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坦白
回程這一路,淩青菀想了很多事。
她還有兩個月就要離開了,估計沒有特殊的手段,她無法替盧報仇了。
怎麼可以殺了太后,而不牽連淩家和安家?
淩青菀需得進宮。
她想見到官家!
應該說,她需要確定官家到底有沒有殺死她姐姐。
「九月、十月,只剩下這兩個月了。」淩青菀心想,「冬月初一是菀兒大婚的日子,我得走了。」
想到此處,總覺得心裡悶悶的,透不過來氣,甚至有種想哭又哭不出來的痛楚。
這一路,路途風雨無常,到了八月上旬,不停的下雨,一連幾天的暴雨讓路格外難走,他們就休息了兩天。
這樣,錯過了中秋節。
他們是在路上過中秋的。
中秋那天,倒是晴朗明媚。滿月如玉,高高懸掛在樹梢,將銀輝投射在人間。
瓊華如水,這個客棧都沐浴在清湛月波中。微風襲來,樹影婆娑,地上斑駁的月影就如繁花盛綻,婀娜曼妙。
石庭弄了美酒佳餚,大家湊合著過節。
「九娘,這個你隨身帶著。」石庭遞了個香囊給淩青菀。
淩青菀不明所以,接過來問︰「這是什麼?」
「法器。」石庭道,「我替你找到了肉身,已秘密送往京城,這個法器你隨身攜帶,以方便我日後布陣。」
淩青菀避之不及。
她立馬丟回去給石庭,正色道︰「我走了,菀兒就要死,我不能接受!」
「你想留下來做淩青菀?」石庭反問。他豐神如玉的眸子裡,添了幾分冷冽和譏誚,「你怎麼不問問,淩家和安家同意嗎?安簷他同意嗎?」
是啊,安簷他同意嗎?
他現在都不願意當著盧九娘的面叫「菀兒」了。
安簷不會同意的。
「那等我們回京,問過安簷再說。」淩青菀道,「這件事。我需得告訴安簷。」
石庭微笑︰「九娘......」
他的話還沒有說話。就把到後院來喂馬的景六郎打斷。
後來,景六郎私下裡問淩青菀︰「二表姐,為什麼那個石公子叫你九娘啊?」
淩青菀笑了笑。道︰「不過是他胡亂的稱呼。他和我哥哥是摯友,我們有些交情......」
景六郎也沒有深究。
中秋過後,他們哪怕停車住店,淩青菀也盡量避開石庭。從來不和他單獨說話。
她沒有拿石庭的法器。
但是石庭不停告訴她︰「在九月二十號之前,你必須戴在身上。否則就錯過了機會,你再想走也走不了,九娘!」
淩青菀仍是躲避他!
她心裡對安簷,可能還是存有幾分幻想。也許安簷一高興。就同意讓盧九娘留下來。
這樣,倒也沒什麼不好的。
暫時是這樣。日子久了,她可能會難過。覺得安簷喜歡的還是淩青菀,而不是她。但是現在。她不會這樣抱怨。
九月初三這日,他們終於到了京城。
安簷一早就在三十里鋪等他們。
看到景六郎,安簷很高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又結實了些,還不錯!」
安簷在太原府的時候,時常帶著景六郎玩,景六郎也很崇拜安簷,兄弟倆感情很好。
景六郎是個刻苦的孩子,安簷比較欣賞他這點。
淩青菀從馬車上下來,安簷衝她微微頷首,眸子裡有濃情,糾纏著她。
她卻低了頭,沒有和安簷對視。她有點無措,低頭攪動自己的衣帶。
安簷有點不解。
「這是怎麼了?」安簷心想。
「姨母。」景氏也下了馬車,安簷立馬過來見禮,噓寒問暖,「這一路辛苦了吧?」
景氏很受用,笑著道︰「趕路哪有不辛苦的?我倒是還好,菀兒就沒什麼精神。」
淩青菀立在一旁,有點走神。她今天穿著天水碧的夏衫,衣擺在微風中輕曳,襯托得她身材縴細曼妙,越發婀娜動人。
只是,她眼眸微斂,原本粲然生輝的眸子,添了幾分陰鬱。
她是看上去沒精神。
「發生了什麼事?」安簷在心裡揣度,卻沒有問出來。
當著這麼多人,也不好說私話。
大家說了幾句話,就各自上車。
進了城之後,他們就和石庭分開了。
石庭回昭池坊,淩青菀他們去了待賢坊。
淩青菀的大哥和大嫂,帶著淩青桐和蕊娘,都在大門口迎接景氏和淩青菀。
大嫂陳七娘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高聳著,她用力扶住後腰。
景氏笑逐顏開,下車就挽了陳七娘的胳膊︰「城兒沒有照顧你,瞧著瘦了。」
陳七娘雖然肚子大了很多,但是臉更尖了。她每次吃了什麼好東西,都去養孩子了,反而她自己沒有補到。
「娘,過些日子就好了。」陳七娘笑道,「青城照顧我甚是用心。」
景氏微笑,一臉心滿意足的樣子。
蕊娘就在這個時候,撲到了淩青菀的懷裡,甜甜喊了「姐姐」。
「蕊娘。」淩青菀拉了蕊娘的手,領著她進門。
「只要姐姐回來,蕊娘就不跟我親了。」淩青桐在一旁氣鼓鼓道。
然後,淩青桐看到了景六郎。
他眼眸微斂,有點驚訝的樣子。
淩青菀就趁機跟淩青桐解釋說︰「舅舅讓六郎給姨父姨母送信。」
淩青桐仍是盯了幾眼景六郎。
景六郎也笑著看他,叫了聲表弟。
淩青桐應聲︰「六哥。」他這聲六哥,叫得倒也心甘情願。
估計他前世和景六郎關係還不錯。
一行人進了家門。
車馬勞頓,大家說了幾句話,就各自散去了。讓景氏梳洗休息。
景六郎也跟著安簷的人去了安家,拜見安肅夫妻。
反倒是安簷留下來,送淩青菀到了她自己的院子裡。
安簷打量淩青菀,只感覺她更加白皙了,細膩的肌膚似綢緞,素顏不著脂粉,亦有白玉似的光暗暗流轉。
等丫鬟們退了下去。安簷就從背後摟住了她的腰。柔聲問她︰「這一路很累吧?」
淩青菀輕輕嗯了聲。
她的身子發僵,手足無措愣在那裡,任由安簷抱住她。
安簷覺得她不對勁。
但是。她這幅樣子,今天是不打算談及的,安簷也不想逼迫她太狠了,就鬆開了她。
他伸手。輕輕撥亂她額前的碎發,道︰「好好歇息吧。我明日再來看你。」
淩青菀頷首。
她沒有送安簷。
安簷走後,淩青菀梳洗更衣,將一身的塵埃洗去,人輕鬆不少。
頭髮洗濕了。她坐在梳妝台前,任由丫鬟替她擦拭頭髮。窗欞開著,淩青菀的目光就投到了院子裡。
院子裡的小徑兩旁。栽種著梅花樹,矮矮的。長滿了翠葉。
那是去年安簷送的梅花樹,之前養在花盆裡。淩青菀覺得花盆裡養分不夠,還不如取出來種在地裡。
如今,那些梅花樹長得越發好了,繁復的虯枝向左右舒展,枝繁葉茂,鬱鬱蔥蔥。
淩青菀的身邊,處處都是安簷的影子。
她輕輕嘆了口氣。
第二天,淩青菀和景氏去了安家。
安簷特意在家裡等淩青菀。
景氏和小景氏姊妹倆滿心的話要說,淩青菀不好在場,當即離開了。
小景氏也沒有多挽留淩青菀,只是叮囑安簷︰「照顧好你妹妹。」
安簷道是。
淩青菀跟著安簷離開,她有很要緊的事和安簷商量。原本的淩青菀已經去世,這件事,越早告訴安簷越好。
往後拖,只會讓安簷更憤怒,更以為盧九娘有意欺瞞他,哄騙他。
安簷對盧九娘很坦誠,所以看得出,他討厭欺騙。欺騙在安簷的世界裡,隻件很嚴重的事。所以,宜早不宜晚。
她和安簷並肩往外頭。
九月的風,和煦溫暖,碧穹高遠湛藍,白雲悠悠。
淩青菀的周身,鋪滿了金色的陽光,可是她去沒有半點暖意。
「安郎,我有話說。」淩青菀攥緊了拳頭,對安簷道,「不如我們約個時辰,請了石官人,一起喝酒吧。」
果然跟石庭有關!
不知道那廝又挑撥了什麼!
「好。」安簷不動聲色,「今天傍晚時分,咱們去喝酒,晚些回家,如何?」
淩青菀頷首。
於是,安簷訂了時辰,派人去通知石庭。
淩青菀先回了家,在家裡整頓休息片刻,到了傍晚時分,準時赴約。
等她到時候,石庭和安簷已經到了,兩人各執酒壺,就喝了起來。
淩青菀預感今天要打起來。
想到這裡,她心裡一片灰敗,蕭索、寂寥等情緒,全部湧上心頭。
心裡千斤重。
她看了眼安簷,又瞧了瞧石庭,仍是選擇坐到了安簷身邊。
她不由自主用手指攪動著自己的衣帶。
「安簷......」她這樣開口。
她每次開口不叫安郎,而是安簷的時候,安簷就知道出了大事。
又怎麼了?
「......菀兒死了。」淩青菀說。她的聲音是嘶啞低沉的,帶著幾分虛空飄忽,好似沒有著力點一樣。
說罷,她微微闔眼,一副等待山雨欲來的模樣。
安簷就緩緩站了起來。
他身材高大挺拔,站起來投下濃鬱的陰影,將淩青菀的光線遮住。
光影錯落,淩青菀的心也沉入谷底。
「怎麼回事?」安簷問。他的聲音裡,低沉渾厚,努力將雷霆盛怒壓抑住。
他面如玄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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