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沈晰做完這一系列安排之後太子妃究竟是怎樣的感受楚怡不得而知, 但是眾人都從明面上看到了個反應——太子妃抱病不出了。
楚怡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 正從湘儀閣的窗戶往外看, 目光穿過月門, 剛好能看見前面的桃林在移栽桃樹, 以便日後修成池塘供小月亮滑冰用。
周明跟青玉兩個在旁邊說得一唱一和, 講得相當精彩,楚怡就算犯不上為此幸災樂禍也確實聽得神清氣爽。
而後這種神清氣爽維持了小半年。
十一月,安佳翁主歡宜過了四歲生辰, 十二月份安敏翁主月恒也滿了三歲。緊跟著就是年關,這次年關跟先前不一樣,先前皇帝也在園子裡待著,眾人過年時自可以不回去,但這一回是太子自己帶著人到園子裡來躲清閒, 過年時無論如何都是要回去賀年的。
「東宮裡還沒修好吧……」聽說要回去過年,楚怡的頭一個反應當然是這個。
彼時沈晰正坐在小爐邊,頗有意趣地親自暖著一壺酒,聽言點了點頭:「是沒修好, 所以只好辛苦一些。臘月二十八我們啟程往回趕, 參除夕的宮宴, 然後在宮中湊合過一天,年初一我參完元日大朝會咱們再一道回來。」
……真的好辛苦啊!
楚怡腦補著這個行程都頭疼, 感覺快趕上那種景點密度很大的隨團遊了。不過也罷, 他們到底還都年輕, 而且她日日起來跑圈, 身體素質比其他女眷強多了。
就這樣,到了除夕那天,一行人緊趕慢趕的,好歹在天明之前趕回了東宮。
進了東宮的大門,宮人迎了上來,恭請太子妃到離宜春殿不遠的淑蘭館稍作休整。趙瑾月不禁一愣,她早已聽說了東宮修繕的事,卻剛知道自己的宜春殿也在修。
在路過宜春殿的時候,她更是愕住了。
先前宜春殿所在的地方成了一片廢墟,宜春殿後的幾處宮室也沒了蹤跡。仔細看去,依稀可見那幾處宮室間清理出來的空地上正築起新的建築,從大致的輪廓來看和宜春殿差不多。
好端端的,怎的把她的宜春殿都拆了呢?
她覺得費解,轉頭問白蕊,但白蕊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告訴她:「奴婢也不清楚……許是殿下想在前面建些什麼吧,等到修好了,自就知道了。」
趙瑾月點點頭,沒什麼可再追問。可不知怎的,一股心慌意亂的感受猶如墨汁如水般在她心底緩緩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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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宅的書房中,瑟瑟發抖的楚怡和沈晰一起坐在爐邊烤了會兒火。
小月亮年紀小火氣重經歷也旺盛,根本沒覺得累,回來就圍觀後宅大修去了。小太陽最近開始會走路了,顫顫巍巍地也跟著姐姐去,獨留下父母二人在這裡感受冬日寒涼。
等逐漸暖和起來,沈晰就把楚怡轟到屏風後換了衣服,免得一會兒向皇后和舒皇貴妃見禮時不得體。
說來也是不巧,去年晉她做側妃是因為出了陶氏那檔子事兒,他想著過年這會兒她能去外頭見人就免得接觸後宅了,可以免去許多危險。然而過年的這些禮數側妃都是要和正妃一道去的,他們那時誰都沒料到,過了半年不到,正妃就跟她掐了起來。
「唉。」沈晰暗自歎了口氣,叫來了岳嬤嬤,「原不想讓嬤嬤過年辛苦奔波,但有的事旁人鎮不住,只好勞嬤嬤盯著。」
岳嬤嬤垂首福身:「殿下放心,奴婢心裡有數。」
等到楚怡更衣梳妝完,沈晰也去拾掇了一番,二人又一併喝了一盞暖身的薑茶,就該各去應付各自的事了。
沈晰與楚怡一道往外走,到了東宮門口,正碰上太子妃。這個相遇不是巧合,楚怡原也是要和太子妃一道去的,只是一時之間二人還是都木了那麼一下。
沈晰對這些微妙的情緒視若無睹,攥了攥楚怡的手:「好好過年,有事隨時讓岳嬤嬤來知會我。」
這話當然是說給別人聽的。
楚怡抿著笑點了點頭:「放心吧,有太子妃殿下關照著,自是什麼事也出不了。」
之後一家子照例兵分三路,沈晰去乾清宮,太子妃和楚怡先去坤甯宮再去翊坤宮。幾個孩子如去年一樣得了皇后的恩旨,不必去問安了,直接去翊坤宮就行。
幾人各自上了步輦,楚怡無所事事地環顧著宮道的景色,走了好一段才發現前頭的太子妃好像……好像梗著脖子呢。
她可能是想轉過頭來看她,但又克制著。
所謂粉飾太平,大概也就是這麼個感覺吧。
時隔半年,楚怡後知後覺地突然意識到,太子妃現下大概是真挺恨她的,比先前的陶氏啥的都恨她。
於是在到坤甯宮的時候,兩個人沒有任何交流,皇后也照舊沒有時間見她們這些小輩女眷,她們在殿外磕個頭就可以往翊坤宮去了。
到翊坤宮下了步輦,太子妃卻突然向她轉了過來。
楚怡心弦一提,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又刹住了。太子妃低垂著眼簾,對此好像沒看見,含著和善地微笑給她理了理髮髻:「楚妹妹是頭一回在新年來問安。不必緊張,大過年沒人會挑禮的。」
楚怡:「……」
她在注意到周圍林立的宮人和正進殿去問安的低位宮嬪時就明白了。
我擦!想不到太子妃還會玩這一手!
她這是要在大家面前充大度啊!如果只是為給她添噁心而充大度還罷了,若是為日後給她使跘子而做鋪墊呢?她現下對她這麼「好」,以後出了事就全是她這奸妃的錯了唄!
楚怡有點心累,又要轉入宮鬥模式了,好特麼煩人啊!
然後她狀似和善地頷了頷首:「殿下先請。」
太子妃抿笑,轉身先一步往殿裡走去。楚怡押後了幾步,趁著這個空檔小聲吩咐周明:「傳話下去,今兒個都離太子妃身邊的人遠些,對大公子和安和公主也加小心。」
周明躬身,楚怡深呼吸,搭著青玉的手大大方方地進殿。
滿殿的嬪妃——無論是舒皇貴妃本人還是隨居的小嬪妃們都在等她們。尤其那些隨居的小嬪妃,都想瞧瞧這位太子殿下千嬌萬寵的側妃究竟是什麼樣,眼下終於瞧見了,其中好幾位都輕輕地吸了口涼氣。
果然是美人兒,相貌端莊的太子妃在她面前顯得毫無光彩。
這點子動靜楚怡和太子妃都注意到了,兩個人又都默契地假裝不知情,穩穩地向舒皇貴妃叩首拜年。
「快起來。」舒皇貴妃立刻示意宮人扶她們,二人站起身,舒皇貴妃又著人賜座。
羅漢床榻桌另一側的位子在這個時候歷來都是給太子妃的,連旁的嬪妃都輪不上,楚怡的位子便添在了舒皇貴妃兩步外,隔著一點不近不遠的距離,既顯出婆媳親近,又能和太子妃分出高低。
舒皇貴妃先同太子妃寒暄了幾句,便轉向楚怡:「本宮見到阿沂了,活潑得很,同樣是一歲,他可比太子那會兒還淘氣些。」
「是,阿沂素來活潑,臣妾也很喜歡他。」太子妃先楚怡一步接過了話茬。
舒皇貴妃自然而然地看過去,她又笑道:「臣妾來時還正跟側妃商量呢,說東宮裡目下就兩個男孩,該讓他們常在一起玩,不然兩個孩子都悶得慌。」
呦呵,你想搶我兒子?
楚怡精准地在腦內捕捉了太子妃的中心思想,但看看殿中眾人,這會兒實在不好跟太子妃撕。
——在東宮裡怎麼撕,那都是她們兩個之間的事,最多也就是她們倆和沈晰三方之間的事。但現在如果撕起來,相當於在外人面前丟東宮的臉。
是以楚怡無聲地深呼吸,抑制住了嘲諷,款款得頷首微笑:「殿下說的是,臣妾有時也覺若身邊能再添一個男孩子陪阿沂玩鬧就好了。不過好在阿沂和月恒還夠親近,待得滿了兩歲要開始識字了,殿下也會找伴讀給她,才讓臣妾安了心。」
——事實證明,舒皇貴妃那真是大風大浪裡過來的!
她目光頗有深意地在二人間一蕩,楚怡就知道她肯定品出了點啥。
接著,舒皇貴妃笑了笑:「姐弟親近真是好事。本宮先前還一直擔心先前你們寵著月恒,有了弟弟之後她要不高興呢。」
就這樣把太子妃適才提起的話題揭了過去。
談笑間,幾個玩累了的孩子進來吃點心了,柔淩走在最前頭,撲到舒皇貴妃身邊就喊:「奶奶,有優酪乳沒有?我想吃優酪乳了!」
「……你這孩子。」太子妃大顯不滿,「規矩都忘乾淨了,母妃從前是怎麼教你的?」
柔淩不禁面色微白,舒皇貴妃笑攬過她:「沒事沒事。我們柔淩長大了,性子也比從前活潑了,好事。」
舒皇貴妃覺得,真是虧得太子把柔淩帶走了。其實目下比起來柔淩依舊是幾個孩子裡規矩最好的一個,她時常會覺得這麼大點的小孩並不需要時刻謹記這些才對。
再說,她是柔淩的奶奶啊,自家人哪有這麼多講究?月恒就是在皇上面前不也都歡歡喜喜的麼,這才像小孩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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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沈晰到的時候皇帝正見幾位重臣,楊福親自出來回了話,請他到側殿稍候。
側殿中還有幾位兄弟在等,見他進來都離席見禮。眾人之中,封了睦親王的三弟瞧著最為顯眼,倒不是那一襲親王朝服比皇子的朝服華貴多少,而是那神清氣爽的樣子一瞧就與旁人有所不同。
他見禮也比旁人遲了兩步,悠悠哉哉地朝沈晰一揖:「太子殿下。」
「三弟。」沈晰頷首,沒做多言,睦親王同樣沒多說什麼,各自到兩旁落座。
兩個人一個坐右首、一個坐左首,無形中就有了點叫陣的感覺。四皇子沈易坐到了太子身側,掃了眼對面的睦親王,輕笑著壓音跟太子說:「二哥這半年不在,沒瞧見三哥有多風光。」
沈晰抿笑:「說說看?」
「父皇上個月把先帝那柄佩劍賞了他了。」沈易眉頭微挑,頗有幾許不快,「朝臣們好一番議論,他自己麼……」他自己嘖了聲嘴,「臣弟不說二哥大概也能想到。」
他自己,自是更拿這賞賜當做父皇器重他的象徵了。
沈晰毫不懷疑此時此刻三弟已很有底氣與他一較高下,只不過他暫時沒給三弟什麼推他下去的機會罷了。
他一時間甚至很好奇,如若他遲遲不露半點機會給他,他會怎麼辦?
「我看二哥還是別躲清閒了。」沈易小聲說,「現下真不是時候。」
沈晰淡淡的:「你別操心,孤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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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的宮宴如往年一樣歌舞昇平,太和殿中全坐滿了,殿外也設了許多席面,席上觥籌交錯,一派盛世之象。
但這回的宮宴也與往年有些許不同,朝臣們都注意到了。往年的宮宴上,能讓皇帝著意表達器重的只有太子,但這一回,皇帝似乎與睦親王談笑的時間更多一些。
一場宴席下來,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太子似乎顯得有點落寞,外頭的煙花還沒開始放,太子就以喝多了為由先告退了。
一時之間,談笑宴飲的眾人都在有意無意地觀察皇帝的反應。
而皇帝,並沒有多說什麼:「去吧,好生休息。」
太子又一揖,便向殿外行去。睦親王倒大方得很,當即離席跟上,去送太子。
「二哥慢走。」兄弟二人一並行到殿門口時,睦親王笑容滿面地伸手一引。
太子停下腳,睇著他笑了笑:「這半年孤不在,辛苦你了。」
「二哥客氣了。」睦親王朝殿裡拱了拱手,「為父皇分憂,應該的。」
太子點點頭:「新年大吉。」
「新年大吉。」睦親王微笑著朝他一揖。
沈晰便提步走了,正要叫張濟才去後宮請太子妃和側妃也回東宮,卻見又一人影出了殿來。
他轉頭一看:「五弟?」
「二哥。」沈旭低著頭。
他方才看見自家親三哥出來送太子心裡就怵得慌,躊躇再三,還是在三哥離開後上了前。
可上了前,他又不知道能說點什麼。三哥若是讓二哥不高興了,他代三哥賠不是也不頂用。
沈晰瞧出他神情尷尬,拍了拍他的肩頭:「別送了,回去吧。」
「二哥,我三哥……」沈旭想說我覺得三哥爭不過您,您別跟他計較,又覺這話說出來也滑稽。而且,他有什麼資格說這話呢?他並不算是二哥這一派的人,先前更是也同二哥爭過,只是後來被嚇退了而已。
最後,沈旭無奈地搖了搖頭:「您慢走,臣弟先回了。」
沈晰無聲地點了下頭,目送著垂頭喪氣的沈旭回去。這情景讓他忽地回想了一下幾年之前,覺得這變化真是翻天覆地。
——幾年之前,是他和大哥、三弟、五弟都在爭。但在爭的同時,又誰都還顧念著點兄弟情分,顧念著臉面,那大概是年少輕狂時才會有的青澀的內心矛盾,。
而眼下,雖然大哥早已出局,五弟也已置身事外,他和三弟卻離撕破臉只有一步之遙。這中間更夾雜著父皇的喜怒無常、朝中的一次又一次站隊,他和三弟已真正都有了自己的黨羽,雖然看上去還沒鬧出過什麼大事,但他們誰都清楚,想針鋒相對也只差個契機——幾年前他們大概都還有點懼於看到這個契機出現,而現在,他們都盼著這個契機。
契機是個奇妙的東西,能改變很多事情,同時還能讓人覺得暢快。
沈晰從京中避出去的時候在想,他避出去,便能讓三弟邁這一步。現在,他想再推三弟一下。
——有的事啊,真是早晚都要面對,那不如推助它早點到來。
——太子妃的事情讓他近來都在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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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宮,太子妃和楚怡突然被張濟才從殿中請出來,都愣了一愣:「回毓仁園?」
「是。」張濟才躬著身,太子妃滿目疑惑:「明日還有元日大朝會,殿下不列席了麼?」
張濟才回說:「殿下有些不適,所以想早點回去。」
正側兩妃相視一望,並不對付的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生出了同樣的不解。
小兩刻後,一家子就各自上了馬車,連原本在東宮吃著家宴的雲詩都被拎了出來,帶著孩子一道回毓仁園。
楚怡的車裡,小月亮哈欠連天,小太陽已經睡實在了。之後的這一路上楚怡也沒見著沈晰,兩天一夜之後到了毓仁園一下車,倒一眼看見了前頭剛下了馬的沈晰正扯哈欠。
「沈……」她剛叫住一個字,又因為注意到太子妃的存在而即時改口,「殿下。」
沈晰轉過頭,楚怡走上前碰了碰他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
不燙啊,看起來氣色也很好,紅光滿面的,完全不像身體不適的樣子。
……那你咋還撂挑子不去大朝會了呢?
楚怡想問但又憋住了。他平日在她面前說這些沒什麼忌諱,但他未必想在太子妃面前說。
他果然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目光飄過她又越過太子妃,直接從乳母手裡抱過了沈沂,笑著咂嘴:「小可憐兒,年初一出生,這麼一趕路正好把周歲生辰給繞過去了。別生氣啊,爹今晚給你設宴。」
小可憐兒•沈沂往他肩上一靠:ZZZzzzZzZz……
太子妃遙遙望著,覺得自己仿佛被刻意孤立一般,這種感覺令她羞憤。
她踟躕了一下,試著上前與太子搭話:「殿下。」
沈晰還抱著沈沂,一時未及避開,她的手已搭到了他的肩上:「臣妾聽張公公說殿下身體不適。」她溫婉地頷了頷首,「不如去臣妾那裡歇歇?」
「……?」
一瞬間,從沈晰到楚怡再到周圍的一眾宮人,臉上都寫滿了問號。
沈晰心裡最清楚她與他並不親近,乍然聽到這種話,一時間無言以對;宮人們也都覺得看了個新鮮,在過去的幾年裡,是從來沒聽說過太子妃主動邀請太子過去的。
她賢慧端莊,從不爭寵。開口相邀於她而言丟人。
連楚怡都在內心OS:你怎麼搶我這個妖妃的臺詞呢?
然後所有人都盯著沈晰的反應,楚怡看到沈晰明顯地尬了一下,接著輕咳:「是,孤身體不太舒服……」聲音聽著都氣虛了,「所以想趕緊回去歇著,書房離得近些。」
話音落處,一陣小寒風涼颼颼地刮過。
而後太子平淡地頷了頷首:「你也早些歇著。」便往裡去了。
楚怡風中淩亂,有意等到太子妃也走進去一段後才跟進去,又繞遠先回了自己住的湘儀閣,再穿過當中的水池間的小路去書房見沈晰。
一進門,她就看見沈晰一臉的無語。
「真是沒法子。」他苦笑著搖頭,簡直生不出氣來。
太子妃到底在想什麼呢?在他一心一意想跟她好好過日子的時候,她一個勁兒地把他往外推。如今已經鬧了這般地步,她又來主動相邀了?
誠然他並不想做得冷酷無情,但說實在的,回不去了。
他已然完全習慣了與楚怡相處,與太子妃說話直讓他覺得彆扭。除此之外,太子妃在種種大事小情上惹出的不快,也實在不是能隨便就忘了的啊!
他委實不懂她為何能突然而然地湊上來,她真能當先前的那些不快都不存在麼?
楚怡也是同樣的無言以對。
此前她和太子妃井水不犯河水,從半年前開始她們基本算是掐起來了,而沈晰明確地站在了她這一邊。
這樣的情形下,太子妃怎麼還反倒爭上寵了呢?
先前的所有時候,大概都比這半年適合爭寵呀!
她真是不懂太子妃的想法。
她希望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活成太子妃這樣。
眼前的幸福就要及時抓住,抓不住就放手好了,事後後悔真的很苦,自己和大家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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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節轉眼過去,上元節後,一切都恢復了原有的步調——孩子們重新開始讀書,朝臣們的早朝也要繼續,一年一度的長假就此結束了。
元月十六,沈晰「缺席」元日大朝會的事就有了下文,禮部尚書在早朝上參了他一本,說他身為太子卻疏於朝政,連元日大朝會也未列席,有愧於聖恩。
皇帝將此事按下未提,元月十七,又有幾位朝臣聯名上疏,對於太子的不滿之聲就此沸沸揚揚地鬧起來了。
四皇子和六皇子趕到毓仁園時全都上氣不接下氣,尤其是一貫身體不濟的四皇子,咳得肺都快出來了。
沈晰前後遞了杯熱薑茶給他暖身,聲色平淡地問他:「東宮官們近來有什麼事要稟嗎?」
東宮事務這大半年來都是交給這兩位弟弟管的,他們每過幾日差人往毓仁園送一趟摺子,有要緊的事也親自跑一趟。
可眼下,六皇子一聽他還說這個就急了:「我們不是來說這個的!二哥,朝臣參您的摺子都在父皇案頭摞成山了,背後是誰您心裡有數吧!其他的事,當下都是小事!」
沈晰銜笑瞧了瞧他,又說:「哦對……今年給你四姐送去的年禮禮部可好好辦妥了?她遠嫁番邦不容易,不能讓她覺得朝廷忘了她。」
「……二哥!」六皇子急了,差點沒跟眼前的太子殿下拍桌子,「您打什麼岔?三哥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半年來事事往上湊,父皇也對他青眼有加。如今又鬧出這樣的事來,您……」
「所以我問你們東宮的差事都有沒有辦妥。」沈晰從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