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禮物

　　安簷約淩青菀出來，而不是去晉國公府，肯定有事要跟淩青菀說，還得避開景氏。

　　淩青菀一路上都在猜什麼事。

　　思前想後，最有可能是昨天讓他去查撞車的事了。

　　查出什麼，不能對景氏說，也是有的。故而，淩青菀開門見山，問他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安簷卻道︰「還沒有查到。昨**路過的那條街道，離昭池坊不過一刻鐘的路城，頗為偏僻，沒什麼行人......」

　　淩青菀眉梢微斂。

　　只有一刻鐘的路？

　　可是，昨天石庭帶著他們逛了很久，大約走了半個時辰才回到昭池坊的。

　　石庭那位車夫，是不認識路，還是石庭刻意讓他多繞幾個彎？

　　石庭不是淩家的親戚，假如他想和淩青菀說話，就需要一個機遇，而不是想安簷這樣，隨時可以登門，甚至主動約淩青菀出來。

　　那麼，他昨天是特意想說健脾寧心丸的話，所以刻意繞遠路？還是健脾寧心丸也只是個引子，他另有目的？

　　那個人，真是怪異！

　　淩青菀的眸子裡，添了幾分有點冷冽。

　　「......那你叫我來，是有其他事嗎？」淩青菀須臾回神，問安簷。

　　安簷端起茶盞，喝了兩口，才放下茶盞，口吻平淡說︰「沒事啊。」

　　淩青菀驚愕。

　　她打量他。

　　安簷也回眸，同樣看著她。他的眼眸明亮，眼神灼熱。淩青菀敵不過他，裝作喝茶，跌眸避開了他。

　　「仰嘯居的菜色好，只是比較遠，你們肯定吃得少。」安簷解釋道，「所以，想請你來嘗嘗......」

　　淩青菀勉強笑了笑。

　　這也太熱情了。

　　她還以為安簷真的有什麼事呢。不成想，只是請她吃飯。兄弟之間出來吃飯很常見，兄妹之間就不多了，淩青菀很是意外。

　　「......最近有道新菜，也許你會喜歡。」安簷道，「我前日嘗了，想買回去送給你，又怕冷了，只得專門請你過來。姨母不會說什麼的，你放心。」

　　他知道兩家長輩不拘束他們來往。

　　原本就是親戚，況且景氏姊妹巴不得他們要好。

　　「多謝。」淩青菀道。

　　他們喝了幾口茶，店小二開始上來，把茶點和茶盞都撤下去，開始上菜。

　　第一道菜是柳蒸羊。

　　不僅僅是仰嘯居，平常人家宴席上，第一道菜也是全羊，或蒸或煮不論。

　　接下來，是帶花羊頭、炙羊心、馬思答吉湯、燒羊頭、養舌托胎羹、**炊羊。

　　這些事主菜，全是羊肉。

　　除了這些，另有些配菜︰橙釀蟹、清水煮蛤蜊、野狐肉、野鴨肉。

　　還有梅魚和兩熟魚。

　　另外有兩碟子開水燙過的青菜。

　　滿滿一大桌子。

　　淩青菀看了看，全是平常吃的，做得花色繁復，色香俱全，但是哪裡有什麼新菜？

　　她不動聲色的，微微笑了笑。

　　什麼新菜啊？只怕是安簷的噱頭，故意請她而已。

　　「我下午和晚上還要當值，不喝酒了。」菜上齊了之後，安簷對淩青菀道，「你呢？」

　　「我也不喝。」淩青菀道。

　　他們說著話兒，淩青菀陡然聞到了一陣子濃香。像是茴香味道裡，又有幾分桂花香，令人垂涎欲滴。

　　店小二掀起雅間的簾子，手裡捧著個青花白地大盤子進來，濃香就是從這盤子裡散發出來的。

　　盤子裡是肉，什麼肉看不出來。

　　肉的色澤金黃，香氣撲鼻。

　　店小二放下菜盤，退了出去，安簷開動筷子。他親手撿了一塊最後端上來的肉，放到淩青菀的碟子裡。

　　「這是仰嘯居的新菜，你嘗嘗味道可好。」安簷道。

　　原來，真的有新菜。

　　淩青菀笑了笑，用筷子撿了半塊。入口濃香，軟糯香滑，比她平常吃過的肉都要好吃。

　　頓了頓，她慢慢品著，片刻後眯起眼睛笑著問安簷︰「這是豬肉？」

　　安簷沒想到她能猜著，微微頷首，並不賣關子，道︰「是豬肉。」

　　豬肉是下等肉類，富貴之家不會吃它。

　　大文豪就有首打油詩，這樣寫道︰「黃岡好豬肉，價賤等糞土；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

　　貴冑門第，也有「飲食不貴異味，廚上止用羊肉」的不成文規矩。像安簷等男孩子，到處跑，肯定偷偷吃過豬肉。

　　胡人做餅，就喜歡摻雜豬肉。

　　但是淩青菀是閨中千金，她未必吃過。

　　仰嘯居素來大膽，什麼菜色都敢上。這道豬肉菜，安簷吃過一回，驚覺味道好極了，比他吃過的任何菜都要好吃。

　　他當時第一件事，就想到了淩青菀。

　　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這點小事，安簷的心思都能一下子就拐到淩青菀身上去。

　　「.....這肉蒸煮，用的是冬天從梅花上積累下來的雪水，原本是茶館用來烹茶的，極其稀少；放蔥、薑、茴香、桂花露、鹽、蜜等，小火熬制三四個時辰。」

　　安簷跟淩青菀解釋，「這肉奇特，若是冷了就很硬，不好吃；再煮熱，更硬，無法入口。我想買了送上門，一怕冷了難吃，也怕姨母不喜。唯獨先定下，請你來吃剛出爐的，才有幾分滋味。」

　　他這就是解釋，為什麼今天請淩青菀。

　　豬肉雖然好吃，長輩未必能接受。所以，貿然送到家裡，姨母可能不高興。

　　安簷只得專門請淩青菀。

　　淩青菀微微點頭，道︰「非常好吃。」

　　「你不介意吃豬肉吧？」安簷又問了句。

　　「不啊。」淩青菀笑道，「從前桐兒喜歡買胡餅，裡面就有豬肉，我吃了之後念念不忘，也記得味道。」

　　安簷就放下心來。

　　他又撿了兩塊在淩青菀的碗裡。

　　淩青菀吃完，感覺並不油膩，心裡還想著要吃，又夾了一塊。一抬頭，卻見安簷在吃羊肉，並沒有動這道豬肉。

　　「你不吃？」淩青菀問。

　　「等你先吃好。」安簷道，「我平素常來，有得吃。你難得來一次，多吃些。」

　　這道菜，做起來費功夫，而且用的雪水昂貴，不可能現做，唯有預定。安簷早晨派人來定的，只有這一碗，吃完了就要下次再定。

　　因此，他全部留給淩青菀。

　　淩青菀的心湖，仿佛投入了石塊，起了漣漪。安簷看上去是個粗人，可是他在淩青菀身上，心思細膩至極。

　　淩青菀只得自己撿了幾塊給他，讓他也吃。

　　安簷仍是夾回來，給淩青菀。

　　他們點了滿桌子的菜，最後只有這碗豬肉和菜蔬吃完了，其他的都沒有動。

　　吃好之後，淩青菀感覺很撐。

　　她很久沒這樣吃飯了。

　　飯菜撤下去之後，店小二上了茶。

　　「我今天請你來，還有件事跟你說。」吃完飯，安簷沒有打算離開，而是往淩青菀身邊挪了挪。

　　他離淩青菀比較近。

　　淩青菀的手放在桌上的，安簷望著那白皙柔嫩的手，很想抓住，又怕驚擾她，沉吟一瞬，才道︰「去接你的那馬車，往後給你用。」

　　「不用啊。」淩青菀連忙道，「我娘會置辦的，這個不用安郎擔心。」

　　「那並不是我特意去買的。」安簷道，「那是我自己慣用的。我平時不管是出門還是上朝，都是騎馬。偶然出去做客，也是跟父兄同行，用不上，白放著可惜。」

　　一輛好些的馬車，也需要不少銀兩，這是其次。

　　淩青菀覺得佔用了他的東西，好似佔了他的便宜。

　　「你有時候出門，都是用姨母的馬車，沒有單獨的。若是你和姨母都要出門，去不同的地方，就不太便意了。」安簷道，「這是我的，往後你要用什麼，都用我的。」

　　淩青菀只感覺臉上一陣燥熱。

　　安簷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但是言語裡的熱情，淩青菀能感受到。

　　她微微咬了咬唇。

　　安簷就深過手，用結實的手掌將她的小手包裹住，緊緊握在掌心。

　　他掌心粗糲，溫熱，似有激流，一下子就打中了淩青菀的心。她心頭微悸，想要把手抽出去，卻拉不動。

　　「菀兒，你不要和我見外。你肯用我的東西，我甚是高興。」安簷道，「我的東西，往後都是你的。」

　　他一張嚴肅的臉，口吻很平淡，說的卻是這些些叫人臉紅心跳的話。

　　淩青菀感覺自己有點躲不開。

　　「好，我收下了。」淩青菀道。安簷是誠心實意的，淩青菀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唯獨接下來。

　　推來推去的，也是不識好歹。

　　安簷眉梢微揚，心情極好。

　　屋子裡靜下來。安簷仍握住她的手，沒有鬆開。他似乎在考慮著什麼，淩青菀好似聽到了心跳聲，不知是她自己的，還是安簷的。

　　安簷捉住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唇邊。

　　他的唇有點也是溫熱的，一個輕吻落在她的手上。

　　他表情總是冰涼，可是渾身上去，全是那麼炙熱。淩青菀的手，好似被燙了下，心頭微顫。

　　「......你回去吧，我該進宮了。」安簷知道時辰不早了，再不去宮裡就來不及了，只得和淩青菀辭別。

　　明明只是分別，心裡卻好似斷了什麼。

　　他在酒樓門口送淩青菀上車，望著她的馬車遠去，心裡很失落，久久難以回轉。

　　「什麼時候才能天天見到？」安簷心想。

　　他的親事，不知今年肯定成不了，淩青菀的大哥還沒有娶親呢。怎麼算來算去，最早也要到明年。

　　好漫長！

　　安簷心裡頗有怨念，半晌才轉身，往宮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