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一章

　 如果讓艾德蒙用一個詞語描述一下被卡萊爾收養之後的生活，他絕對會說出這個詞——

　 「滄海桑田」。

　 沒錯。

　 和以前相比，就是這麼翻天覆地的變化。

　 首先——他再也不用擔心家裡的什麼東西不夠用或者不夠吃。

　 埃斯梅每次到這裡來的時候都會帶很多很多東西，有零食，水果，之類的食品，還有毛巾，床單，洗髮水，甚至是窗簾等家用物品。——東西多得以至於男孩兒下樓開門的時候幾乎只能看到那些五顏六色的購物袋。

　 其次——他再也沒有在鎮上買過衣服。

　 愛麗絲卡倫，這位能夠看得到未來的吸血鬼有她自己獨特的愛好和興趣。那就是籌畫各種活動以及收藏各種各樣的時裝。

　 在艾德蒙加入卡倫家之後，她便非常高興地將家裡試衣間內收藏的屬於小孩子的衣服全部塞進了男孩兒的衣櫃裡，然後把以前的舊衣服都捐給了福利院。——她認為，只要有她在，就不允許卡倫家的人將同一件衣服穿兩遍。

　 接著——他再也不愁沒人和他一起玩了。

　 愛德華，賈斯帕和艾美特總是會在放學之後開著那輛拉風的紅色越野車去鎮上的初中接他放學，然後一人一個手柄開始賽車。

　 最後——他再也不用發愁那些多得寫不完的作業和越來越難的功課了。

　 只要醫院不加班，卡萊爾每天晚上都會來陪他。——一起寫作業，讀書，看電視，聊天，甚至是哄他睡覺。

　 作為一個獨立自主的男孩兒，艾德蒙對卡萊爾那種「有家人陪著你會睡得更香」的理論持反對態度，他一直在強調，他自己一個人也會睡得很好，但是卡萊爾每次都忽視他的抗議。——這讓他覺得相當鬱悶。

　 哦，對了。——如果碰上醫院有事需要加班的時候，那個陪著艾德蒙的人就會被自動替換成羅莎莉。

　 起初，男孩兒還有些不適應。——畢竟羅莎莉並不像家裡的其他人那樣熱情並且容易親近。

　 但是，在經過了某個晚上——

　 羅莎莉很耐心地啟發男孩兒使得他成功地解開了一道非常難的題目之後，艾德蒙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愉悅的心情，條件反射地跳起來在她漂亮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既然解開了那麼就快點刷牙洗臉上床睡覺！」

　 反應過來（自己被人親了）的金髮美女丟下了這句話之後就飛速地跑到了二樓「咣」地一聲摔上了書房的門。

　 這時艾德蒙才意識到——

　 原來她不是不喜歡自己，只是有點兒害羞罷了……

　 這使得男孩兒對這位金髮美女的印象一路飆升，直達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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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12月悄悄來臨的時候，艾德蒙留給艾美特他們的時間明顯變少了許多。

　 這天，當男孩兒再一次拒絕了愛德華關於遊戲的邀請之後，這位吸血鬼大哥便換上了一副很擔心並且欲言又止的表情看著他。

　 「咳，別誤會，愛德華。」艾德蒙很耐心地解釋道，「我沒有被同學們欺負，也沒有遇到什麼讓我煩心的事情。——只是因為快考試了，我需要時間好好複習。」

　 「哦！別這樣，小弟弟！學習一點兒意思都沒有！過來和我們一起玩吧！」艾美特不知道什麼時候攀上了男孩兒房間的窗戶，像蜘蛛俠一樣穩穩地掛在那裡。

　 「艾美特！！！」男孩兒一激動打翻桌子上的水杯，一旁的愛德華眼疾手快地趕在杯子落地之前接住了它，「你在幹什麼！！！天還沒黑呢！！！」

　 「哦，放輕鬆，艾德蒙。這周圍沒有別人了。——我只是來看看愛德華為什麼這麼長時間還沒把你帶下來。」艾美特很滿意男孩兒的反應。他低低地笑了一聲，打開窗戶跳了進來。

　 「……我真的需要考一個好成績。」艾德蒙翻了個白眼兒，轉頭去看旁邊的愛德華，「你們都很優秀，鎮子上的人們都在說。——我可不想做卡倫家的吊車尾。」

　 艾美特放聲大笑，「那是因為我們上過很多次高中，親愛的！——如果你總是重複學習同樣的內容，你也會變得非常優秀的！」

　 「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啊！」艾德蒙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網球扔給了艾美特，「拜託了，兩位大哥！等考完試我們再一決高下！」

　 「哦！——看在你叫我們『大哥』的份兒上，今天就先放過你。」艾美特連看都沒看，直接憑聽覺抓住了那顆網球。

　 「好吧，艾德。——卡萊爾說他今晚可能會晚一點兒再過來。」愛德華拍了拍男孩兒的肩膀，「如果你睏了可以先睡，不用等他。」

　 「鎖上門，給他留一扇窗戶就行。」艾美特在一旁補充道。

　 「哦，當然。——差點兒忘記了我們家的吸血鬼都有走窗戶的特殊癖好。」男孩兒咂了咂嘴。「真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修門。」

　 艾美特和愛德華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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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德蒙是一個聰明的男孩兒，但聰明並不代表他什麼都擅長。

　 當他將第五次將18世紀法國最偉大的啟蒙思想家記成伊曼·康得的時候，他幾乎都有了一種想要把歷史書撕成碎片，然後再扔到地板上狠狠地踩兩腳的衝動。

　 但是他最終沒有那麼做。——那畢竟是花錢買回來的書，而且下一學期還得接著用。

　 於是艾德蒙只能用最笨的辦法來記。——抄寫。

　 他從書房的櫃子裡取出幾張白紙攤開，然後將歷史書靠在厚厚的《德語詞典》上，一邊念一邊抄。

　 就這麼持續了半個小時——

　 終於——

　 趴在還沒乾透的字跡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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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萊爾從醫院裡出來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小鎮的街道上此時是一片黑漆漆的寂靜。——幾乎連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這位英俊的外科醫生看了看公路上凝成的薄冰，最終還是決定步行去男孩兒那裡，用吸血鬼的速度。——他不擔心會被別人看到。這周圍黑漆漆的，就算有人將自己的鼻子壓扁在窗戶上也不可能察覺到外面有什麼東西。

　 卡萊爾穿過積雪的小樹林，站在了房子對面。

　 二樓房間的燈居然還亮著。

　 下一秒，他便站在了男孩兒的房間裡。

　 艾德蒙此時正側著腦袋枕在自己纖細蒼白的左胳膊上，右手還倔強地抓著卡萊爾送給他的那杆鋼筆。——因為長時間沒有挪動的關係，泛著銀光的筆頭已經在白紙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墨團。

　 檯燈的光芒溫柔地落在男孩兒稚嫩的臉上，將原本有些蒼白的顏色替換為溫暖的橙黃。那猶如阿拉斯加最純淨的夜空一般的髮絲正軟軟地貼在男孩兒的額頭上，迎著燈光在他左側眼窩處形成一片不小的陰影。

　 男孩兒睡著了的樣子像極了那些擺在櫥窗裡供人們欣賞的漂亮瓷娃娃。——至少卡萊爾是這麼想的。

　 這位英俊的外科醫生花了一秒鐘的時間從樓下的抽屜裡取出了一部相機，趕回來對著仍舊睡得香甜的男孩兒摁動了快門。

　 「爾……」男孩兒突然蠕動了一下嘴唇。

　 「什麼？」即便是身為吸血鬼的卡萊爾都沒有聽清男孩兒說了什麼。於是他只能彎下腰，將自己的耳朵湊了過去。

　 「伏爾泰。」

　 卡萊爾：「……」

　 好吧，看來這個男孩兒夢到的不是和他最親近的「卡萊爾」，而是那個該死的法國人「伏爾泰」。

　 難得有種失落感的卡萊爾這才發現男孩兒胳膊底下壓著的那張紙上全是大大小小，或輕或重的「伏爾泰」。

　 卡萊爾：「……」

　 這位家長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從男孩兒的手裡抽出那支鋼筆，蓋上蓋子放在一邊，然後雙手輕輕一撈，毫不費力地將男孩兒抱了起來。

　 於是原本被壓在胳膊上的臉頰暴露了出來——上面全是模模糊糊的「伏爾泰」。

　 卡萊爾看了看那張紙，發現上面有一片字跡模糊，似乎是被什麼東西蹭的——

　 「……」

　 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現在有點兒不爽。

　 「明天也許可以早點回來幫你補補歷史。」

　 曾經親身經歷過啟蒙運動的吸血鬼先生抱著熟睡的男孩兒走進了盥洗室，將自己的手弄濕了之後開始幫他洗臉。

　 卡萊爾必須將自己的力道控制得很好。——不能傷著他，不能弄醒他，同時還得把他臉上的污漬洗掉。這樣做對於一個點石成坑的吸血鬼來說簡直太難了。但是卡萊爾覺得自己掌握的力度還算令人滿意。——起碼男孩兒並不是因為吸血鬼指尖的過重力道而醒過來的。

　 水珠落在臉上的冰涼觸感使得艾德蒙條件反射地躲了一下，原本垂在空中的左手飛快地抬起，「啪」地一聲重重地打在了卡萊爾的手上。

　 那種如同一巴掌打在石頭上的刺痛感使得男孩兒立即從熟睡中驚醒了。

　 「抱歉。」卡萊爾面帶歉意地輕聲說道。——他一時大意，忘記了男孩兒對溫度的變化比較敏感。

　 「……早上好，卡萊爾。」此時正在揉眼睛的艾德蒙顯然已經睡迷糊了。——他甚至不知道現在還是晚上。

　 「應該說『晚上好』才對，我親愛的男孩兒。」卡萊爾微笑著將男孩兒臉上的水珠擦乾，抱著他返回了臥室。「我才剛從醫院回來。現在離你需要起床的時間還有將近8個小時。」

　 「唔？——哦，對了，我想起來了。愛德華說你今天晚上有點兒事。」男孩兒抱著卡萊爾的脖子看了看書桌上的歷史書，然後微微皺起了眉頭，「糟糕！我今天的任務還沒完成！」

　 「身體是第一位的，艾德。」卡萊爾摸了摸男孩兒的頭髮，「你現在需要睡覺。」

　 「可是……好吧！——那麼我可以理解為你明天會幫我複習嗎？」艾德蒙轉了轉眼睛，有些期待地說道。

　 「如你所願，男孩兒。」卡萊爾點了點頭。——這就是活了很久的好處。在親身經歷過以後，不論再怎麼枯燥乏味的歷史理論知識，他都能將它們變成一個個生動的小故事。

　 這也是為什麼艾德蒙總是找他來鞏固歷史的原因。

　 「太好了！」男孩兒小小地歡呼了一下，然後小幅度地踢了踢腿，伸手拍著卡萊爾的肩膀催促他將自己放在床上。「你知道嗎？我有預感，我的歷史成績會是全年級最好的。」

　 「當然。」卡萊爾看著男孩兒飛快地換上了睡衣鑽進被窩裡，「放假之後你想做什麼？」

　 「唔——當然是玩！不過究竟要玩什麼，我現在還沒想好。」艾德蒙側躺在床上縮成一團兒看著卡萊爾。

　 「也許你會比較想看看阿拉斯加的『名產』？」卡萊爾在床沿上坐下，伸手將床上的被腳都捂嚴實了。「我恰好知道有一個地方非常適合觀看極光。——好了，其他的我們明天再談，現在是睡覺時間。」

　 「唔，好的。——晚安，卡萊爾。」

　 「晚安，艾德。」英俊的吸血鬼先生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然後俯下身子用自己冰涼的嘴唇碰了碰男孩兒的額頭。

　 「……」

　 艾德蒙立即漲紅了臉，哼了一聲翻了個身，用自己的後腦勺對著仍舊笑得溫柔的卡萊爾。

　 【做個好夢，我的男孩兒。——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