人風塵僕僕的走進警局,他看起來西裝革履的腳上卻蹬著一個毛絨拖鞋看起來有些滑稽。
「姐夫。」顧銳頭有些疼,他姐居然讓出了名的大忙人s市的商業奇才來給他們送一把鑰匙。
「你這有吃的嗎?我在家睡覺呢就被你姐姐喊起來,說你急用讓我二十分鐘給送到。」
看起來是很匆忙。西裝是隨便找的,身上褲子也亂七八糟套上的,腳上的謝小了很多,粉色毛茸茸的款式,應該是隨便穿的老婆的鞋子,這位經常在雜志裡出現的商業精英此刻看起來邋裡邋遢。他不斷打著哈切,聞了聞空氣中還沒有消散的泡面味道,肚子咕咕叫了兩聲覺得很餓。
「最後一桶剛好被吃了。」顧銳遺憾的聳了聳肩。
「那也行,你倆沒吃飽吧,跟我去餐廳,姐夫請你倆吃東西。」
和新聞裡同樣不一樣的是這個男人絲毫沒有商業精英的派頭,如果非要形容到像是個不拘小節的男孩。
「我倆也吃飽了……」顧銳擺了擺手拒絕。
「好吧,那你打電話讓你姐姐今晚早點回家,我不想一個人吃飯。」被拒絕的姐夫看起來有些垂頭喪氣隨後又問。
「你倆是不是著急去什麼地方,我人都出來了就送你們去吧,然後我回家等你姐吃飯。」
「我帶車了。」顧銳笑著答。
「得了,那我回去了,記得讓你姐姐早點回家!」撓了撓頭男人還沒睡醒的又打了個哈切,隨後走出了警局,鹿堯堯和顧銳跟著他一起出去,就看見男人站在自己的跑車前愣住了,從車窗上拿起一張紙嘀咕道。
「誰貼的罰單,我就在裡面待了幾分鐘就帖我罰單,太過分了。」接著抱怨完後他再次轉過頭和顧銳確定一樣說道,「跟你姐姐說,讓她早點回家,不然我罰單白繳了。」
「好的姐夫,我知道了,馬上就打。」顧銳衝他揮了揮手。
「一定啊,你跟你姐說她如果不想老公在家餓死就按時回家吃飯。」
「好!一定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