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慘烈

　無論是有幸，還是不幸見到子告母那一幕的人，對於那一場慘事，都只有二個字形容：慘烈。

　相爺對自己小孫孫的死是真的下大力去查了，但當真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加上太太娘家前來討個說法，太太娘家雖然勢微，但爛船也有三斤丁，朝堂上也有幾個親朋好友的，若真自家出了個殺害嫡孫的閨女，他們全族的女眷都不用活了，鬧到後來，相爺不得不把太太給放了。

　相爺本想著太太一直鎖在內院之中，怕反而不好查，不如放了太太，太太一得自由，必會做些動作，到時他再順藤摸瓜，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但他沒想到這一放也斷了相謹彥和相爺之間的父子之情。

　相謹彥一怒之下，竟然直接上了應天府，控告相府太太謀殺嫡孫。

　應天府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邊拖著，一邊馬上派人到相府，讓他們找人把這個失了常性的相府公子帶回去。

　相府的確是派人來了，不但相府的大奶奶來了，連相爺也來了，相爺又吵又罵的直呼逆子。

　相謹彥只是極為怨毒的瞪了相爺一爺，「逆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相爺妳縱妻殺孫，斷了相家的香火，又算是什麼？」

　相僅彥氣憤之下，連老爹都不叫了，此等不孝之言，聽的一旁眾人均大驚失色，連相府大奶奶都驚道：「相公！莫言！」

　「哈哈哈～～～」相謹彥放聲狂笑，「莫言！莫言！」

　「一個孝字，壓了我半輩子！」大概是哀莫大於心死，相謹彥的臉上倒沒有往常的狂意，有的只是無盡的悲愴之色，「我相謹彥曾生有二子一女，如今無子送終；明知是那老虔婆害死我的三個孩子，卻因孝之一字，只能眼睜睜見幼兒枉死！我愧為人父！」

　這話不知事的都聽的哀慟，雖然辱罵繼母為老虔婆實為大不敬之語，但人人念著他被繼母所害的連失三子，倒是同情他居多。一旁的人都忍不住竊竊私語著交換著相府中不可不說之故事，好幾個家中有繼母的更是心有戚戚，繼母搓揉先頭子女的可不少，但再狠毒也及不上相府太太，連夫家的子孫後代都不顧了。

　一旁人只是看熱鬧，相爺和相府大奶奶是可真心疼，相爺心痛嫡孫之死，更憂心獨子這麼一告官可說是自毀前程，雖則他知道這兒子文不成、武不就的，但他相府就剩這麼一根獨苗苗了，子告母乃十不赦之罪，他活著時尚可護著他，但他失了勢之後，光憑這子告母之罪就足以讓人要了他的小命了。

　相爺當下喝道：「逆子！你怎可做出子告母這等不孝之事。」

　相謹彥先是一楞，瞪著相爺，他眸底的怨憤漸消，替換的是深沈濃郁的絕望之色，即使是一旁原本看熱鬧之人，看了他那神色都不禁為他心痛，有些性子軟的女人還忍不住落淚了。

　「子告母！子告母！」相謹彥突然像是失了常性般瘋狂大笑，「她連殺我三子，豈配做人母？」

　相爺還來不及怒罵，這相府大奶奶就先受不住的哭了，三個孩子都是她親生的，十月懷胎，辛苦生下的孩子，還沒疼夠就這樣去了，她心裡的痛絕不下相謹彥。

　她一方面後悔自己沒護好孩子，一方面又何嘗不恨那老虔婆，她怎麼……怎麼能那麼狠毒的對三個不滿周歲的孩子下這毒手呢？

　相府大奶奶哭的傷心，一旁不少婦孺也忍不住跟著落淚了，不少婦孺都是為人母親的，怎麼會不了解這失子之痛呢。

　一群女在這那哭哭啼啼的，倒讓那知府和衙役不好做啥了，況且這相府大爺也真是慘，死了三個孩子了，還不能狀告兇手，大夥都不禁升起了同情之心。

　「逆子！逆子！」相爺氣的牙齒都打顫了，「快！快給我把這個不孝子捉起來。」

　相謹彥眸底腥紅一片，狂笑著，「一個孝字，壓了我半輩子！讓我有仇報不得，有冤無處訴！不孝！不孝！好個不孝！」

　他知道他爹沒把他這一房放在眼裡，沒想到他爹竟然連那三個孩子的死也不放在眼裡了。與其活著受那老虔婆搓揉，不如……

　相謹彥突然搶了衙役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憤怒之下只想要抹脖子自盡，但被冰冷的刀鋒一貼，又有些懼怕，不禁有些猶豫。

　「兒啊！」相爺也緊張了，「別……別……」

　突然驚變之下，大奶奶也忘了哭了，她連失三子，如果再失去相公的話，她還能怎麼活？

　相謹彥也有些猶豫，搶刀是一時氣憤，但真要他自盡卻也沒這個膽，這在猶豫之際，突然手腕一抽，手上的刀子準確無比的割斷了他的頸子。

　相謹彥喝喝兩聲，連句遺言都來不及交待，就在大奶奶懷裡斷了氣了。

　堂上死了人，所有人頓時驚呆了，其中以相爺最甚，他整個顫抖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兒子怎麼……怎麼……怎麼就死了？

　他只是不想他兒子落個把柄啊，子告母是十不赦之罪，真要那老虔婆的命，私下下手就好了，何必落個把柄呢，他只是想……只是想……保護彥兒啊！

　彥兒是相謹彥的小名，只是這名字自相謹彥生母過逝，太太進門之後他便再也沒喚過了。

　彥兒！彥兒！

　相爺抖著手想探探自己兒子的鼻息，突然聽到一旁觀看的人叫著：「大奶奶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