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卡倫家坐落在兩座大山之間。

　 東側是已經被冰封住了的河流，西側是一片松樹林，南北兩側都是高高的雪山。

　 如果不是相信卡萊爾的人品的話，艾德蒙都要以為自己這是要被打包賣到北極去了。

　 「你住得這麼遠，難道就不害怕萬一出點兒什麼不好的事？」

　 「不會有那種情況發生。」卡萊爾伸出右手扣在點煙器後面的按鈕上，把艾德蒙那一側的窗戶升了起來。「你還在休養期，注意別感冒了。」

　 「哦。——那你們家有電視嗎？」男孩兒比較懷疑信號究竟能不能到達這麼偏遠的地方。

　 「有。」卡萊爾簡短地說道，「不過它現在已經成了羅莎莉和艾美特的專屬消遣工具了。——我們家其他人都比較偏向於使用電腦。——畢竟它更方便一點兒。」

　 「一人一台？」

　 「一人一台。」

　 「那麼車呢？」

　 「五輛。」卡萊爾完全沒有隱瞞的意思。

　 「……我恨有錢人。」

　 卡萊爾轉頭看著男孩兒，露出了一個足以迷倒鎮上所有女性生物的笑容。

　 不過很可惜，艾德蒙正在研究車上的按鈕，完全沒有留意他的表情。

　 「這個是幹什麼的？」藍瞳男孩兒指了指汽車暖氣出風口下方的一個旋轉鈕。

　 「天窗。——不過現在可不能讓你打開。」

　 「哦。」男孩兒盯著那個旋轉鈕看了一會兒就失去了興趣，轉而去看正在開車的卡萊爾。

　 兩個人的視線相接。

　 「……你開車都不用看著前面嗎，卡倫醫生？」艾德蒙面無表情地說道。「雪天路滑，小心出車禍。」

　 「不會的。」雖然這麼說，但是卡萊爾還是很自覺地轉頭看著前方。

　 「你的自信究竟是哪裡來的？馬里亞納海溝？（注：世界上最深的海溝。）希克蘇魯伯隕石坑？（注：世界上最大的隕石坑。）約頓海姆？（注：北歐神話中的巨人的國度。）——我能把暖氣關小一點兒嗎？我有些熱。」

　 「當然可以。」

　 卡萊爾伸手——和男孩兒的手撞在了一起。

　 男人皺了皺眉。——他知道他現在的體溫在男孩兒摸起來肯定和大理石一樣冰冷。

　 「瞧瞧，你還說我？自己不也穿得那麼薄？一件風衣？在阿拉斯加？——我還是把它開大吧，你摸起來都快被凍僵了。」艾德蒙抓住了卡萊爾的手來回搓了搓，然後拉著後者的袖子靠近了出風口。

　 直到卡萊爾的手變得溫暖了之後才放開。

　 「謝謝。我現在感覺好多了。——你很喜歡雪嗎？」卡萊爾注意到男孩兒此時的心情很好，於是開口問道。

　 「很喜歡。」艾德蒙像小貓一樣蜷著雙腿舒舒服服地靠在座位上，看著窗外不斷飛速後退的樹木。「在我八歲之前，我經常和彼得一起玩。——打雪仗，滑雪，滑冰，堆雪人，做冰雕什麼的……」

　 「彼得？」已經私下裡調查過艾德蒙身世的卡萊爾明知故問地說道。——300年的閱歷使得他已經能夠很圓滑地繞過所有能讓人發現疑點的問題。（包括他一直體溫很低並且穿得很少這一點。——阿拉斯加州的人們都以為這位看起來十分英俊的卡倫醫生曾經住在北格陵蘭。阿拉斯加對於他來說應該算是相當暖和的了。）

　 「我哥哥。比我大三歲。——事實上，家裡只有我和他是真正有血緣關係的。——我現在的爸媽並沒有孩子。我想，他們之所以收養我們兩個，可能是因為血統吧。畢竟整個孤兒院就只有我和彼得兩個人是中英混血。——他和我長得不怎麼像，嗯，鼻樑更挺一些，而且臉上還有很多雀斑。」艾德蒙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還有，他的眼睛是深褐色的，看起來很像剛出爐的比利時巧克力。——我們曾經還因為爭論誰的眼睛更漂亮一點兒而打過架。不過最後贏的總是我。他有些不大靈活。你知道的，這就是個子大的壞處。」

　 卡萊爾笑了一聲，「我以為你會用語言讓他妥協。」

　 「對付彼得，我更傾向於拳頭。——他屬於那種只記打的傢伙。」

　 黑色的跑車駛離一條隧道，拐上了右側的一條小路。

　 「我想我們快到了。」

　 話音剛落，一座漂亮的三層別墅就出現在了男孩兒的視野當中。

　 「那是你的房子嗎？」

　 「是的。」

　 「真酷。」艾德蒙跪在副駕駛座上帶著一臉羡慕的表情凝視著那座漂亮的小屋以及它右側落滿雪花的院子。「我覺得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要把家安得這麼遠了。——整整一面牆都是玻璃！坐在客廳裡就能看到樹林！還不用擔心被人打擾！這太棒了！——我將來也要掙錢蓋一棟那樣的房子。」

　 那雙透亮的湛藍色瞳孔如同盛滿了星辰一般，明媚得似乎要將人整個兒吸進去。

　 「這真是不錯的讚美。」卡萊爾笑了。

　 這不是艾德蒙第一次拜訪別人家了。所以，當卡萊爾問他會不會覺得緊張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給了否定的答案。

　 但是，當卡萊爾將跑車停在空地上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其實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緊張的。

　 「你的家人——嗯——他們——都在？」藍瞳男孩兒少有的結巴了一下。

　 「是的。——我告訴他們今天會有客人來。——我相信你會喜歡他們的。」

　 【重點是他們會不會喜歡我。】——男孩兒想到。

　 「先坐在這兒別動。」 卡萊爾關掉引擎，阻止了艾德蒙打開車門。

　 「為什麼？」

　 「我抱你下去。——除非你還想在醫院多待。」

　 「……你總是喜歡用這一點來威脅我，卡倫醫生。」男孩兒不滿地嘟囔了一下，但還是乖乖地收回了原本已經放在門把上的手。

　 「屢試不爽。」卡萊爾微微笑了一聲，踩在雪地上繞了一圈，打開副駕駛的車門，雙手穿過艾德蒙的腋下將他整個兒抱了起來。

　 「你胖了不少，艾德蒙。」

　 「……如果覺得很重就放我下來。」

　 「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並沒有抱怨的意思。——你的這點兒重量對我來說根本不會造成負擔。當然，作為你的主治醫生，我很高興看到你終於長了點兒肉。」

　 卡萊爾微微斂首，認真地注視著這個雙手扶在他肩膀上的男孩兒。

　 鼻樑高挺，睫毛很長，嘴唇略薄，皮膚比亞洲人要蒼白。一雙漂亮眼睛微瞇著，看起來像一隻十分愜意的貓。

　 「雪變大了。」艾德蒙眨了眨那一對湛藍色的【我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詞還會被和諧】貓眼兒，揮動自己溫熱的小手飛快地在卡萊爾的臉上，頭髮上以及肩膀上摸來摸去。

　 阿拉斯加州冬季的雪花大片大片地落在卡萊爾的身上，然後又被兩隻靈活的小手撣掉，落在地上。

　 「哦，對了——你以前不會真的像他們傳言的那樣生活在格陵蘭島吧？或者是北極？和愛斯基摩人在一起？——嘿！回神了，哥們兒！」男孩兒見卡萊爾半天沒有反應，於是便開口叫道。

　 「在搬到阿拉斯加州之前，我住在加拿大。」臉上溫熱的感覺使得卡萊爾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睛。——不得不承認，他很享受那種如同羽毛輕掃過一般的感覺。

　 「聽起來真不錯。」男孩兒應了一聲，然後又開始了自己的掃除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