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親戚

　　淩青菀回家之後，更衣梳洗，卸去珠釵，將頭髮披散下來。

　　脖子就輕鬆了很多。

　　她準備去吃晚膳的時候，隨便綰個低髻。

　　可能是有點疲憊，淩青菀躺在床上，準備打個盹。不成想，這一覺就睡著了，等丫鬟喊醒她的時候，窗外有月光照進來。

　　「什麼時辰了？」淩青菀一個骨碌爬起來，詢問丫鬟。

　　丫鬟道︰「已經快戌時了，姑娘。」

　　淩青菀有些不解，復又問丫鬟︰「正院擺飯了？」

　　已經戌時了，丫鬟才來喊她，讓淩青菀吃驚。淩家的晚膳總是在酉正，哪怕盛夏。

　　如今入秋了，更不可能推到戌時。

　　「剛剛擺飯，太太請姑娘過去用膳。」丫鬟回答。

　　「今天怎樣這樣晚？」淩青菀問。

　　丫鬟笑道︰「姑娘，咱們家來親戚了！大奶奶的嬸娘，帶著一位姑娘和一位少爺來了。」

　　淩青菀就明白了。

　　家裡來了親戚，臨時加菜加飯，又要去置辦酒席，所以耽誤了。

　　「我這就來。」淩青菀說道。

　　陳七娘祁州娘家的親戚，淩青菀還沒有見過。

　　之前，陳七娘的父兄來過一次京城，交結諸位權貴，特別是安肅。

　　他們也來了家裡，淩青菀的母親景氏見到了，淩青菀卻沒有。

　　逢年過節，也是陳氏的管事或僕婦們過來送節禮。認真說來，淩青菀從未見過陳七娘的家人。

　　聽說嬸母來了，淩青菀就認真梳了個頭，把頭髮盤起來。頭上戴了支珠釵，打扮得稍微莊重一點，這才去了正院。

　　遠遠的，淩青菀就聽到了笑聲。

　　陌生女人的聲音，輕軟溫和，在夜風裡徐徐鋪展，如流水輕盈。

　　「......四少爺今年多大了？」淩青菀尚未進門。就聽到那個中年女人柔聲問道。

　　這是詢問淩青菀的四弟。

　　淩青菀踏入屋子裡。丫鬟們稟告了聲二姑娘來了，就打斷了屋內的談話。

　　燭火明亮如晝。

　　屋子裡多了不少的人。

　　坐在淩青菀母親身邊的女人，大約三十五六歲。生得豐腴白皙，笑容恬柔；她身邊跟著一個年輕女子，和一個粉雕玉琢的男孩子。

　　這就是陳七娘的三嬸母。

　　「這是二娘。」景氏笑著拉過淩青菀，介紹給陳家太太。「她閨名叫菀兒。」

　　陳三太太起身，和淩青菀見禮。

　　淩青菀也叫了聲親家太太。

　　陳三太太的女兒在家族裡排行第十三。看上去十四五歲，生得嬌艷明嫵媚，眸子熠熠，肌膚嫩柔；兒子排行第十七。今年十一二歲，稚嫩嬌憨，有點怕生。

　　淩青菀這才知道。陳家子弟如此眾多！

　　不過，淩青菀仍是不知陳三太太攜子女進京的來意。

　　飯桌上。淩青菀也不好問。

　　直到飯後，剛剛上茶完畢，淩青菀就直接開口，問陳三太太︰「您此次進京，是專門來看我大嫂的嗎？」

　　「是啊。」不成想，陳三太太竟如此回答，「七娘快要臨盤，她沒有母親，我不放心她，故而前來瞧瞧。

　　如今見親家太太如此善心周全，倒是我顧慮了。七娘嫁到您府上啊，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陳七娘完全不動聲色。她和從前無異，點漆眸子靜謐無波，眉梢平緩，沒有半分不悅之意。

　　她從小跟著父兄長大，生母早逝。她父親沒有續弦，跟前有幾個侍妾，內宅之事都交給她祖母，祖母去世之後就交給了陳七娘的嫂子們打理。

　　聽到陳三太太如是說，陳七娘微微笑了，端莊溫婉，仍是不露聲色。

　　「大嫂不喜她這位三嬸。」淩青菀把陳七娘的模樣看在眼裡，不由心想。

　　景氏也瞥了眼陳七娘，然後笑著道︰「您如此關懷七娘，也是她的福氣。您遠道而來，車馬勞頓的，早點歇息。咱們明日再說話。」

　　景氏就喊了丫鬟，讓他們收拾後花園的小院落出來，給陳三太太母子三人住。

　　那小院落，原本也是待客之用。

　　丫鬟道是。

　　僕婦們領了陳三太太母子下去歇了。

　　等他們一走，景氏躊躇，要不要問問陳七娘，陳三太太此番到底是何來意？

　　若是問目的，只怕陳七娘以為她娘家親戚投奔，都是為了尋求淩家幫忙，看輕了陳七娘的娘家人。

　　不問吧，景氏又怕輕待了親戚，讓親戚難以啟齒。

　　她正猶豫著，就聽到淩青菀開口說︰「大嫂，三太太他們此番前來，隻光來看望你，還是有其他事麼？」

　　陳七娘恬柔微笑，道︰「只怕是有事。」她倒是很坦蕩，反而顯得景氏小瞧了她。

　　「可有什麼事？」景氏這時才開口。

　　「我也不知道。」陳七娘綿綿微笑，道，「我在娘家的時候，跟三房交情平常。特別是三叔去世多年，三嬸守寡，深居淺出，我們來往更少了。

　　這次，三嬸不遠千里來探望我，還帶著年幼的孩子們，實屬反常。她應該是有事進京，順道瞧瞧我。」

　　陳七娘不肯多說。

　　淩青菀心裡疑惑。陳七娘話裡話外，覺得這位三嬸來者不善。

　　等陳七娘和淩青城回去的時候，淩青菀主動挽了陳七娘的胳膊，送他們。

　　「大嫂，我是小姑子，不太懂事。親戚那裡你若是為難，可以交給我去辦，左右我還是沒有出嫁，只是個孩子。」淩青菀低聲跟陳七娘說。

　　陳七娘就笑了。

　　她笑起來，眸子裡有淡淡的流光，格外的欣慰。她輕輕拍了下淩青菀的手，道︰「好乖巧的孩子！」

　　淩青城裝作聽不懂，默默含笑。

　　到了陳七娘的院子。她留淩青菀喝茶︰「嘗嘗我的龍腦茶。」

　　陳七娘新買的龍腦茶，給淩青菀和景氏都送了。

　　淩青菀差不多喝完了。

　　於是，她果然坐下來，等著陳七娘的丫鬟給她泡茶喝。

　　他們說了片刻的話。

　　不知怎的，話題又到了陳七娘今天登門的親戚頭上。

　　「......你不是說，你有位寡居的嬸嬸，最是難纏。可就是這位三太太？」淩青城突然插嘴。

　　陳七娘點點頭。

　　「她看上去雍容慈祥。蠻好相處的......」淩青城道。

　　淩青菀就咳了咳。

　　淩青城也知道自己不該如此說話，連忙又補救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陳七娘頓時情緒就不高。

　　淩青菀見她這樣，知曉她哥哥一句話。惹得陳七娘不快，好似陳七娘背後誣陷她嬸嬸一樣。

　　淩青菀也知道，陳七娘的這位三嬸嬸，不是個好相與的。

　　略微坐了坐。將一杯茶喝完，淩青菀起身走了。

　　她折回了她母親的院子。把自己打聽到的意思，告訴了她母親︰「大嫂覺得她三嬸很難相處。娘，您可得警惕，別落了圈套。」

　　景氏就點點頭。知道了陳七娘對她三嬸的看法，心裡也有了個防備。

　　第二天，淩青菀早起去她母親跟前用膳。就見陳三太太已經帶著女兒陳十三娘過來了。

　　「菀娘這樣早？」陳三太太笑容溫醇，一副敦厚模樣。對淩青菀道，「親家太太教女有方，菀娘勤快又孝順。」

　　不過是過來吃早膳，被陳三太太這麼一通狠誇，好像淩青菀是專門早起請安一樣，弄得淩青菀頗不自在。

　　她笑笑，準備說什麼，陳三太太又接著對景氏道︰「我們家七娘，也是孝順極了的。她是懷孕了，身上重，否則早來了的，親家太太可要原諒她一二。她不到之處，我做嬸嬸的陪個不是。」

　　淩青菀蹙眉。

　　景氏也愕然。

　　這是什麼親戚啊？才第二天呢，就開始挑撥陳七娘和景氏的婆媳關係。

　　陳三太太說得倒也隱晦，若是景氏愚鈍幾分，或者對陳七娘有偏見，就要著了陳三太太的道。

　　婆媳關係自古就難處。

　　一旦挑撥成功了，以後陳七娘在淩家步步艱難。

　　景氏就對這個親戚特別不喜，當即臉色不太好，她勉強笑了笑。

　　陳七娘懷了淩家的孩子，景氏把她當寶貝一樣。什麼娘家的嬸母，如此險惡用心，景氏一陣反胃。

　　「三太太多慮了，我們寒門小戶，沒什麼規矩。我娘不用我們做兒女的早起服侍，大嫂來得晚些，並非『不到之處』，自然不用陪不是啦！」淩青菀笑著道。

　　陳三太太微笑，不再說什麼。

　　片刻之後，陳七娘挺著大肚子，過來吃飯。

　　陳三太太若無其事，一臉親切和陳七娘寒暄。

　　「後面的小院子，三太太住的還舒坦嗎？」早膳之後，沒說幾句話，景氏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陳三太太自然道︰「很好了，給親家添麻煩了。」

　　「那院落小的很，我怕三太太周轉不開身，心裡總是過意不去，怕輕待了你們。

　　七娘，你在旁處不是還有宅子嗎？收拾出一棟寬敞舒適的，給三太太搬過去，這樣才是長久之計，也是咱們的待客之道啊。」景氏道。

　　陳七娘愣了下。

　　陳三太太更是吃驚。而後，她滿面通紅。

　　景氏就這麼直接趕陳三太太走！

　　淩青菀端起茶盞，慢慢喝了一口，唇角有了淡淡笑意。

　　她從景氏的院子離開。

　　下午的時候，安簷突然派人來找淩青菀。

　　淩青菀就帶著蓮生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