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消失的兩母女
他們去公安局把陸忠的屍身領回來了,陸昭本以爲陸國富會給陸忠辦個葬禮啥的,結果什麽也沒有。
大概是陸國富覺得陸忠的死本就是件不光彩的事,所以在鎮上隨意買了個棺材把陸忠葬在了後山上。
對此陸昭沒有說什麽,她不是陸國富,自然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麽。
陸忠下葬過了一個多星期,公安局仍沒有消息傳來,陸昭想著這些人辦事效率低也是正常的,但是陸國富很急,如果不是因爲那公安局是個神聖不可侵犯的地方,估計他能一天三趟的去。
這天陸國富在陸昭家吃了午飯,說起謝榮芳母女。
這是這麽些天來陸國富第一次說起她們,他對謝榮芳著實是不喜歡,字裡行間處處都是針對,說起她之前想吞了他的房子時,更是氣得發抖。
陸昭和陸寧在旁邊聽著,都沒有說話。
「鳳鳳却是個好孩子,可惜了她有個那樣的媽!」
陸昭看著他已然蒼老的臉,突然很想知道陸國富年輕時是個什麽樣子,是否也這樣尖酸苛薄嘴下不留情面。
「早知道當初我就不該讓陸忠把謝榮芳娶進門,沒成想娶了個這樣的女人!」陸國富坐在小矮凳上,激動時唾沫橫飛,「陸忠就算在外面欠了債又怎麽樣,兩個人一起賺錢慢慢還不就是了,她爲什麽非要動手殺……」
最後那個人字沒有說出來,但陸國富也知道自己的失言,沒再往下說。
陸昭依舊沒有說話。
原來陸國富心中也有這樣的想法,他竟然也懷疑謝榮芳嗎?
陸國富看起來倒還不算蠢。
陸寧也聽見了,他看了眼姐姐,見姐姐沒有說話的意思,他便也沒開口。
大伯出的這個事,姐姐雖然沒有明說,但他也多多少少懂得了一些,當下他看了爺爺一眼,見爺爺臉上縱橫的皺紋,從前他覺得爺爺特別年輕,這短短幾天,竟然像是一下子老了很多似的。
陸寧不敢再看,聽見姐姐說:「爺爺,現在公安局正在找大伯母和堂姐,到時候把人找出來一切就清楚了。」
陸國富嘆了口氣,「但願他們能快些找到。」
過了一陣,陸國富又說:「還有那群催債的,最近你們有沒有見到?」
兩姐弟搖頭。
陸國富說:「你們最近出去要小心些,那些人要是聽說你大伯出了事,說不定要找家裡的人算帳。」
陸昭說:「這事我們還是告訴村長吧,讓他替咱們作主。」
陸國富思忖片刻,「本來這事是咱們自家的事,還是不要讓外人摻和進來吧,對村長也不好。」
陸昭說:「那就聽爺爺的。」
城南有一片平房,從城市上空看下去,密密麻麻的像蜂巢,這裡房租便宜,魚龍混雜,專門供給那些進城打工的農村人。
蜂巢裡小街小巷比比皆是,一座座平房便在這街巷之中鋪擺開來。
低矮狹窄的平房裡,一個少女坐在灶前,正艱難的生火。
她顯然不常做這種事,手法十分生疏,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少女强忍著怒火,又試了一次,依然沒有成功。
「混蛋!」
少女咒駡一聲,將手裡的打火機狠狠砸在地上,抬腿把打火機踩碎,一股汽油的味道頓時充斥著這小小的空間。
「鳳鳳,你咋了?」謝榮芳推門進來,手裡提著顆白菜還有一小塊兒肉。
那門是幾塊木板拼成的,若是天氣再冷些,風就能直接灌進來。
陸鳳冷哼一聲,不說話。
謝榮芳進了屋,看見地上碎了的打火機,皺了皺眉,輕聲問道:「是不是沒生著火呀?」
家裡只有這麽一個打火機,現在被鳳鳳摔了,謝榮芳只能出去再買一個。
現在雖然還沒到冬天,但夜裡的溫度明顯下降了,謝榮芳搓了搓手臂,拐出去在附近的小副食店買了個打火機,爲了幾毛錢還跟店主爭論了幾句。
等她把打火機買回來,陸鳳已經躺在了床上。
謝榮芳知道她生氣,也不敢去招惹她,輕手輕脚的掏米洗菜,這房子還沒他們家的一個厨房大,床和灶爐中間隔著一道不足半米的過道,如果兩個人同時站在屋裡,連落脚的地兒都沒有。
就這樣一個地方每個月還要交十幾塊錢的房租,這錢花得謝榮芳肉疼。
她現在在一家織布廠上班,兩班倒,從十二點上到十二點,工作辛苦是當然的,她沒有文化,也找不到更輕鬆的活兒。
但是謝榮芳還是很滿意現狀的。
沒有陸忠那個鬼東西纏著她,她做事也起勁,晚上也睡得香。
偶爾也會想起陸忠,畢竟做了那麽多年的夫妻,但轉念又想到是他把這個家給弄垮的,她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他害的,她要是可憐他,那誰來可憐自己?
謝榮芳心腸硬起來連自己都怕。
但她對陸鳳却是硬不起心來,所以走到哪裡都帶著她,還生怕她的鳳鳳受了委屈。
謝榮芳很快把晚飯做好了,她走到床邊,輕推了下陸鳳的肩膀,「鳳鳳,吃飯了。」
陸鳳背對著謝榮芳側躺著,明明聽到了謝榮芳的話,她却隻裝作沒聽到。
這些天陸鳳對她一直都是愛搭不理的,謝榮芳早就習慣了,她看著陸鳳,半晌走回去,自己坐在那張缺了個腿兒的方桌邊,扒了碗飯。
下午下班只有四十分鐘的吃飯時間,吃完了飯她還得回廠裡去上班,所以時間對謝榮芳來說是很寶貴的。
謝榮芳幾乎連飯都沒怎麽嚼,直接吞進了肚子裡,等吃完了飯,距離上班還有十分鐘。
她見床上的陸鳳還是剛才那個姿勢,也沒再勸,隻把菜放進鍋裡溫著,對陸鳳說:「媽去上班了,你在家裡好好的,晚上別出門。」
在這魚龍混居的地方,一個女孩子晚上出去,怕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剛搬來的頭一個星期,謝榮芳深夜下班回來,在路上被人搶過一次。
對方蒙著臉,只露出一雙如虎似狼的眼睛,仿佛要把她生吞了似的,她嚇壞了,被對方搶了身上所有的錢,連喊都不敢喊。
好在當時有幾個人路過,不然她都不知道對方還會不會有其他行爲。
自那以後,謝榮芳身上再沒帶過一分錢,晚上下班回來也儘量跟廠裡的人一起走。
廠子裡有好幾個跟她住的地方離得近,便再也沒發生過之前那種事。
謝榮芳出門後,陸鳳終於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走到灶邊,揭開鍋蓋,將裡面那盤白菜炒肉端出來,又拿碗裝了碗飯,坐在謝榮芳剛才的凳子上吃了起來。
這個房子四面都是灰白的墻,墻上還有上一個住客留下的各種各樣的脚印刮痕,處處都讓她感到壓抑。
她們在這裡已經快住了一個月了。
她每天醒來睜開眼看到的便是黑壓壓的天花板,以及那灰中帶白的髒墻面,她想大喊大叫,想嚎啕大哭,但她什麽都不敢做,怕有人聞聲跑過來,發現這屋子裡住著兩個殺人犯。
她不如謝榮芳看得開,這一個月來,她吃不好睡不好,滿腦子都是陸忠的樣子。
他喝了那杯她端給他的茶,當時他臉上是一種特別開心的笑容,說:「我們家鳳鳳長大了,還給爸爸倒茶喝。」
她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
她只想讓他把茶水喝下去,喝下去之後她跟她媽就解脫了。
再也不會有人三天兩頭的上門來催債,她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陸鳳無法想像自己當時的表情,應該是期待又猙獰的吧,有那麽一瞬間,她迫不及待地想讓陸忠去死。
是這個男人毀了她。
若他不死,她將一輩子抬不起頭來,甚至會被那些人拉去替他還債!
她不會讓自己走到那一步的!
所以陸忠必須死!
她們搞不到毒藥,又怕老鼠藥的效力不够殺死一個成年男人,所以陸鳳去後山轉了一下午,終於找到了蝎蟲草,這種草藥本身毒性不大,但是如果被茶葉混在一起,連一頭壯牛都能殺死。
以前村子裡用這個法子來毒過發了瘋的牛。
陸鳳把草藥摘回來,放在搗蒜的小罐子裡搗碎,然後把汁倒進一早準備好的杯子裡,做這些的時候她腦子特別清醒,也特別冷靜。
她甚至想像過陸忠喝下這杯混了蝎蟲草的茶會是個什麽樣子。
一定會很痛苦的。
就像他加諸在她和她媽身上的痛苦一樣。
但是陸忠喝下茶水之後半天都沒有反應,陸鳳一度以爲自己搞錯了,摘的可能不是蝎蟲草。
陸忠那天晚上特別高興,一直拉著她說話,眼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陸鳳心裡著急,想著既然蝎蟲草沒起作用,是不是得想個其他辦法?
就在這時,陸忠臉色突然變了。
陸鳳看著他撫著胃,面容扭曲的倒了下去。
他長得其實不差,但是形容太過猥瑣,將這張臉白白的糟蹋了,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陸鳳,右手緩抬在半空中,似乎想要拉住陸鳳。
陸鳳嚇得往後倒了兩步,「媽,怎麽辦?」
謝榮芳也看著陸忠,冷靜地說:「等他死透了,咱們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