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承諾

　　淩青菀瑟瑟發抖的模樣，安簷全看在眼裡，他沒有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挪到她身邊，輕輕攬過她的肩頭，把她抱在懷裡。

　　他胸膛結實溫暖，像個安穩的港灣。

　　淩青菀覺得熟悉極了。曾經也有這樣的胸膛，讓她在迷茫、難過的時候依靠。

　　那個男人說，他會永遠對她忠誠。他還說，「我的命都是你的，你要不要？」言猶在耳。

　　淩青菀輕闔雙目，久久不動彈。

　　安簷的唇，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和試探，輕輕落在她的青絲上。

　　淩青菀心頭微悸。

　　其實，她最近夢到了很多事，她的詭異記憶，即將水落石出。正是因為這樣，她越發珍惜身為晉國公府二姑娘的日子。現在的生活，對於她而言才是美夢。

　　所有人的人都疼她。

　　安簷在長公主府柴房的表現，更是叫淩青菀明白過來︰他不管對旁人如何冷酷，對淩青菀卻是百般體貼，體貼到了種不顧一切的地步。

　　他的吻落在她的頭頂時，淩青菀沒有動。

　　安簷抱她更緊，深深舒了口氣。

　　「菀兒，我在這裡。」安簷把臉貼在她的耳畔，低聲道，「你害怕的時候，就拉著我的手。」

　　淩青菀沒有說話。

　　一路到了晉國公府，安簷將她送回院子裡。

　　淩青城還在宗學，淩青桐不知去向。景氏尚在長公主府，榭園裡只有丫鬟和僕婦們。

　　安簷送淩青菀進來，丫鬟們並不大驚小怪，反而個個抿唇低笑。

　　誰都知道安簷是她們家未來的姑爺。前段日子，安簷往這裡跑得可勤快了，最近不怎麼來，今天還是來了......

　　「你坐坐，我去更衣。」淩青菀對安簷道。想了想，她又補充一句道，「別走。我有話和你說。」

　　有外人在。安簷又是一副冷漠的表情。聽到這話，他唇角微動，似有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點點頭。

　　淩青菀就讓丫鬟準備熱水。重新整頓一番。

　　梳洗之後。淩青菀出來。坐到了安簷對面。

　　丫鬟和僕婦們都在簾外。

　　安簷猜不透她到底怎麼了，只當她又不舒服，就沒有問話。靜靜等她先開口。

　　「......二哥，你說那位像長公主的人，他叫什麼名字，你能仔細說說嗎？」淩青菀問安簷。

　　她有點忐忑。

　　安簷喜歡她，她知道。沒人願意在自己喜歡的姑娘跟前，說旁的男人。

　　果然，安簷神色微斂，唇線輕抿。他沒有立刻回答，頓了頓才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見過幾次。舅舅和他關係不錯，請他來教導我們幾個.......」

　　淩青菀的手指，就不由自主開始攪衣帶。

　　安簷看了她一眼。

　　「我不知他姓名，舅舅稱呼他為王七郎，說他是王太后的佷子。他比我們大......」

　　「大多少？」淩青菀插嘴。

　　「建平七年，我十五歲，他二十出頭了。」安簷道，「大五六歲的樣子......」

　　盧玉和長公主的兒子差不多的年紀，也比安簷大。那麼，王七郎比盧玉大四五歲的樣子。

　　盧皇后比盧玉大七歲，盧皇后從前和王家定親的男人，比她還要大，那就是比盧玉大十來歲。

　　淩青菀微微鬆了口氣，她心想︰「......不是盧皇后從前定親的人。」

　　「他是用槍的，王家有個師傅從小教導他。他師傅是隋唐時期郭氏槍法的傳人，傾囊相授於他。他從小練槍，槍法絕倫。而槍法適合戰場馬戰。舅舅非常傾慕他的槍法，踫巧王七郎是豪邁大方的性子，就讓他來教我們，他欣然同意了。」安簷又道。

　　怪不得安簷滿手的老繭，原來他也是用槍的。

　　淩青菀也明白了為何安簷手掌，和她夢裡男人的手掌相似。是因為他們都是使槍的嗎？

　　「那時候，他在京中任職嗎？」淩青菀問道。

　　「對，他是在殿前司都虞侯手下任職。」安簷道，「那時候的殿前司都虞侯，是盧珞，盧皇后的兄長。」

　　淩青菀又點點頭。

　　她想，她已經有了些頭緒了。

　　「盧珞還在京城嗎？」淩青菀問。

　　「不在了，他去年升遷，去了西邊做節度使。」安簷答。

　　淩青菀輕輕頷首，不再多問。

　　「菀兒......」安簷沉吟一下，道，「你有事瞞著我。」

　　淩青菀被點中心思，一時啞然，半晌說不出來話。她低垂了腦袋，有點惶然。

　　「無妨。」安簷繼續道，卻不是指責淩青菀，「不管你瞞了我什麼，都無所謂，只要你還是晉國公府的二姑娘，還會嫁給我，就足夠了。」

　　這話背後，透出濃濃的謙卑。

　　他卑微的渴求和她長相廝守。

　　淩青菀猛然抬頭，看著安簷。她從去年九月生病以後，忘卻前事，記憶中的安簷總是很孤傲、冷漠、不近人情。

　　他不是油嘴滑舌的安棟，不擅長甜言蜜語。

　　他說出這麼一番話，是他全部的誠意。淩青菀倏然眼睛發澀，她心裡萬分內疚。

　　如果從前的那個淩青菀聽到這話，一定會欣喜若狂的。想到這裡，淩青菀更是難受。

　　她眼睛濕了，聲音哽住︰「我娘說，和安家結親的事，不可更改。而我，不會再想更改它。能和安家結親，是淩氏的榮幸，安郎......」

　　「安郎」二字，從她口中旖旎而出，仿佛多了層綺艷。叫人心曠神怡。

　　安簷的心，跳如打鼓。

　　他微微挪開眼睛，假裝看窗外，耳根卻是紅透了。上次她送他護身符，他使勁摟住她，都沒有這樣臉紅、緊張過。

　　他猛然站起來，走到了她身邊。

　　像個茫然無措的孩子，他不知該怎麼辦，才能表達他的心情，又不讓淩青菀害怕慌張。

　　頓了頓。他伸手。輕輕摸著她的腦袋，然後摸著她的面頰，抬起了她的下巴。

　　淩青菀仍低垂著眼簾，縴濃羽睫將情緒遮住。

　　「這很好。」安簷裝作很鎮定。聲音淡然對淩青菀道。「聽到你如此承諾。我心甚慰！」

　　淩青菀不說話，想把臉偏過去。

　　安簷卻沒有鬆手，他似乎不太自信。追問一句︰「你是自願的，是麼？不是你娘逼迫你的？」

　　「我是自願的！」淩青菀終於抬起了眼簾，直視安簷的眼睛，「不管將來發生什麼，我都是淩青菀！哪怕天地變色，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我都要做淩青菀。而淩青菀，很想嫁給安郎。」

　　安簷不是個糊塗的人。

　　他從淩青菀的話裡，隱約聽出，她好似覺得自己已經不是淩青菀了。

　　安簷倏然有點害怕。

　　淩青菀是變了，他知道。從前的淩青菀，和現在這個女人有些不同。唯有深**她的男人，會敏銳發現這一點。

　　安簷雖然難以接受，但是他也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都不會鬆開。

　　他很想親吻她的唇。

　　猶豫了下，安簷緩緩往下俯身。

　　淩青菀察覺了他的意圖，眼神微顫。她的手攥了攥，最終她選擇輕闔雙眸，準備接受。

　　「大奶奶回來了......」簾外，突然傳來丫鬟的聲音。

　　安簷連忙放開了淩青菀，往後退了數步。姨母知道安簷穩重，不是輕浮之輩，才很放心讓他和淩青菀多有來往，甚至讓他送淩青菀去太原府。

　　假如姨母看到這一幕，估計對安簷的信任就要變味了。

　　安簷急忙跳開。

　　淩青菀明明心情很復雜、很糟糕的，瞧見這一幕，安簷淡然又不動聲色，卻急忙鼠竄的樣子，明明很狼狽，他卻做得這樣順理成章，淩青菀笑了出來。

　　她連忙捂住嘴，想把笑聲壓回去。可是笑意已動，怎麼也壓不住。

　　景氏進屋的時候，就瞧見安簷一臉冷漠，表情生硬；而淩青菀捂住唇，滿面笑容。景氏看了看他們倆，不得要領。

　　安簷是不可能逗淩青菀笑的。他有時候是像個木頭人，一板一眼的，沒有安棟那麼風趣。

　　「菀兒笑什麼？」景氏笑著問。

　　景氏笑了，笑是會感染的。淩青菀明明在辛苦忍著，見母親一笑，她就憋不出了，笑出聲來。

　　安簷不明所以看著她。

　　景氏也糊塗了。

　　最後，景氏留安簷在淩家用晚膳。

　　安簷就留下來了。他只要有機會，就願意多和淩青菀在一起。這點，他熱情得可怕，雖然他仍是個冷面郎君。

　　「二哥，我們什麼時候去太原府？」飯桌山，老四淩青桐突然問道。

　　淩青桐今天被淩青城抓了回來，所以和他們一起用膳。飯桌上，提到了今天的趣事，淩青桐就沒興趣，埋頭吃飯。

　　大家都說完了，他突然冒出一句︰什麼時候去太原府。

　　安簷看了眼景氏，道︰「月底吧？」

　　「哦。」淩青桐道。他問完了，又不再開口。淩青菀知道他不太願意去。

　　他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而淩青菀自己，是必須要去的。

　　太原府是盧氏的桑梓之地，她要回去，看看能不能把亂七八糟的家記憶都串起來。

　　晚膳之後，坊裡的大門已經關了。安簷有權讓武侯開門，但是景氏仍挽留他，讓他住在淩家。

　　安簷還有事，推卻了，說︰「我過兩天再來。」

　　景氏下意識看了眼淩青菀。

　　淩青菀倒沒有蹙眉。

　　晚上，淩青菀除了在心裡謀劃，怎麼把雪兒從周又麟手裡弄過來之外，就是想了很多夢裡那個男人的事。

　　他真的是王七郎嗎，自己難道不是盧皇后，而是盧玉嗎？

　　為什麼除了王七郎，關於盧玉的一切都不記得，反而對盧皇后的事，記得那麼清楚？

　　那個男人長什麼樣子，自己又長什麼樣子？

　　想得太多，她晚上又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