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好好說。」石天生氣道， 「不許不吭聲。」

　　杜綃沒辦法， 動了動， 說：「你先放開我。」

　　「不放。就這麼說。」石天說。

　　作為一個團隊的leader， 石天很懂得怎麼給人施加壓力，譬如現在杜綃被他圈在懷裡，宛如一隻籠中的小貓，被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 她的心理壓力顯然就很大。這從她的肢體語言中就可以解讀得出來。

　　這很好， 非得聽她說實話不可。

　　杜綃不安的扭動了一下。石天伸手圈住了她的腰， 不放開。

　　「說，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躲著我？」他開始逼供。

　　杜綃抓著石天的手臂， 低下了頭。

　　「綃綃！」石天催促她。他知道自己的女朋友，你要是不給她點壓力， 不去推動她甚至逼迫她，她就總是溫吞吞的， 自己不會主動。

　　杜綃果然感受到了壓力， 她抬頭看了眼石天，咬了會兒嘴唇， 說：「咱們倆……從一開始就不對。」

　　雖然杜綃說了不是想跟他分手， 可是這句話怎麼聽都帶著不詳的意味， 石天心裡就一緊，趕緊問：「怎麼不對了？」

　　告訴他哪不對， 他改！

　　杜綃歎了口氣， 說：「一開始就鬧騰那些事， 就我原來租那個房子的事，然後我就直接住到你那兒去了。咱們倆就這麼開始了，我、我就沒太注意……其實……」

　　石天不敢說話，很緊張的等著杜綃解釋。

　　杜綃猶豫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說：「其實，一般來說，女孩不該在男孩的住處待到太晚……特別是沒有別人的情況下，單獨兩個人……我、我就是因為之前的事，就沒注意這一點……」

　　杜綃就差把「孤男寡女」四個字說出來了。

　　石天眨眨眼睛，再眨眨眼，不知道自己是否理解正確了。

　　「你的意思是……」他有點不確定。

　　杜綃瞥了他一眼，垂下眼睫說：「我們，不覺得進展得太快了嗎？」

　　不覺得啊！——這是石天真心話。對他來說，怎麼太快，他只覺得太慢！

　　可他知道此時此刻不能把這話說出來。他已經完全明白了杜綃的意思。杜綃現在做的事其實還是她上週六的反應的延續——她怕了，然後想逃。

　　雖然有點頭疼，但確認了杜綃不是有了二心，不是想跟他分手，石天還是先長長的鬆了口氣。

　　「嚇死我了你……」他剛才嚇人的氣勢都沒了，原形畢露，「還以為你是想跟我分手……」

　　看到他長舒一口氣，整個人放鬆下來的樣子，杜綃也很驚奇，忍俊不禁道：「你……至於嗎？」

　　「怎麼不至於！」石天氣道。他兩手卡住杜綃的腰，掐住不放，恨恨的說：「你知不知道，好多男的想跟女朋友分手，都玩這套，先不動聲色的疏遠。我還以為你也跟我玩這手兒呢！」

　　「怎麼可能。」杜綃咕噥著，去掰石天的手，石天不鬆勁。杜綃被碰到了癢癢肉，忍不住笑著動了動。

　　石天趕緊抱緊她，低聲說：「別動，別瞎扭！」

　　杜綃正坐在石天的懷裡，坐在了石天的重要部位上，這麼瞎扭，可不是點火呢嗎？

　　杜綃臉上就熱起來。就是因為石天總是一碰就這樣，她才想在晚上回避兩個人單獨相處啊。總叫人覺得危險。

　　她看了石天一眼，鼓起勇氣問他：「石天，你、你是不是……老想那個？」

　　石天明知故問：「哪個？」

　　杜綃氣得給了他一肘子。

　　石天趁機抓住她胳膊把她往懷裡帶，還親了親她的臉。杜綃掙了一下，石天箍緊她。

　　「綃綃。」他承認說，「我當然想。特別想。白天想，晚上想，天天都想。」

　　杜綃訝然看他。

　　石天正經起來，跟她說：「男的，任何一個男的，他要是有個漂亮女朋友還能不去想那個，那只能說明他生理有缺陷，並不能說明他就是個比我好的好人。」

　　這跟黃歎說的意思差不多。

　　「男的……」杜綃就躊躇著問，「都這樣啊？」

　　石天鐵嘴鋼牙：「肯定的！」

　　杜綃就沉默了。

　　石天歎了一口氣，摸摸她的頭，說：「傻瓜。」

　　「我再怎麼想，只要你不願意，只要你還沒準備好，」他把杜綃摟進懷裡，蹭著她頭頂說，「我都不會強迫你啊。你怕什麼怕。」

　　杜綃乜了他一眼，沒說話。

　　石天臉上發燒：「我說真的啊！」

　　杜綃嘟囔：「你每次都收不住啊……」要不是他太嚇人，她何苦這幾天瞎躲瞎折騰。

　　石天眼神有點飄。怎麼收啊，親也親不夠，抱也抱不夠，真的要怎麼收啊。

　　石天苦惱起來，說：「那你要怎麼樣？總不能因為這個，就晚上都不見面了吧？」

　　石天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杜綃就更不知道了。

　　石天知道杜綃是個單純的、在這方面沒有經驗的女孩，但他沒想到，她會為了回避這種事做到這種程度。他忍不住想，杜綃媽媽以前管她管得那麼嚴，都不許她談戀愛，是不是把杜綃教導成了那種不到結婚不滾床單的思維？

　　那怎麼辦？

　　石天腦子一熱，脫口而出：「我們去領證吧！」

　　「啊？」杜綃沒明白他的意思。

　　「我們把結婚證領了！先結婚！」石天腦袋熱騰騰的說。

　　杜綃駭笑：「說什麼呢你！」

　　「真的！我們結婚，你不就不用顧慮這些了嗎？」石天腦袋還熱著呢，「我也不用成天提心吊膽了！」

　　杜綃和石天之間，難得出現了石天腦子不清醒而杜綃腦子清醒的情況。

　　比起石天從前很多細節處的溫柔體貼，甜蜜情話，這個結婚的提議非但不能讓杜綃感到溫馨甜蜜，反而讓她更看清楚了年輕男人能被精蟲驅使到一個什麼樣不理智的程度。

　　她難得的表現得比石天還清醒理智，內心中非常知道石天這提議的不靠譜，卻也不想指責他，只笑嗔：「行了你，說點正經的。」

　　石天腦子熱了那麼一熱，也就恢復了。

　　所以真的不要把男人在最情濃的時候說的話太當真，他們就是那麼腦子一熱就脫口而出，並且在事後理所當然的認為女人應該能明白那只是情話而已。把這種情話當成人生承諾的女人，最後往往都會為男人的這種態度所傷。

　　石天腦子熱過了一下，恢復過來，看著自己女朋友。她雖臉上帶著笑，眼睛裡卻顯然並不覺得好笑，甚至有著少見的淡淡疏離。他的腦子就徹底冷靜下來了。

　　他感覺到，杜綃是真的有些抗拒。雖然，她的身體反應明明表現出很喜歡……

　　冷靜下來的石天還是給出了有效的且可行的解決辦法。

　　「設門禁吧。」他說，「最晚十一點，要在我那兒，我就十一點之前送你回去，要在你這兒，我就最晚十一點一定走。」

　　他握著杜綃的手，輕輕摩挲，柔聲告訴她：「你不要怕我，只要你不願意，我肯定不會強迫你，好不好，嗯？」

　　那一聲「嗯」尾音上調，石天的態度又這樣柔軟，杜綃心裡就軟了。要她自己想，也的確想不出來比門禁更好的方法了。要真像她現在這樣，躲著一直不見面，那還怎麼談戀愛呢？

　　杜綃想了想說：「九點。」

　　石天的臉就垮了下來。

　　「十點半！」他力爭，「已經很早了。」

　　兩個人討價還價，最後談攏的門禁時間是九點半。

　　「心好累啊……」石天把頭埋在杜綃肩頭，幽怨的說，「為什麼我談個戀愛這麼苦逼？」

　　看人家老張，早早的就和妹子同居了啊，超性福的！

　　杜綃猶豫了一下，輕聲說：「對不起……」

　　「嗯？」石天微愕抬頭，看到了杜綃眼中的迷茫。

　　石天頓時就後悔了。

　　杜綃過去被家人保護得太過，成長和成熟得都比同齡的女孩晚一些。比起他的急迫，她此時產生的更多的是第一次戀愛帶來的迷茫和困惑吧？她在努力的以她過往所接受的教育尺度來平衡她和他之間的進程。

　　她眼中的迷茫和一絲無措，讓石天的心不由自主的柔軟了起來。

　　「瞎說什麼。」他揉她的頭，然後抱緊她，低聲跟她說：「男人都會有衝動，這是生理決定的，是荷爾蒙，這個不是我想它消失就能消失的。但是……」

　　「我不想讓你對我產生害怕或者討厭的情緒。比起生理衝動什麼的，肯定是你更重要啊。」他把她的手握在手心裡，「要是我衝動起來，你覺得不舒服，不想繼續，你就告訴我，知道了嗎？」

　　「我肯定會停下來的。」他賭咒，「我要是不停……你就咬我！」

　　杜綃忍不住笑了。她的笑容像破開冰面的陽光，令石天怦然心動。比起她茫然無措的神情，他是愛她這樣沒有陰霾的笑容的。

　　他忍不住親了親她。這親吻一點也不急切，溫柔纏綿。

　　石天之前都太過著急，忙於掠奪，這一下，又仿佛發現了新天地。

　　別想那麼多，大腦放空，專注與唇與齒的糾纏，其實……也很美好。

　　杜綃閉上了眼睛。

　　等她再睜開眼睛，覺得身體軟綿綿，只能靠在石天的肩膀上。

　　石天用下巴蹭著她的發頂，輕聲跟她說：「以後不許再躲我啊……」

　　杜綃輕輕的「嗯」了一聲。

　　而石天則想，讓她露出那種迷茫的無措的神情，是他的錯。

　　等石天帶著元寶回去之後，杜綃打開筆記本跟黃歎聊天，把她跟石天約定了門禁的事告訴了黃歎。

　　黃歎發了個豎大拇指的表情說：【你這男朋友很可以了，感覺是個很好的男孩呀。】

　　她又說：【真感覺到那裡了，也不是不可以吧，畢竟咱們都二十五了。】

　　杜綃說；【還不想。】

　　她沉默了一會兒，打了兩個字：【我怕。】

　　黃歎問：【怕什麼？】

　　杜綃縮在椅子上，抱著自己兩腿，克制不住的咬拇指的指甲。

　　她怕什麼呢？

　　杜綃感到很迷茫。

　　關了燈躺在被窩裡，她一直睜著眼睛。當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她能清楚的看到吊頂上的那一條裂紋。

　　那條裂紋每天都在提醒她，這不是她的房子，不是她的家。

　　她現在沒有屬於自己的家。她全部的家當都在這個房子裡，一些衣服鞋子，一些零碎的小東西。

　　她擁有的東西不多，能失去的東西更少。

　　任何重要事物的失去，都讓她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