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四十四章

　 也許是因為吃得太飽的關係，男孩兒幾乎一沾上枕頭就睡著了。——甚至連樓下的喧鬧聲都沒有對他產生一丁半點的影響。

　 夢裡，他變成了一個巫師。——穿著一件純黑色的斗篷和一雙同樣顏色的牛皮靴，頭戴一頂尖尖的帽子，手中握著一根細長的魔杖。

　 他和一頭銀白色的獨角獸一起穿過了泛著霧氣的荒原，最後抵達了一座異常雄偉的王城，受到了居民們的熱情款待。

　 這是一個好夢，可惜具體的情節有點兒記不清了。

　 艾德蒙打著哈欠揉了揉自己那已經被睡成雞窩狀的黑色短髮，轉頭看了看窗外——

　 他記得自己在睡覺之前並沒有拉窗簾，但是此時，它們正平平整整地垂在窗前，將外面的世界擋了個嚴實。

　 看來卡萊爾在他睡著的時候來過。——幫他拉了窗簾並且蓋好了被子。

　 ————————————————————————————————————

　 艾德蒙睡覺相當不老實，總是喜歡亂滾。——如果碰巧哪天他睡得很不安穩的話，就極有可能從寬達7英尺（注：2.1米左右）的大床上滾下去。

　 卡萊爾就見過那樣的場景。

　 有天半夜，忙完了各種工作的他正坐在自己的書房閱讀一本關於心理學的書，突然就聽見隔壁的房間傳來「咚」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掉到了地上。

　 於是，等這位家長推開臥室的門之後，一眼便看到那個睡得迷迷糊糊的男孩兒正揉著腦袋慢慢騰騰地從地上爬起來。

　 卡萊爾哭笑不得。——這麼大的床都能直接滾下來，他究竟翻了多少次身？

　 這件事發生之後的結果就是：第二天，床的四周就多了幾塊軟綿綿的地毯。

　 可這樣就能阻止艾德蒙亂滾了嗎？卡萊爾覺得自己大錯特錯了。

　 就在鋪上地毯的第三天，卡萊爾再次聽到了「咚」地一聲。——走進屋子一看，這才發現男孩兒滾得急了居然直接橫著身子撞在了深色的床頭板上，腦袋被磕出了一個包。

　 所以在那之後，卡萊爾就養成了時不時地去房間裡轉轉的習慣。——當然，大多數時間他都會選擇一直待在臥室裡。

　 與其說是看書，不如說是看著男孩兒睡覺。

　 只不過後者對此毫不知情。

　 ————————————————————————————————————

　 艾德蒙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然後翻身去拿那個被安置在床頭櫃上的鬧鐘。

　 藍色的劍形時針正安安穩穩地指在「10」的位置上。

　 「糟糕！」

　 男孩兒驚呼了一聲，右手飛快地掀開了被子，穿著淡藍色的睡衣打著赤腳迅速地擰開門把手，一邊叫著卡萊爾的名字一邊往下跑。

　 期間還因為太過心急的緣故而差點兒從樓梯上滾下來。——如果不是卡萊爾及時出現在他面前的話。

　 「嘿！慢點兒，小弟弟！——卡萊爾不會插上翅膀飛走的！」艾美特的聲音從沙發那邊傳了過來，但是艾德蒙忽視了他。

　 「為什麼不叫我？」男孩兒咂了咂嘴，有些不滿地問著這位英俊的金髮吸血鬼。

　 「因為你睡得很香，所以我不想打擾你。——別擔心，禮物還在。」卡萊爾卡著男孩兒的腋下把他從冰涼的地板上抱起來坐在自己的手臂上，「怎麼不穿鞋？」

　 「哦！對不起，我忘了！」艾德蒙撓了撓自己的鼻尖，越過卡萊爾的肩膀去看正在朝他微笑的凱特。半秒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穿著睡衣光著腳頂著鳥窩一般的頭髮跑出來似乎有點兒不太禮貌。不過好在對方並沒有因此而嫌棄他。

　 「早上好，男孩兒。」

　 「早上好，凱特。」男孩兒有些尷尬地回應道。——他的雙手不自覺地伸向頭頂，努力想把那些朝著各個方向支楞著的頭髮撫平，但是似乎並沒有什麼效果。「唔——真抱歉。我忘記了你們還在這裡……」

　 「沒關係，男孩兒。我想埃斯梅是對的，剛剛睡醒的小孩兒真可愛。」凱特仍舊保持著自己完美的笑容，「哦，對了。——我們這就要走了。你可以回去再睡一會兒。」

　 「走？去哪裡？」

　 「回家。——我們不想離開領地太久。」

　 艾德蒙疑惑地看向卡萊爾，後者抬手在他脊背上輕輕拍了拍。

　 「唔——好吧。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對嗎？」

　 「當然，艾德蒙。」凱特沖他揮了揮手，向卡倫們道了別之後便率先走出了客廳。——卡門，艾瑞娜和以利撒緊隨其後。

　 「等等，坦尼亞！」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事情沒完成的男孩兒掙脫了卡萊爾的懷抱，光著腳飛奔到正在和愛德華告別的金髮吸血鬼面前。

　 「嗯？有什麼事嗎？」坦尼亞疑惑地問道。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聯繫方式？」艾德蒙飛快地說道。——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想當著全家人的面說這句話。「不管什麼都可以。——我，咳，我想和你聊聊。」

　 愛德華聞言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然後迅速地看向卡萊爾的方向。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又一起看向坦尼亞。

　 「當然，艾德蒙。——我很樂意和你聊天。」

　 ————————————————————————————————————

　 得到坦尼亞郵箱地址的艾德蒙赤著腳「噠噠噠」地跑上樓梯，打開門返回了房間。

　 下一秒，卡萊爾就跟著他走了進來。

　 「艾德。」

　 「唔？」男孩兒草草地應了一聲，然後從抽屜裡取出自己的襪子飛快地穿上。

　 「你想和坦尼亞說什麼？」卡萊爾問道。

　 「你幹嘛不去問愛德華？他應該知道的。」

　 「我希望由你親口告訴我。」卡萊爾趕在男孩兒走出房間之前握住了後者的手腕。

　 「看著我，艾德。」

　 那雙漂亮的金色雙眼牢牢地注視著男孩兒的臉。

　 金髮吸血鬼的魅力簡直強大到令人無法抗拒。——只不過被那雙陽光一般耀眼的瞳孔注視了幾乎五秒鐘都不到，艾德蒙就毫無反抗之力地繳械投降了。

　 「我覺得她喜歡愛德華。但是直接開口詢問似乎又有點兒不禮貌，所以我就去要聯繫方式了。」男孩兒壓低了聲音說道。「我覺得他們很配。」

　 「……原來是因為這個。」卡萊爾點了點頭，「我想你的希望恐怕已經落空了。——據我所知，坦尼亞很早之前就向愛德華坦白過，但是很遺憾，愛德華對她並沒有朋友之外的感覺。」

　 「什麼？！」艾德蒙瞪大了眼睛，「愛德華曾經拒絕過坦尼亞？！為什麼？！我覺得她已經很完美了！」

　 「我想，這個問題你得去問問當事人。」卡萊爾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我對此無法評價。因為我不是愛德華。」

　 「……愛德華也太挑剔了。」男孩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連想都不想就吐出了接下來的話：「怪不得他活了100多年了卻還是單身。」

　 「……那麼我呢？」活了300多年還依舊單身的卡萊爾無奈地問道。

　 「咳……這個——」

　 「吸血鬼不是人類，艾德。——你不能用人類的認知來評價我們。」卡萊爾將男孩兒拉近了自己，微微斂首，溫柔地看著對方那對兒仍舊帶著一絲水汽的雙眼。

　 「我有點兒不太明白。」

　 「就拿伴侶來說，人類在自己的一生當中可能會愛上很多人，也可能會結很多次婚。但是吸血鬼不同。我們的世界很小。不論活了多長時間，心裡都只能容納一個人，只要愛上了就永遠都不會再改變。對於吸血鬼們來說，伴侶就是自己另一半的靈魂。所以我們的認知裡永遠都不會存在『試著交往』這種說辭，這是對自己，也是對另一方的褻瀆。」

　 「我明白了。」艾德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好吧，這確實是一件嚴肅的事情……那麼你們究竟要怎麼選擇伴侶？嗯——如果不試著交往的話？」

　 「憑感覺。」卡萊爾回答道。

　 「只憑感覺？」男孩兒露出了一個不可置信的表情。在他看來這種解釋是非常模糊並且不易理解的。「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英俊的吸血鬼家長揉了揉艾德蒙支楞著的髮絲，並沒有說話。——他覺得現在就告訴男孩兒這種事情有點兒太早了。而且如果他這麼做的話，艾德蒙肯定會詢問他既然是單身又為何對這種感覺這麼熟悉。到時候就算是他也沒辦法圓場了，所以就乾脆選擇沉默吧。

　 嗯，孩子太聰明，做「父親」的有時候也會覺得很為難。

　 剛起床不久所以腦袋麻木地如同木頭人一樣的艾德蒙歪著腦袋疑惑地等待了半天才意識到自己這個問題似乎有點兒太強人所難了。

　 「哦！對了！——差點忘了你現在還是單身。」男孩兒吐了吐舌頭，握住了卡萊爾的指尖，「也許我應該去問問賈斯帕和愛麗絲？——不問艾美特，他就只會耍我。」

　 「好主意。不過現在我們有更要緊的事情。——你不是想幫我拆禮物嗎？」卡萊爾微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