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仇,報還是不報?
陸昭第二天一大早進空間,看到她昨晚移到空間裡的那些草藥苗子全部活了過來。
她拔了一顆出來,被燒壞的根部已經長起來了。
她出了空間,看時間還早,去了趟楊勤習家,跟他說今天下午找人把那塊燒壞的地裡的草藥全部拔出來送到她家裡。
楊勤習一聽,「找到辦法了?」
「嗯。」
「好好,今天你放學回來前,我一定全部弄好送過去給你。」
陸昭從楊勤習家出來,在田埂上碰到了楊勤法。
自從幾年前林鳳裕走了之後,他跟楊勤習兩個人就老死不相往來了。
楊勤習雖然恨透了這個給自己戴了綠帽的弟弟,但他幷不是一個公報私仇的人,所以幾年過去了,楊勤法在向西村還住的下去。
「勤法叔,早啊。」
楊勤法看著陸昭臉上的笑,像等下就要出來的太陽,出時溫和明媚,等再過一些時間,直把人曬得火辣辣的,惹不得。
「昭昭啊,這麽早你怎麽在這裡呀?」
「我來找楊叔說點兒事情。」
楊勤法聽到他哥的名字,整個人都不好了,笑容勉强,「是嗎?」
陸昭看出他的不自在,也沒說什麽,徑直走了。
到了下午放學,陸昭剛進家門,楊勤習後脚就來了,後面跟著幾個漢子。
他們覺得草藥是很嬌貴的,所以也不敢用籮筐裝,便那圓簸箕把拔下來的草藥苗子挨個碼好,「昭昭,這個放哪裡合適啊?」
「放院子裡就行了。」
楊勤習那你讓人把東西整齊的放在院墻邊,「昭昭,你想的是個什麽辦法,不如教給我吧,我來弄就行了,你千萬別耽誤了學習。」
這個辦法怎麽能告訴外人呢,這空間的秘密,陸昭已經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了,就連陸鳳她都沒有說。
「不用了楊叔,這個你做不來,還是我來吧,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楊勤習心裡是真的過意不去,但是想著自己粗手粗脚的,別等會兒再把這草藥給倒騰壞了,那就真的救不回來了,「那行,有需要隨時找我啊。」
把楊勤習一行人送走後,陸昭叫上陸寧和未未跟她進空間重新栽種那些草藥。
三個人忙到快8點,才把草藥全部栽種下去,都是累的不行了。
未未說她去做晚飯,陸寧忙去幫她。
陸昭在空間又待了一陣才出來。
吃飯的時候,滾滾和小寶在陸昭脚邊直打轉,陸寧笑說:「姐,它們可真喜歡你。」
陸昭看著滾滾越來越遲緩的行動,心裡微微酸澀,「滾滾老了。」
陸寧說:「嗯,小寶長大了。」所以滾滾老得很正常。
滾滾會老,是因爲空間在變老,如果空間還能恢復到以前的話,說不定滾滾又是活蹦亂跳的。
陸昭突然想起李老爺子給她的那塊玉佩,既然兩個玉佩一樣,是不是也有一樣的空間呢?
陸昭心裡激動,快速的吃完飯,便進了房間。
她把李光順送的玉佩放在抽屜裡,陸華送的那塊還戴在脖子上。
若不是她此刻身上戴著一塊,她都認不出哪一塊是陸華的,哪一塊又是李家的。
玉佩觸手生凉,握在手裡再久,也沒有溫度,陸昭心裡有些緊張,閉著眼,按照平時的方法,睜開眼時,自己還在原地。
她不死心,又試了幾次,結果還是一樣。
她不禁有些失望。
晚上躺在床上,陸昭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想著這兩塊玉佩明明一摸一樣,爲什麽一個有空間,另一個却沒有呢?
百思不得其解。
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她想,或許這就是滾滾的命吧。
它注定是要老去的。
誰也改變不了。
空間裡的草藥很快就恢復正常了,楊勤習送來的時候是用圓簸箕一顆顆碼的,陸昭還給他時却是用裝秧苗的水桶,一顆顆綠油油的草藥苗子,又神奇地被賦予了生命一樣,看起來鮮活極了。
楊勤習差點喜極而泣,「昭昭真是幫了大忙了。」
楊勤習讓人把苗子拿去重新栽到地裡,然後自己落後幾步,跟陸昭說話,「淋糞的人找到了。」
「是誰?」
「楊勤法。」
陸昭哦了一聲,不怎麽意外。
楊勤習看著她,「昭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沒有啊,我是剛剛聽你說的。不過他跟楊叔你不和已久,即使做出這樣的事情也不奇怪,你打算怎麽辦呢?」
楊勤習也是爲難,如果是別人還好辦,批評幾句,再思想教育也就是了。
但這個做錯事的人是自己的弟弟,如果罰的輕了,只怕別人會說他徇私。
「越是這種情况,楊叔越要拿出村長的威嚴,給所有人做個表率,你的親弟弟不但不支持你的工作,反而背地裡使壞,你若不嚴懲,不光不能服衆,也起不了震懾作用。」
楊勤習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
陸昭看出他的猶豫,也知道他在顧慮什麽,該說的話她也說了,要怎麽做就看楊勤習自己了。
過了幾天,楊勤習開了全村大會,把他們當初種植草藥的目的說了,又把使壞的楊勤法當衆批評了一通,幷且取消他年底分猪肉的資格。
這個處罰不見得有多重,但是光當衆批評,就已經够丟臉了。
那些心裡還在打小算盤的人經了這麽一遭,也不敢再造次了。
這事兒便算平息了。
村民們得知種草藥可以讓自己發家致富,那些之前不答應的人現在看著地裡的草藥苗子越想越好,都有些心癢癢。
好在村長承諾他們,等第二批草藥開始種植,一定有他們的份兒。
楊勤習找到陸昭,說想請上此那兩個幫他們看土地的同學再來看看,村裡一定給報酬。
陸昭把唐慶的聯繫方式給了他,高考近在眼前,她不能再分心了。
楊勤習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拿了電話號碼,自己去聯繫唐慶了。
一年一度的高考開始了。
這是整個陸家的大事。
陸寧和未未早幾天前就把陸昭去考試時要用到的東西準備好了。
陸鳳還沒有期末考試,請了假回來。
陸昭被他們這如臨大敵的模樣逗笑了,「你們不用緊張,只是個考試而已。」
陸鳳說:「對,就是要有這種心態,別緊張,跟平時一樣就行了。」
陸寧心裡還是有些擔心的,畢竟這關係這姐姐的未來,但是爲了不讓姐姐有太多負擔,他也沒說什麽。
未未笑著說:「我相信姐姐一定能考好的。」
陸昭出發去考試的那天早上,李朝陽把車開到了村口。
他們昨晚才通過電話,他沒說要來,所以陸昭有些意外。
李朝陽說:「今年還是在一中考試,正好那裡我熟,把你送過去。」
「這不成,大家都是統一坐車去的,我不能好特殊,老師也不會同意。」
李朝陽把手機給她,「打電話跟老師說一下就好了。」
陸昭不接,「你把我送到學校。我跟班裡的人一起去。」
李朝陽見她不合作,笑道:「你不打我打。」
陸昭看著他飛快的輸入了一串數字,不由奇怪,「你怎麽知道我們班主任的電話?」
李朝陽笑得像隻偷腥的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陸昭輕哼一聲,表示不服。
李朝陽瞄了她一眼,「王老師,你好,我是陸昭的哥哥,昨晚我們正好在縣城沒回去,今天我直接把她送到一中門口,到時候在那裡跟你們會合,可以嗎?」
人家能說不可以嗎?
陸昭忍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
「好的,謝謝你,王老師。」
李朝陽挂了電話,朝陸昭一笑:「很簡單。」
陸昭把頭別到一邊,小聲嘀咕:「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李朝陽笑了笑,「謝謝誇獎。」
「東西都帶齊了嗎?」路上,李朝陽問。
陸昭說帶齊了,他又說:「我在學校等你。」
陸昭說:「我可沒說要進你們學校。」
「不管,反正我等你。」
陸昭:「……」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李朝陽越來越不正經,這種不正經又僅限於在她面前。
在別人眼裡,他仍是那個清冷的李朝陽,永遠的言簡意賅,有時候甚至顯得有些無情。
陸昭不知道這樣算好還是不好,但是她希望他們都能在彼此身邊找到一個最佳的相處方式,這樣很好。
他們出發的比學校統一坐車的時間要早,所以路上李朝陽開得很慢,邊跟陸昭說起近况。
陸昭問老爺子身體怎麽樣,她已經有半個月沒去李家了。
「還好,家庭醫生在家裡住著,楊叔也很盡心,有什麽事他會及時通知我。」
陸昭說:「那邊呢?」
「上次的事情公安部門雖然成立了調查組,也傳喚他去問了話,但是最終也沒有定罪,他現在雖然落到了這個地步,但手上錢還是有的,上下打點一下也能出來的,加上還有一個莫家。」
「莫心願可能請家裡幫了忙。」
「對,她爸爸從政,在官場上還是很有分量的,大哥又是商業巨頭,莫家人出手,對我們很不利。」
陸昭微微一笑:「你小叔當初娶她,怕就是爲了今天吧。」
「自然有利益關係,只是莫心願也願意嫁給他。」
陸昭笑起來:「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他們把李仲城逼到這個份上,對陸昭而言依然不够,陸華賠了生命,凶手怎麽可以活在這個世界上?
狡兔三窟,難保李仲城不會反撲,所以還是小心爲上。
陸昭心裡有這樣的顧慮,李朝陽也有,他說:「等你考完試,就來家裡住,我也放心些。」
陸昭答應了。
到了一中,學校的車已經來了,學生們陸續下車,在校門口集合。
「就在這裡放我下。」陸昭拍拍李朝陽。
「不要。」
陸昭:「……」
最後李朝陽當然是把車開到了一中大門口,好在他這車看起來不值錢,沒吸引多少人的注意。
陸昭下了車,看著李朝陽把車開走,這才去找自己班上的人。
楊雪平老遠就看到她了,等她走近才悄咩咩的問:「你未婚夫?」
「嗯。」
楊雪平一臉八卦:「你怎麽也不讓他下車來讓我看看啊,現在學校的人對你那個未婚夫可是好奇的不得了。」
陸昭說:「他長得醜,還是別看了。」
楊雪平才不信呢。
正好班主任叫集合了,才止住了這個話題。
高考結束那天,李朝陽開車來接陸昭。
在一中門口正好遇到陸昭班上的同學,一行人正走出來,楊雪平眼尖,看到了李朝陽的車,她推了推陸昭,輕聲說:「你未婚夫。」
陸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李朝陽的車。
同行的幾個人也看到了,有人起哄想看看李朝陽。
陸昭自然不想讓他們看,結果那邊李朝陽徑直下了車,朝他們走過來了。
幾年前陸昭初次見他,他就是個很漂亮的男孩子了,現在漂亮的男孩子長成了男人,身上的魅力更是讓人難以抵擋。
舉手投足間不經意展露的氣勢,足以讓在場的所有男生自慚形穢。
所有人都看著他。
他却直直的走向陸昭,溫聲道:「東西拿齊了嗎?」
「嗯。」
「我們走吧。」
陸昭拉了拉他,不太情願的說:「給你介紹一下我的同學。」
陸昭心裡清楚,這人之所以下車,就是爲了在她那些同學面前露露臉,不爲別的,他們在一起那麽久,這關係似乎還沒有昭告天下,所以李同學心裡不高興了,千方百計的要刷存在感。
今天她就遂了他的意吧。
李朝陽表現的特別矜持高冷,讓她的同學,尤其是女同學們恨不得把眼睛長在他身上。
心裡都紛紛羡慕起陸昭來。
眼看著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李朝陽忙帶著陸昭走了。
看著那車開遠了。
幾個女孩子七嘴八舌說開了。
「陸昭命真好。」
「是啊,上哪裡找的這麽帥的男朋友啊,看他的穿著,家裡一定也很有錢吧。」
「哎,我就沒這麽好的命。」「還是多讀點書吧,自己出息不靠人。」
楊雪平實在聽不下去這酸溜溜的話了,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陸昭這麽好,我說是她男朋友高攀了才對。」
在楊雪平心裡,陸昭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不但有想法,還有膽識,更有愛心,所以她覺得,無論多優秀的男孩子,陸昭都是配得上的。
……
高考結束後,陸昭簡單收拾了一下衣服,就去未婚夫家住了。
還順便把家裡的姐姐弟弟妹妹們都帶去了。
臨走時陸昭不放心爺爺,想叫他一起去,陸國富說什麽也不去,說要在家裡自在。
陸昭也沒有勉强,留了錢給他,又特意交代了照顧他的大娘,有時候讓楊勤習及時通知她。
都是鄉里鄉親的,大娘照顧的也頗爲用心,直叫陸昭放心。
陸昭還是放心不下,又去找了楊勤習,楊勤習笑道:「沒事兒,我有空會多去看陸老的,你放心去你男朋友家玩啊。」
「麻煩楊叔了。」
「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這地裡的草藥成熟了,你還得回來呢。」
「我隻去一個月,那時候草藥應該也差不多了。」
這次陸昭拖家帶口的去李家,依舊是李朝陽來接。
李家爲了迎接未來的孫少奶奶,特意把宅子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
陸昭就這樣住下了。
最高興的當然是李光順了,陸家的幾個小朋友來了,似乎給這個家也注入了新的活力。
宅子裡每天都充滿了歡聲笑語,陸昭把前面有塊空地整理出來,種了好些艾草,這種東西雖然不值錢,但却是居家必備的。
將綠油油的艾草跟打碎了的鶏蛋炒,可以調理婦科問題。
艾草曬乾了跟水一起煮開,三碗水熬成一碗喝,可以養胃。
胎像不穩的婦人,在屋裡熏艾,可以鎮氣凝神,對胎兒有極大的好處。
所以這小小的一顆艾草用處多多。
陸寧和陸鳳在重新翻過的地裡卷袖子款褲腿的,陸寧說:「姐,這地能種艾草嗎?」
「能。」
陸鳳看了一圈,問道:「未未呢?」
「對呀,未未去哪裡了?從下午好像就沒看到她了。」
陸昭聽罷,對兩人說:「你們把種子灑下去,我進去端點水出來喝。」
陸昭進了屋,先去看了李光順,他喝了藥,現在還睡著。
吳嬸在厨房準備晚飯,未未在給她打下手,見陸昭進來,吳嬸忙道:「是不是渴了?糖水這會兒該冰鎮好了,我去拿出來。」
陸昭應了一聲,看見未未在摘菜,「未未,不出去看看我們翻的地嗎?」
未未回頭,衝她一笑,「我把這點菜摘完就出去過。」
陸昭沒再說什麽,恰好吳嬸把冰好的糖水從冰箱裡拿出來,陸昭把小碗準備好,一起拿出去。
快出厨房時,她回頭,見未未從開頭到現在,只看過她一眼。
陸昭垂下眼皮,出去了。
晚飯後,李朝陽陪李光順下棋,爲了照顧李光順的眼睛,所以陸昭把書房裡的燈調得稍微亮些,爺孫倆便坐在敞亮的光下聚精會神的下棋。
李朝陽不在的白天,都是陸昭陪李光順下,現在好不容易有人接自己的班,陸昭基本都是不往上凑的,坐在一邊的沙發上看書。
「哎呀,輸了。」
李光順嘆息一聲,把剩下的棋子兒放回棋盅裡。
李朝陽笑著說:「爺爺承讓了。」
李光順無可奈何的一笑,「你小子……」後面的話却是不知道怎麽說了,轉頭就給陸昭告狀,「昭昭啊,你看看阿七,真是越大越不像話了,居然欺負我!」
陸昭正看得起勁呢,聽見老爺子的話,不客氣的道:「願賭服輸,爺爺,你還是快把東西交出來吧。」
「好哇,合著你們兩個早就盤算好了!」李光順哈哈笑了兩聲,「想我英名一世,居然也會著了你們的道。」
「爺爺這話就言重了。」陸昭放下書,「剛才不是您自己說,沒點兒彩頭沒意思嗎?」
「這……」
自己確確實實說過這話,但是這兩個小傢伙怎麽就當真了呢。
陸昭見他猶豫,故意對李朝陽說:「算了吧,爺爺畢竟年紀大了,記不清楚事情也很正常,大不了下次先立個字據爲證。」
這話惹得李光順又笑了起來,「昭昭啊,你連激將法都用上了!」
陸昭甜甜一笑,「爺爺耍賴,我可看不得李朝陽被欺負。」
李光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看向一旁跟著笑的李朝陽,心裡面只覺得滿足,他這一輩子臨到老了,還能看到孫媳婦兒,就算閉眼也是值得的。
「好,那副畫兒就給昭昭吧。」
李朝陽去把畫拿出來,陸昭接過,慢慢把畫卷展開。
是一副春江狩獵圖。
猶如困獸的羚羊前足微曲,眼神裡流露著恐懼之色,四周的戰馬將它圍作一團,戰馬上坐著的人個個身披鎧甲,像是浴血歸來的勇士。
遠山罩雪,近景如畫。
這一副肅厲殺意便在這天與地之間舒展開來。
「百戰沙場碎鐵衣,
城南已合數重圍。
突營射殺呼延將,
獨領殘兵千騎歸。」
陸昭說完,看向李光順,「爺爺,你說對方還有反撲的可能嗎?」
她意有所指,李光順眼眸漸深,「丫頭,還是不要趕盡殺絕的好。」
陸昭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狗急跳墻,更何况他是不算蠢笨的人。」李光順看著她,蒼老的臉上似乎已經把結局預想了千百遍,「凡事留一綫。」
「但我從來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
她的臉上有種倔强,這種神情讓李光順微微擰起了眉,「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過剛易折。我擔心總有一天你會傷到自己。」
陸昭婉爾一笑,「即使如此,這件事情我也要去做。」
李光順已經說服不了她,他把目光投向李朝陽,期盼著李朝陽能幫著他勸勸昭丫頭,李朝陽却說:「爺爺,我跟昭昭是一樣的想法。」
李光順嘆了口氣,「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後面的話却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書房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陸昭突然跪下,「爺爺,請你成全我。」
李光順忙去扶她,「傻孩子,你這是做什麽?」
陸昭却不肯起身,一句話說得又輕又慢,表達了她全部的决心,「我跟李朝陽之前做的那些事,你肯定都是知道的,你一直不出聲是希望我們見好就收,但是我做不到。我想到我枉死的爸爸,就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放過他。他是你的兒子,却是我的仇人,所以,對不起,請你成全!」
陸昭說得對,無論李仲誠做了多少錯事,但終歸是他的兒子。
他們若是想動他,就必須先經過他的同意,否則,誰敢動手。
現在陸昭不僅僅是想讓李仲誠名譽掃地,她是想要他的命!
「那麽,你想怎麽做呢?昭昭。」
陸昭看著他,一字一頓的說:「殺了他。」
「殺人是要坐牢的。」燈光從上而下,斜切在老人的臉上,讓他一半臉灑在光中,另一半則沉浸在黑暗裡,「你爲了這樣的一個人,忍心丟下阿七一個人在外面嗎?」
陸昭看了李朝陽一眼,從剛才到現在,這是她第一次看他,李朝陽也正好看著她,他的眼神很平靜,仿佛在說「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陸昭說:「我可以做到不露痕迹。」
李光順笑道:「那你跟他又有什麽分別呢?仇恨會蒙蔽你的雙眼,讓你失去一切的,你考慮過嗎?」
陸昭搖搖頭,「我不怕。」
「但是阿七怕呀。」李光順拉住她的手,「這個人死了或者活著,現在對你來說有區別嗎?他已經失去了所有,這難道不比讓他死更讓他痛苦嗎?」
陸昭說:「還不够。」
「那怎麽才够?」
怎麽才够?陸昭楞住了。
除了要李仲誠死,賠償她爸爸的性命,她還要怎麽做才能痛快?
她一時想不出來。
李光順慈祥的看著她,「孩子,你還有大好的前程,爲什麽要爲了這樣的一個人而失去自己?你看看你身邊,有那麽多愛你的人,你的父親也定是很愛你的。如果他知道你爲了替他報仇,放弃了自己原有的生活,他會怎麽想?」
陸昭不知怎麽回答。
李光順輕拍她的手背,「放下吧,爲了自己,也爲了阿七。」
陸昭沉默著,不說話。
李光順看向李朝陽,李朝陽朝他慢慢的搖了搖頭。
李光順在心中喟嘆一聲,「孩子,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陸昭坐在客房的沙發上。
李朝陽坐在她身邊。
兩個人長久地沒有說話。
窗外是寂靜的夜,微弱的燈光透進來,在昏暗的房間裡一下一下的閃著光。
陸昭蜷縮起身體,李朝陽忙將她抱進懷裡。
她的頭枕在他腿上,慢慢的,他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從布料外滲透了進來。
那是陸昭的眼泪。
李朝陽喉嚨發緊,安慰的話最終沒有說出口。
等到陸昭哭够了,他才說:「要吃東西嗎?我下去給你做。」
陸昭搖搖頭,長久的哭泣讓她的聲音變得沙啞,「我真的錯了嗎?」
「沒有對與錯,只有你想與不想。」
「如果我堅持報仇,是不是真的會失去自己?」
李朝陽的手在她頭髮上輕輕摩挲,「或許會吧,也可能不會。」
誰又能知道呢?
連陸昭自己都不知道。
她沒有真正意義上殺過人,她從來只會救人,但是殺父之仇這個坎她無論如何過不去。
李朝陽明白,所以他從不阻止她。
說起來,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是要李仲誠的命。
在陸昭出現之前,這幾乎是李朝陽唯一的目標。
現在也是。
他緩緩低下頭,俯在陸昭的耳邊說:「讓我來做吧,昭昭。」
讓我來背負所有罪過。
陸昭搖搖頭,「不行,你的手裡不能沾血。」
「我也可以做到不留痕迹。」
陸昭仍是搖頭,「不可以。」
李朝陽的眼睛在昏暗中顯得愈發深邃,他輕聲道:「他曾是我唯一的目標,現在也是,我答應你,我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的。」
李朝陽替她擦乾眼泪,將她扶抱起來,靠在自己懷裡,「你要相信我的實力,現在他已經如同一條喪家之犬,我們做得乾淨些就是了。」
陸昭沉默良久,才道:「爺爺說得對,讓他死何其簡單,要讓他痛苦的活下去,活得越久才好。」
「他那麽注重權力和名聲的一個人,現在兩樣都失去了,恐怕每天都如坐針氈吧。」陸昭說,「這樣的日子才只有短短的幾個月而已,如果是漫長的一生呢?你說他會不會瘋掉?」
她的眼睛在暗淡的光綫裡似乎發著光,就那麽定定的看著李朝陽。
李朝陽低頭看著她,嘴角微勾,「似乎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