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五十六章

　 當艾德蒙推開書房的門時，卡萊爾正站在書桌旁泡茶。

　 是的，泡茶。

　 「嘿！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男孩兒將自己的外套搭在躺椅上，帶著一臉好奇的表情湊了過來，「吸血鬼居然在泡茶。」

　 「給你喝的。」卡萊爾偏了偏頭，對著艾德蒙露出了一個微笑，「斯里蘭卡的紅茶（即錫蘭紅茶），我的一個朋友送來的。」

　 「謝謝。——它聞起來很香。」男孩兒彎下腰，趴在桌子上看著託盤裡冒著熱氣的白色茶壺，「我記得你說過你以前最喜歡這個。」

　 「是的。——不過在我那個時候，交通並不發達。所以僅僅嘗過兩三次而已……等到我有足夠的條件去買它的時候，自己已經什麼味道都嘗不到了。」

　 「這簡直是噩夢。」艾德蒙搖了搖頭。——在他看來，活了300多年但卻只接觸了兩三次自己最喜歡的東西，這實在是難以想像。

　 卡萊爾將鑲著金邊的壺蓋蓋上，抬起自己的左手輕輕揉了揉男孩兒柔軟的髮絲。

　 「艾德，學校怎麼樣？」

　 「學校環境很不錯，老師同學們也很……熱情。我今天非常幸運地成為了整個福克斯高中的焦點，就連去一趟盥洗室都會被人當作紐芬蘭白狼（紐芬蘭白狼，又稱北美白狼，是一種體大，頭長的狼種，北美白狼全身都是白色的，只有頭和腳呈淺象牙色。1911年，它們成為北美洲灰狼許多亞種中第一個滅絕的亞種）一樣注視著……不過總體來說挺不錯的。——哦，對了，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什麼事？」

　 「我剛剛回房間的時候發現艾美特在我的床上喝酒，把我的床澆了個透濕……本來我打算用烘乾機處理床墊的，但是很不巧，愛德華把它弄壞了。」艾德蒙伸手將卡萊爾的手從頭頂上抓下來，解開對方袖口上的白色紐扣，靈活地將袖口卷了上去，露出漂亮白析的手腕。——他認為這樣剛好看一些。「我今天晚上能睡在你的房間裡嗎？」

　 「當然可以。」卡萊爾看起來對於這個消息一點兒也不意外。——事實上，他知道艾美特和愛德華可能會這麼幹，但是仍舊沒有出聲阻止。

　 自從他今天早些時候對愛麗絲坦白自己將要採取行動之後，家裡的吸血鬼似乎就一直處於亢奮狀態。(也許應該除過羅莎莉。——這位高傲的金髮美女似乎一直很難接受卡萊爾認定艾德蒙為伴侶這件事。在她看來，艾德蒙是他們所有人的孩子，不應該由卡萊爾一個人獨佔。特別是以「伴侶」的身份。但是與此同時，她也非常希望自己家人能夠幸福。所以她並沒有明確說明支持或是反對。)

　 艾美特弄濕了艾德蒙的床，愛麗絲時刻監視著艾德蒙的未來，愛德華弄壞了烘乾機，幾乎斷絕了艾德蒙與同學們的密切聯繫(尤其是女同學)，賈斯帕和埃斯梅總是會及時地騰出時間讓他們兩個人單獨相處……

　 如果此時再不利用機會的話，他恐怕真的得「孤獨終老」了。

　 「艾德。」

　 「嗯？」

　 「臉上有東西。」

　 「什麼？」

　 「就這樣站著別動。」

　 「哦。」

　 卡萊爾向前邁了半步，一手摁在男孩兒的肩膀上，另一隻手微微抬起，用指尖輕輕地在後者臉部皮膚上摩挲了一下，幾秒鐘之後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究竟有什麼？」艾德蒙握著卡萊爾的手看了半天也沒見上面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於是便疑惑地問道。

　 「什麼都沒有，騙你的。」

　 「……」

　 真的完全無法想像卡萊爾會和他開這種玩笑。——這和對方那溫柔沉穩的性格極其不符。

　 嗯，也許是受了艾美特的影響也說不定呢？

　 男孩兒聳了聳肩，剛想批評卡萊爾剛剛的行為太過幼稚，結果一抬頭就看到了吸血鬼那溫柔的笑容。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仔細看過卡萊爾的臉。——不論用多麼美好的東西都不足以用來描述那完美的容顏。

　 雖然他自認為自己看過許多書，但是到了這種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簡直無法用語言去形容對方究竟有多麼英俊。

　 卡萊爾是吸血鬼，而且是他所認識的吸血鬼中最有魅力的一個。

　 【他真的是單身嗎？300多年以來一直都是？究竟是卡萊爾太挑剔還是周圍人的眼光都有問題？】

　 艾德蒙暈乎乎地琢磨著這個問題，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正仰著腦袋，一手摟著卡萊爾的腰，另一隻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用力向下壓著，似乎想讓後者乖乖地低下頭來。——他敢打賭，當時他的嘴唇離卡萊爾的就只有短短的一英寸的距離（大約2.5釐米左右），他甚至都能感覺到從對方唇上傳來的冰涼的溫度。

　 【等等，我這是在幹什麼？！】

　 男孩兒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後幾乎是觸電一般地放開了卡萊爾，然後飛速地後退幾步將自己的雙手背在身後。

　 他的大腦裡此時是一片混亂，想什麼都有——

　 【吸血鬼的嘴唇是不是能軟一點兒？雖然小時候吻過但是完全忘記了啊。】

　 【卡萊爾會生氣吧？絕對會生氣的！——好吧，我想我今天晚上還是問一問愛德華，看看能不能睡在他房間……】

　 【等等，卡萊爾剛剛為什麼不反抗？哦，不，『反抗』這個詞用得有點兒奇怪。咦？好像重點不是這個。】

　 【我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啊，樓下的愛德華肯定早就把我的思想聽了個遍。——說不定現在就在思考等會兒應該如何教育我要尊重長輩之類的……】

　 「艾德，再發呆下去茶就要涼了。」卡萊爾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臉色鐵青的艾德蒙，片刻之後才開口。——他的語氣很平靜，似乎剛剛那一幕根本就沒發生一樣。

　 「哦……咳。」男孩兒往前挪了幾步，從卡萊爾的手中接過茶杯，接著又飛速退到了躺椅旁。腦海裡仍舊是亂糟糟的一團。

　 說實在的，艾德蒙此時根本就沒心思喝茶。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快點兒從這個房間裡跑出去，一頭紮進被子裡把自己深深地埋起來。——他覺得自己已經沒臉面對卡萊爾了。

　 「剛剛的事情不是你的錯。」卡萊爾驀地開口，溫柔地說道，「責任在我。——是我讓你這麼做的。」

　 「你說什麼？抱歉，我剛才沒聽清。」男孩兒疑惑地看著那位英俊的吸血鬼，手一抖，差點兒將手裡的紅茶灑出來。

　 「人類沒辦法抵擋吸血鬼的魅力，就算是和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你也不例外。」卡萊爾慢慢地走過來，用眼神詢問著自己能否坐在男孩兒的旁邊。

　 「哦……」艾德蒙往旁邊挪了挪，讓出了足夠的位置供對方坐著。「抱歉。」

　 「這不是你的錯，不需要道歉。」卡萊爾動了動嘴唇，輕輕地說道，「……我想問個問題，艾德。——在你看來，我富有嗎？」

　 「……如果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話，也許我會考慮一會兒再回答。」男孩兒歪著腦袋飛快地說道，「你能在環太平洋的海面上買兩三座島作為度假勝地，在世界各地都有自己的別墅，甚至還有幾架非常漂亮的私人飛機……如果你還不算富有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有錢人了。」

　 「可是我仍舊覺得自己似乎少了什麼……有時候心裡會突然覺得很不舒服，幾乎什麼都不想做。——這種感覺，即使已經成立了屬於自己的家族也沒有辦法消除。」

　 男孩兒有些疑惑地望著金髮吸血鬼的臉，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麼。——難道卡萊爾現在要和他討論關於如何看待金錢的事情嗎？比如「錢不是萬能的」，「每個人（鬼？）都有每個人（鬼？）的難處」，「吸血鬼有時會突然意志消沉」之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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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有點兒奇怪。」艾德蒙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怎麼了？」

　 卡萊爾微微斂首，轉過頭看著自己腳下的白色地毯，似乎並不想回答男孩兒的問題。

　 這可急壞了艾德蒙。

　 「卡萊爾。出什麼事了？沃爾圖里反悔了嗎？還是他們想帶走愛德華和愛麗絲？」男孩兒將茶杯放在一邊，扶著卡萊爾的膝蓋跪在地毯上，認真地注視著對方的臉。——他還是頭一次看到卡萊爾那麼落寞的表情。這使得他感覺很不是滋味。就像有人用一個大塑膠袋將他整個腦袋罩在裡面了一樣，幾乎喘不過氣了。「可以告訴我嗎？——當然，如果你不說的話我也……」

　 「我沒事。」卡萊爾伸手揉了揉艾德蒙的髮絲。

　 「不，你有事。」男孩兒堅定地說道，「你今天很不正常。——你以前只會關心我的事情，幾乎很少談到你自己的感受，尤其是消極的……你今天究竟怎麼了？」

　 「只是突然想到了這一點。」

　 「這可不太妙，再這麼發展下去萬一哪天輕生了怎麼辦……我去叫賈斯帕和愛德華。」

　 「艾德。」

　 「不客氣。」

　 可還沒等艾德蒙起身，他就被卡萊爾的手摁住了，動彈不得。

　 「我真的沒事。——相信我好嗎？」

　 「哦……」男孩兒眨了眨眼睛，順著對方手臂的力量重新坐在了躺椅上。「好吧，不叫就不叫。——不過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不管什麼都可以。」

　 「借我躺一會兒可以嗎？」卡萊爾向艾德蒙露出了一個微笑。

　 男孩兒抬起手摳了摳自己的耳朵，他覺得自己剛剛似乎聽錯話了。

　 「咳……你剛才說什麼？」

　 「可以借我躺一會兒嗎？」

　 「躺？」艾德蒙歪著腦袋問道。

　 「是的。——可以嗎？」

　 「哦！——當然可以！」男孩兒帶著一副「躺吧，躺吧，不管躺多長時間都行」的表情大大方方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來吧！」

　 然後事情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發展成了這個樣子——

　 這位年輕英俊的卡倫醫生平躺在艾德蒙的大腿上，身上蓋著毛毯似乎正在休息。而那個男孩兒……正一手摁在對方那光滑的額頭上，垂下腦袋，將自己的嘴唇輕輕地覆在吸血鬼的眼窩上。

　 羅莎莉覺得自己現在有一種想把愛德華·卡倫從他自己的房間裡揪出來，然後再抓著他的領子以每秒20次的速度搖上十分鐘的衝動。——就在半分鐘前，愛德華告訴她卡萊爾找她有事，於是她上來了，好死不死地沒敲門就進了屋子。

　 結，果，就，看，到，了，這，樣，一，個，場，景！！！

　 這位金髮美女抿了抿嘴唇，打量了一下似乎還來不及反應的一人一吸血鬼（卡萊爾聽到羅莎莉上樓了，但是沒想到對方忘了敲門），用了不到半秒鐘的時間猛地退了出去，飛速甩上了門。

　 被關門聲嚇了一跳的艾德蒙驀地抬起頭。——他看了看似乎仍舊在顫動的門，然後將自己的視線放在了卡萊爾身上。

　 臉頰突然紅得像一隻被扔進開水鍋裡的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