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手機突然在黑暗中發出光亮, 鈴聲響起, 石天燦爛的笑容出現在螢幕上。杜綃做了個深呼吸,讓喉頭通暢, 才敢接起石天的電話。
「在哪呢?」石天擔心的問, 「不說馬上就到了嗎?怎麼還沒到?」
杜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嗯, 下了車突然肚子疼, 我就想回家了。」
「啊?嚴重嗎?我過去吧。」石天更加擔心了。
「沒事,你別過來,應該就是鬧肚子。」杜綃拒絕。
石天說:「我給你送點藥啊,我這有黃連素。」
杜綃說:「沒到那麼嚴重的程度,你別過來了。」
石天從電話裡聽見了風聲, 問:「你進社區了嗎?」
杜綃撒謊說:「在路上,看見社區大門了。」
石天稍稍放心,催促她:「那你趕緊回去, 別在外面,不安全。」
「知道了,知道了。」杜綃走下臺階, 快步的朝石天社區的大門走去,「掛電話吧, 太冷,凍手。」
她走出這個社區, 轉頭回望。石天的房子亮著燈,落地窗前有個頎長的人影。她隱約看到他兩隻胳膊都架起來,手好像放在額頭, 身體好像貼著落地玻璃窗。
他是用手擋住光,趴在窗戶上在……看她嗎?
寒風的夜風吹得臉疼。石天的窗子發出明亮的光,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中提到的壁爐。
那個頎長身影忽然動了,消失在窗前。
杜綃拉緊羽絨服的領子,轉身跑起來,一路跑回了家。
石天趴在窗戶上當然是什麼都看不到。他走回沙發上打開筆記本,定位了一下,當光點亮起,他不由微怔。
杜綃的位置就在他的社區外面,還沒有到她自己住的地方。可她剛才說「已經看見社區大門了」,難道說的是看到這邊的大門嗎?
石天放下筆記本又趴在落地窗上,擋著光向外看,依然是什麼都看不到。他再去看筆記本,光點已經移動到接近她住的地方了,很快進了社區。他們畢竟住的近。
他放下心來,給她發了語音:「到了給我發資訊啊。」
過了幾分鐘,杜綃回復:「進家了。」
石天放下心,踏實睡覺了。
他睡得很足,第二天早上精神抖擻。杜綃卻有了黑眼圈。
「怎麼了,沒睡好啊?」石天摸著杜綃的臉,拇指還把她眼皮扒下來看了看,都是血絲。
杜綃笑了笑,閉上眼睛,在他手心裡蹭了蹭。石天心中微動,總覺得杜綃的笑容比起往常來格外的溫柔,格外的情意流動。
但杜綃很快的系好安全帶,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了。他就沒說什麼,掛擋起步。
路上,杜綃忽然睜開眼問:「你今天離職是嗎?」
石天說:「對啊,我今天last day了。今天晚上同事們給我餞行,你得自己回家。」
杜綃就說:「好。」
石天想起來特別囑咐她:「你叫車啊。這兩天風這麼大!」
杜綃就是這樣,石天明明專門給她開了個親情帳戶,但只要不是颳風下雨下雪,她還是去坐地鐵。偶爾才叫叫車,還要來跟他撒撒嬌,讓他知道「你給我的寵愛我收到了啊」這樣子。
石天也是拿她沒辦法。可石天喜歡的,也正是這樣的杜綃。
過了一會兒,杜綃忽然又問他:「元旦有什麼安排嗎?」
石天就緊張起來:「你有安排?」
「我沒有。」杜綃說,「所以問問你。」
石天鬆了口氣,說:「我想好了,放假第一天,咱倆先去你家看看叔叔阿姨。然後第二天我們去溫泉,在那兒住一個晚上,第三天回來,怎麼樣?」
「溫泉」兩個字,在西北風呼嘯的冬天,聽著就溫暖舒服。
「在哪呀?」杜綃問。
石天說:「在密雲,是個半山溫泉酒店。我看了一下評價,應該還不錯。我把房訂好了已經。」
杜綃就「嗯……」了一聲,看著窗外。
過了許久,石天踩著刹車減速正要從入口進主路,就聽見杜綃輕輕的說:「訂一間就可以了……」
石天險些來個急刹車!
雖沒急刹,車子還是晃了一下,把杜綃嚇一跳:「小心點!」
上班高峰期車多,後面的車已經在不滿的按喇叭了,石天就沒敢再耽擱,給油提速朝前走。
杜綃說完讓他小心點之後就沒再說話,靠在椅背上補眠。
石天卻紅紅火火,恍恍惚惚。杜綃難道是那個意思嗎?他有點不敢相信。畢竟,幸福來得太突然。
杜綃一直補覺,車裡就格外安靜。堵車的時候,石天偷偷瞧過她好幾眼。她白皙的臉頰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嫩滑。
石天有心想問明白,又見她睡的香,不忍打擾。他這心裡就癢癢,一路癢癢到東方廣場。
車一下地庫他就把杜綃叫醒了。杜綃睡得迷糊了,揉了揉眼睛,打了幾個大哈欠。
「到了啊。」她帶點倦意的說,又揉了揉眼睛,意識終於清明了。
等石天把車停穩,她說了句「走吧」,側身就想拉開車門。石天卻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杜綃轉頭身來。
石天的神情裡帶著期盼還有一絲的忐忑不安,猶豫著開口向她求證:「那個……你先前說隻訂一間……」
石天想問杜綃她說的是不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但他話沒問出口,唇就被堵住了。
杜綃的吻,溫柔極了,一如她的人。
這個吻是她的應允,代表著他想要的,她允了。
明明這柔軟的嘴唇已經親吻過不知道多少次,石天的腦子裡還是炸開了煙花,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第一次親吻夢中的情人。
當杜綃離開了他的唇,他還有點傻呆呆的。就這樣傻傻的看著杜綃一句解釋也沒給他,拉開車門,跳下車,跑著消失了。
石天的眼睛慢慢變得明亮,那亮光如焰火一樣在瞳中綻放。石天的嘴慢慢的裂開,他拼命想忍住,卻控制不住大大的笑意在唇邊漾起。
他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神清氣爽,跟每個迎面碰到的人打招呼。
大家都已經知道石主程今天last day,也有很多人聽說了他辭職是自己去創業。他這副精神抖擻的樣子讓人看了之後都覺得格外激勵人心。
年輕,優秀,朝氣蓬勃,整個世界都放仿佛在為他敞開大門。
他他媽的還長得賊好看!
杜綃到了辦公室,放下包先端著杯子去打咖啡。才進茶水間就看見了jacky剛倒了杯咖啡在啜著。
「早。」她打招呼。
jacky轉頭,見是她,挑挑眉:「早。」
杜綃就走過去倒咖啡。
jacky端著杯子,後腰靠著櫥櫃,啜著咖啡打量杜綃。總覺得杜綃什麼地方不太一樣了。
這女孩很簡單,很透明。用那些關於人生、事業、婚姻、房產的話題稍稍撩撥她一下,就能看到她隱藏在眼底的不安和茫然。
這個年紀的年輕女性就是這樣,二十四五歲,剛剛好就是在人生的迷茫期。她們似乎大多都在進入婚姻並適應了婚姻之後才能進入一個穩定狀態。
但杜綃……杜綃今天給jacky的感覺與往常不太一樣。她的眉目間似乎變得沉靜了。
這個女孩,開始變得更像一個女人。
jacky看著杜綃纖細的身影走出茶水間,微感遺憾。
他瞄了許久,最後相中了杜綃。偏偏杜綃是個有男朋友的,意志還很堅定,對他明確的表達了拒絕。
jacky昨天晚上又接到了他遠在老家的老娘的電話。她吼他這麼大一把年紀了還沒娶到老婆,還不能給她生個大孫子,她的碎碎念簡直能讓jacky的腦袋殼開花。
jacky只要一想起來,就又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
娶老婆哪是那麼容易的事,那得找個合適的人才行。女人雖多,有些只能用來滾床單。只有那宜室宜家的,才能娶回去生兒育女。
大不列顛回來的英倫紳士,想到被催婚,也一樣是腦殼疼。
誰都逃不了。
週四晚上石天的餞別宴。四年共事,石天在這間公司裡成長起來,對游易,他感情頗深。
黃總拍著他的肩膀說:「將來,告訴別人你是游易出來的!」
將來是什麼將來?當然是成功後的將來!
石天就跟黃總把酒幹了。他喝了酒,人雖清醒,卻不能開車,叫了代駕回去。
回到家借著酒勁給杜綃打電話:「綃綃,綃綃,我喜歡你!」
就聽到了電話裡她輕笑的聲音,雖然看不到,但石天能想像得出來她笑時眼睛彎彎,嘴唇紅潤的樣子。
「綃綃,綃綃,想趕快到元旦!」他嘟囔。
過了片刻,杜綃輕輕的說:「好。」
第二天鬧鐘把石天鬧起來。他已經離職了不用再去東方廣場,但他還要送杜綃。
把手機鬧鐘劃斷,他習慣性的看了眼微信,卻發現杜綃給他留了言:
【我走啦,我自己上班就可以噠。你好好睡,睡醒了就去西三旗那邊吧。】
【下雪了,我叫了車,你不用擔心我噠。天氣好的時候,也可以坐地鐵,都很方便,以後我自己上班就好啦。】
【麼麼噠~】
石天趴在被窩裡,撐著下巴,笑著歎了口氣。
一切如計畫,三十日那天,石天再度登門拜訪,過來吃晚飯。
這一次來就不必拿那麼貴重的禮物了,帶的都是時令的進口水果,還有他讓老媽幫著從家裡發過來的石斛,好幾大盒。
「這個沒關係,可以放很久的。」他說。
他這一趟再登門,已經和第一次純然客人的身份不一樣了。擁有了官方認可的男朋友的身份,儼然可以登堂入室的架勢。
未來老丈人問他要不要喝點酒的時候,他豪邁的一揮手,喝!杜綃瞪他,他也假裝沒看到。
哪有毛腳女婿不陪丈人喝酒的。
晚上杜錦送他們下樓,親眼看著代駕坐上了駕駛位,才放心跟他們揮手道別。
石天和杜綃都坐在後座,石天借著酒意就非要躺在杜綃腿上,仰臉朝上望著她就「嘿嘿嘿嘿」。
他酒量好,杜爸爸都明顯醉得狠,開始吟誦古詩了,石天才只是微醺。他喝得微醺的時候,既不紅臉也不紅耳朵,他就是眼睛特別的亮。
杜綃低頭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焰火般明亮的眼睛裡全是期盼。她知道他在期盼什麼。
她微笑,伸出手蓋住了他的眼睛。
石天也伸出手,覆住了她的手,嘴角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