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杜綃以為石天是跑著來的, 結果他是開車來的。
極光在路上常見, 以白色的和綠色的居多, 這個藍色少見,挺令人驚豔。
杜綃沒問車是怎麼回事, 乖乖的任石天把她的行禮塞到後備箱, 乖乖的看他拉開車門,乖乖的坐到了副駕駛上。
「原來住在這兒的那個女孩說,他們可能吸毒。」杜綃跟石天說。
但石天很肯定的說:「沒有,他們只是喝酒喝多了。」
「你怎麼知道?」杜綃問。
「我剛才看了。」石天說, 「我老家那邊很多人做生意, 家裡都有點錢, 有些孩子不學好, 學著溜冰吸粉,我認識幾個那樣的。」
他剛才特意的看了看, 那兩個傢伙要是吸毒, 他就肯定要報警了。結果沒有, 只是兩個放蕩的醉鬼, 就是進去也就關幾天就會放出來,讓他很惱火。
石天從四惠東直接切到三環,夜裡沒有車,三環路好像專為他鋪的似的。
杜綃沒問車是怎麼回事, 也沒問石天要帶她去哪。她莫名的覺得石天一定能將她安置妥當。從他毫不猶豫的跟她說「我現在就過去」開始, 他就讓她覺得可以安心。
車子一路開到了東北三環, 杜綃抬頭看了看。這個社區……她有印象。週四的時候她在附近看過房, 石天還帶她去吃了特別好吃的羊肉湯,那家店就在這個社區的旁邊。
車玻璃上裝著感應磁卡,不用再停車刷卡,全是自動門。車子直接就開進了地下車庫,顯然是非常熟悉的就開到了那一片唯一的一個空車位上。
石天把行禮箱拿下來,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牽著杜綃的手帶她做電梯上樓,打開自己家房門。
空調還開著,迎面就是一股子暖烘烘的熱氣。門口的拖鞋只看見一隻,另一只在七八米之外,一看就是出門太急直接甩飛出去的。筆記型電腦就擱在茶几上,顯示燈時不時的閃動一下,提示著主人還未關機。半杯茶擱在筆記本旁邊,已經涼了。奧利奧包裝袋撕開,裡面的塑膠軟盒被拉出一半,沒塞進去。
一切的一切,帶著生活的氣息,也展示出了這房子主人之前的匆忙離開。
「你先住這兒,不用擔心。你有什麼東西落在那裡,回頭我陪你去拿……」石天一邊放行李箱,一邊絮絮的念叨。
忽然意識到聽不到杜綃的回應,他一怔,直起身來回頭。杜綃提著她的包,站在客廳裡,正看著他。哭過的眼睛看起來比平時幽深。
石天忽然就慌了。
「這房子……你、你住在這兒?」杜綃問。
什麼都瞞不住了。石天只能點頭。
「車……也是你自己的?」杜綃問。
石天再點點頭。
杜綃咬著嘴唇,說:「你……有車,也……不住在四惠東。」
石天慌得不行。他腦子亂了,不知道該什麼才能修復自己那些狡猾的小謊言,小心機。她、她會不會生氣?
杜綃看著地板,問:「那你為什麼……每天坐地鐵啊?」還是從四惠東那麼遠的地方坐。
石天腦子再一次當機,不知道該怎麼給杜綃解釋。可他一抬眼,看見杜綃也慢慢的抬起眼來看他。
她咬著嘴唇,大大的杏眼忽閃忽閃的,又水潤,又朦朧,帶著點羞澀,還帶著期待。她花瓣似的臉頰,泛著海棠一樣的粉色。
仿佛一點靈光突然在心裡閃過,綻開。石天忽然懂了。
他腦子有點嗡嗡的,發飄。
「因為……」他舔舔嘴唇,沒法控制臉頰、耳朵要燒起來的熱度,「因為,想每天都看見你。」
終於說出來了!石天把臉別過去,耳根滾燙。
杜綃也覺得臉上滾燙。
原來,原來不是她疑神疑鬼,自作多情!原來……原來他真的喜歡她!
「我喜歡你。」石天覺得這時候再不表白,就枉為男人了。他磕磕巴巴的問:「可、可以嗎?」
傻子,喜歡一個人,有什麼可以不可以的!
杜綃就看著地板:「我……我今天睡哪啊?」
石天如夢初醒:「啊,哦!這裡這裡,你睡臥室……」
他猶豫了一下,她既然沒有說「不可以」,就表示可以吧?他就頂著臉上的熱度,厚顏的又牽住她的手,帶她去了臥室。
她的小手那麼軟那麼柔,乖乖的任他牽。
石天住的是個一居室,但他這個是個大戶型,一居室足有八十平米,比杜綃租的那個兩居面積都大。雖然很寬敞痛快,但裝修帶著不經心的感覺,而且看著有些年頭了,一看就是那種買了投資用來出租的房子。
比起大多數男生,石天已經算是愛乾淨的了。起碼他被子都是鋪好的,不是堆成一坨的。他說:「你睡這兒。」
然後他又想起來這被子都是他貼身的,他平時睡覺只穿個內褲,那是真正的「貼」身。他又趕緊拉開櫃子,找出備用的被子、枕頭,還找出一套換洗的床單被套什麼的,手忙腳亂的要給杜綃鋪床。
「我自己來吧。」杜綃接過來問,「那你睡哪兒?」
「我睡沙發。」石天抱著自己的枕頭被子。總覺得這樣跟杜綃一人抱著一床被子,又怪怪的,又讓人覺得心癢。看杜綃流露出抱歉的眼神,他忙說:「我那個沙發是折疊的,拉開就是床。」
當初換傢俱的時候考慮到如果有同學來北京找他玩什麼的,他專門買的折疊沙發床。
「那我先幫你弄那個,我這些好弄。」
杜綃就先放下被子什麼的,去客廳幫石天弄沙發床。宜家的沙發床一個人都能弄得了,其實特別方便,真的拉開就是床,還是雙人床,再稍微鋪鋪就弄好了。
「給你添麻煩了。」杜綃說。她低著頭,咬著嘴唇。
這樣的麻煩他希望天天有!
石天看著杜綃低垂的頭頂,她的頭髮垂下來,在燈光下泛著柔潤的光澤。石天大著膽子摸了摸杜綃的頭,他早就想這麼幹了,她的頭髮果像他想的那樣又滑又軟。他柔聲道:「別這麼說。」
他們離得很近。杜綃抬頭看了他一眼,雙瞳泛著水光,欲語還休。
這一眼,石天一輩子忘不了這一眼。
這一眼讓石天陡然明白,他的喜歡……原來不是單向的。他忽然就不緊張也不忐忑了,他就想把他心裡怎麼想就怎麼告訴杜綃,杜綃的這一眼,給了他無盡的勇氣。
「其實我,」他微微俯身,對她說,「我希望……天天都被你麻煩。」
看內容像是輕佻的調戲,可其實是石天內心最真誠的坦白。他其實是嚴肅的、認真的、正經的說這個話的。
呼吸間的熱氣打在杜綃的耳廓上,就在剛才,他撫摸她頭髮的時候,炙熱的手心也碰觸了那裡。那耳廓就像要燒起來一樣。
這屋裡也太熱了,讓人都沒法呼吸!
「我、我先睡了!」杜綃慌亂的說,「你也早點休息。」
她說完,就鑽進了臥室,關上了門,並且很不客氣的「啪嗒」擰上了門鎖。
留石天一個人站在客廳,他緊緊咬住嘴唇,要不這樣,他怕他會笑出聲來被她聽見。今天晚上可能睡不著了,他想,必須擼兩百行代碼冷靜冷靜。
杜綃卻完全又是另一種感受。
這本該是一個極其糟糕的週末。她不僅受到驚嚇和羞辱,連自己花錢租的房子都住不成了,衰到了極點。
可石天就這麼從天而降,在她最無助最需要的時候,趕到了她身邊,替她擋住了一切。
像沉沉霧霾刹那破碎,有陽光穿裂。那些圍繞糾纏著她的暗影都在瞬間蒸發,她呼吸通暢了,身體輕盈了。抬起頭,那縷光溫柔的籠罩著她。
做著光與霾的夢,杜綃沉沉睡去。
經歷了前一晚的驚嚇折騰,杜綃感到非常疲憊。第二天醒來,已經快十點了。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窗簾,連房間裡彌漫的氣味都不一樣。杜綃恍惚的躺著,想起來這是石天的住處。她抱著鬆鬆軟軟的被子,不由自主的嗅了嗅。
不一樣的氣味,完全不一樣。
這是一個男孩子的房間。這個男孩子又帥又高。這個男孩子還喜歡她!
明明是發生了糟糕至極的事情啊,可是杜綃躺在這個男孩的床上,扯著被子捂住半張臉,生怕自己開心得笑出聲來!
她換好衣服,抱著洗漱用品出來,石天已經在沙發上抱著筆記本擼代碼了。他聞聲回頭,看見從臥室裡出來杜綃。雖然已經用手抓過了頭髮,可那頭髮還是有點剛睡醒的毛糙蓬鬆,跟平時垂垂順順的很不一樣。
簡直是超級可愛好嘛!
「呃……洗手間?」杜綃問。
石天才恍然回神!「噢,那裡,那裡!」他給她指。
趁著杜綃洗漱,他扔下筆記本,動作麻溜的從冰箱裡取出三明治放進微波爐,又去廚房熱牛奶。
等杜綃洗漱好了,頭髮垂垂順順清清爽爽的再出現時,熱騰騰的早餐已經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