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2049,我如果記得沒錯的話,好像是之前來後勤室的那個女的吧?」
當DSAS的秦女士站出來後,遠處B區的一位客人饒有興致地抬起頭,向旁邊的沈青雲問道:「我還記得,她好像認識你呢,衝你打過招呼。」
他的臉上戴著客人的白色面具,沈青雲看不清他的臉,但通過他的語氣,却能感受出來其毫不掩飾的惡劣:「哎,我記得後勤室那兩個被我們打暈的女服務員的工號,2049八成現在就用的她們兩的身份,要不,我就幫這位女士一下,把2049的工號告訴她吧?」
「反正,那身份也是我幫2049弄到手的,不是麽?就算我們用不到,也輪不到她來用啊。」
「呃,這樣不太好吧?」
沈青雲委婉地說道:「我和她,還算有點交情,而且她是我二叔的朋友……」
「她死在游戲裡,又不會礙著你二叔什麽?他難不成還得爲一個死人去責罰活人嗎?」另一個貉成員不滿地說道。
「是啊副隊長,」其他貉成員幸灾樂禍地附和起來,「如果我的消息沒錯,這個女人不就是之前在別人面前下過你面子的那個麽,幫你除了她,豈不是美事一樁?」
「不是,我還欠了點人情呢,」沈青雲扯了扯嘴角,「所以,我……」
「那不正好,她沒了,人情不用還了!」
「哈哈哈,王哥說得對啊。」
「光看怪物和怪物打有什麽意思,好歹讓我們見見人嘛。」
沈青雲:「……」
看著眼前這群人肆無忌憚地嬉笑,他的心裡只覺得反胃。
他確實不算特別喜歡阮白,但他很聽沈二叔的話,尤其是他也看來得出,沈二叔和阮白都是在爲自己好。
况且,他和阮白的事,那是他個人的,關他們屁/事,輪得到這群人以「爲他報仇」爲名,去滿足自己的私欲?
沈青雲因爲沈二叔的叮囑,一直都是一個人進游戲,很少與貉的其他成員聯手,對他們的行爲,也就是有個耳聞罷了。
他也知道自己不算什麽好人,和這群人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但他不想死,就這麽簡單。
沈青雲前二十幾年裡,精力心思全在讀書和玩樂上。
他被一群人吹捧,一生都過得順風順水,再加上父母早逝,導致了二叔對他極其心疼憐惜,除了關鍵原則上的事情外,一直都很溺愛他。
所以,一旦發現自己處於隨時都會死亡的境地後,沈青雲什麽都來不及想,什麽也不會去想。
他就想活下去,管他的手段光不光彩,他能活下去就行。
至於三觀,人品,這麽做又是不是正確的,這些問題他是不會去思考的,反正思考了也不能幫他通關游戲。
如果說他沒遇到過阮白,或者說沒被她填鴨教育兩個多月,此時此刻,指不定沈青雲也會加入這些貉裡狂歡。
但二叔那每天叮囑的話語,和阮白顧不朝的行爲處事,無形裡還是對他有了那麽丁點的作用。
現在,看著他們得意洋洋的樣子,沈青雲心裡莫名有些不爽。
這種不爽,在這群人最開始要求他交出他搜索到的信息時,也出現過。
大概,就類似於「我辛辛苦苦弄的東西,爲什麽這麽輕鬆就得給你們」這種。
可是,他心裡也清楚,自己這個副隊長,其實幷無實權。
這群人也根本不會聽他的,不然他反對了兩次,他們也不會當作沒聽到一樣。
算了,不管了,你們讓我不爽,那我也讓你們不爽得了。
有我二叔兜著,你們能怎麽樣我?
沈青雲想清楚後,找了個藉口說要去厠所。
在這些人輕蔑的目光裡,他離開了座位,溜到了後面服務員走動的地方。
他還有一點消息,因爲非常關鍵,再加上他對這群貉的頤指氣使心裡抵觸,所以沒有告訴他們。
那就是,他其實是知道這個地下活動最後的目的是什麽的。
原本他留著這個信息沒說,也不打算告訴阮白顧不朝他們,是想著在生命關頭,還能用它向其他玩家換一點生機。
不過見阮白要被貉供出來了,他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一下顧不朝。
等之後出了游戲世界,他還能以此爲要挾,讓他們替自己美言幾句,或者少安排些任務呢。
……
另一邊,秦女士面對主持人和其他客人的目光,雖然面上鎮定,但內心却顯然有些煩躁。
她也不想這樣,可問題是,2049號確實對她很重要!
「那個2049看著那麽弱,來了也是送死,讓她過來有什麽必要?」一位客人不耐煩地說道,「我還等著最後的宴會呢,搞快點不行嗎?」
「不行!」秦女士堅决地說,「3000名怪物,缺一個都不行!」
况且2049的某種特殊能力,絕對是有的,只是剛剛沒有發揮出來,沒被逼出來而已。
只要2049能活到最後,在場的這些上等階層的人物都相當於間接承了DSAS的人情,這對DSAS未來的計劃幫助相當大,她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她之前把2049偷過來,已經得罪了一小批人了,要是讓他們知道2049什麽作用都沒發揮就不見了,她也很難辦。
尤其是那個杜文書……她遲早會想辦法把他處理了!
被她這麽一打岔,台下衆人議論紛紛。
而就在這時,竟然真有客人表示,見過2049在哪裡!
「她還穿著服務員的衣服呢,」那位客人說道,「工號好像是089,或者077,我記不太清了,反正絕對是這兩個。」
聽到這裡,主持人連忙給工作人員試了個眼色。
台下還在和假顧不朝糾纏的阮白,臉色也瞬間變了!
幾乎沒幾秒,其他工作人員就根據她身份牌上的定位器,找到了她的位置所在。
面對這麽多人,這麽多雙手,阮白無處可去,也沒有辦法逃走。
她只能束手就擒。
確認了她身份無誤後,下一刻,他們就將她押到了檯子上,扔進了籠子裡。
此時此刻,被選出來的30位野獸都被一齊關進了一個大籠子裡。
它們身上或多或少帶著傷,疲憊的身軀半歇息著,肌肉緊綳,彼此虎視眈眈,殺意幾乎要化作實體。
阮白被塞了進去,成爲了第31個存在。
面對她這個外來者,所有獸都警惕了起來,衝著她呲牙咧嘴,從喉嚨裡發出恐嚇的聲音。
有些獸的爪子都快比阮白的頭大了,上面滿是其他獸的肉沫和血迹。
比起光靠著個頭大力氣大才能贏的小怪物,其他野獸顯然成年了。
它們通身肌肉强健有力,各個都是身經百戰,浴血奮戰而來的冠軍,擁有尋常獸難以匹敵的戰鬥經驗和狠辣技巧。
看著這些獸,她絕望不已,都要預料到自己的死期了。
整整30個啊,已經不是最開始那一個了!
雖然小怪物還在裡面,雖然它是體型最大的那一個,但它畢竟還是個未成年的獸,無論是智商還是勇猛程度,很難比上其他獸。
更別說,這還是一場混戰。
不少獸都注意到了這個大塊頭,真要打起來,小怪物肯定是第一個被群起而攻之的。
她完了。
她這一次,真的要交代在這兒了。
「好了,現在所有『選手』都全部就位,最後一輪大混戰馬上開始!」
看著這一幕,主持人總算是鬆了口氣。
從一開始到現在,已經出現了太多的意外了。
但好在,一切都回到了正軌上,所有客人的要求也被滿足了。
感受著著台下那些迫不及待的目光,他臉上重新揚起笑容:「大家最期待的節目,也是我們最後一關——」
「滋滋……哇……磁哇……」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一聲奇怪又響亮的電滋滋聲就冒了出來,打斷了他的話。
下一秒,整個地下大廳就再一次墜入了黑暗之中!
「怎麽回事?」
「誰在摸我,我看不見了!」
「我撞到人了,這是哪裡!?」
無數人慌亂動彈時發出的座椅碰撞聲,女性那邊接二連三的驚叫聲,還有服務員不慎撞倒桌子,那些玻璃製品轟然摔碎的劈裡啪啦聲……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瞬間讓整個地下莊園陷入混亂。
怎麽又斷電了?
難不成,這是下一次劇情轉折?
可是不對啊,這還能有什麽轉折?
看著眼前猛地一黑,阮白慌張不已,下意識就往後縮了縮。
而與此同時,她便聽到自己脖子挂著的耳麥裡,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喂喂,阮白,怎麽樣,能聽到嗎?你還安全嗎?】是顧不朝。
聽到他聲音的一刹那,阮白差點哭出來。
爲了能及時去處理各種事故,每個服務員都會隨身帶著耳麥和對講機。
剛剛被抓的時候,她的對講機被她不小心扔掉了,可耳麥還在。
而顧不朝現在,就是在通過對講機和她說話。
【這次停電,是我用道具弄出來的,但最多堅持三分鐘,三分鐘過後,就會來電了。】也許是因爲倉促,他的聲音微微偏低,隔著一道電波,聽起來竟有種說不出的嚴厲。
【你能聽得到的話,就趕緊把籠子打開,把那些怪獸放出來……一定要快!】都放出來?
聽到這裡,阮白馬上從地上爬了起來。
31秒。
她摸索著找到籠子的開口,將它打開。
同時,她敲了敲門框,將它震得「叮咚」響,又從系統商城裡兌換了味道鮮美的肉,擱在了籠子外。
而這時候,阮白的耳邊,顧不朝的聲音依然不斷地傳來,和她的動作一起進行著。
【……出去後,你就帶著這些怪物,到西邊的通道口找我……】不一會兒,在自由和饑餓的驅動下,籠子裡的獸們蠢蠢欲動起來。
性急的小怪物更是直接撲了出來,把籠子大門撞倒,嗚嗚嗚地對著阮白叫喚,一口咬住肉。
它和阮白是「熟人」,對阮白十分親近,尤其是她還給了它肉吃。
作爲這裡個頭最大,被其他獸都有意無意視爲領頭羊的小怪物,它的行爲無异於一劑催化劑,讓其他遲疑的獸都站了起來!
1分17秒。
在發現了可以出去後,其他的獸也跟著一涌而來,往籠子口這邊擠了過來。
阮白手裡拿著一大塊肉,率先下了檯子,吹了聲口哨,引著前面的小怪物跟了過來。
【……剛剛沈青雲把這個地下活動的最終目的告訴了我,現在我要說的話,請你一定一定要記在心裡……】「怪物出來了!」客人席位裡有幾個聽覺敏銳的,立馬驚慌失措地叫了出來,「它們出來了,它們出籠子了!」
「天啊,救命!你們這裡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之前只是一個怪物的時候,就讓這些客人心驚膽戰了,如今逃竄的怪物居然有30個,他們的慌張幾乎無法用言語形容。
而趁著台下的混亂實際,阮白帶著小怪物和它身後的一排動物,一起逃了進去。
西邊的通道口,她要去那裡和顧不朝匯合!
2分09秒。
阮白摸索墻壁的時候,一隻冰凉的手抓住了她。
【……這些怪物,是被各個研究所研究出來的,各自都有著某些方面的特殊能力,一旦最强的那一個被競選出來,它將會被工作人員特殊處理後,活生生地送上宴席,被所有客人分而食之!】【……這些客人們很多都患有各種疾病,他們相信吃了最强者的肉,可以滋補治愈他們身體上的缺陷,那些鬼怪想混進來,也是因爲它們想借此機會,獲取某種能量……】或許就是因爲這些怪物,是要被客人們吃進肚子裡的,所以就算是一個客人的要求,那些工作人員們也會努力達成。
阮白直到現在,才把那些不對勁的地方聯繫到了一起。
不過現在想明白這些,也來不及了。
那隻手很冷,好像在冰水裡泡了很久似的,即使隔著一層衣服,阮白也能感受到寒意順著肌膚,穿刺骨胳。
僅僅只是抓住這一秒,她就明白了這是誰。
剛剛被她纏住了整整幾個小時的,假顧不朝。
也是顧不朝嘴裡所說的,妄圖吃肉的鬼怪。
她將野獸放出來,相當於阻止了活動的繼續,阻止了它們達成執念。
自然而然地,它就會過來阻止,甚至說是傷害阮白。
感受到它的殺意,沒有猶豫,阮白立馬反手扣住了它的胳膊,用力一拽,用自己胳膊肘頂了回去。
同時,她甩開手,把它往身後小怪物身上扔了過去。
「咬他,就給你肉吃!」
小怪物聽不聽懂人話,但隱隱約約能理解阮白的意思。
它興奮地「嗷」了一聲,就往假顧不朝這邊撲了過去。
其他野獸不知所措,盲目地跟著小怪獸擁擠起來,用身體攔住了試圖傷害阮白的鬼怪。
阮白見此機會,努力甩飛了假顧不朝,繼續向西方向摸索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最終,她的手碰到了另一個人的手。
3分整。
無數盞燈重新亮了起來,一條條通道被映得通亮。
驟然白起來的環境讓不少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狼狽不堪的場面更令許多客人發出驚怒的呵斥聲。
阮白抬頭一看,顧不朝正站在她面前,拽住了她的手。
「走吧,」他沉聲說道,「這裡不安全了,你的身份得趕緊換一個,只是客人的身份是不能用了,最後宴會的時候,他們得用特質的刀叉,這個我們很難弄到手,而且野獸的肉或許對玩家也有一定損害……」
那些怪物身上,或許還真有某種說不出的作用,否則也不會吸引來鬼怪。
可是對玩家來說,這些肉吃進肚子裡,會是好事嗎?
他不認爲答案會是肯定的。
「不,不用了,我就這樣吧。」
聽著顧不朝的話,阮白思考片刻後,忽然說道。
「我們只要阻止他們把野獸帶回去,不就行了?」她淡淡地說道,「現在它們都被我放出來了,這麽好的機會,我爲什麽要放過?」
這次游戲從一開始,就一直牽著他們這些玩家在走。
出現特殊事件,玩家們趕緊換身份,後續的核查,也把玩家折騰得死去活來。
而到了最後,就算順著游戲的意圖去行事,那些混進了客人中的玩家,還是得面臨無法拒絕的危險局面。
阮白已經不想再這樣被動了。
有時候,游戲的規則是不能盲目遵從的,適當的打破或者違反,會帶來更好的效果。
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送到她手裡,她不可能放過。
「我們兩分個工吧,」阮白想到這裡,拍了拍身上的灰,轉身就往大廳走了過去,「你就在這裡拖延一下,製造些混亂就行,我帶著怪物們去做點事,馬上就好。」
「軟軟,你去做什麽?」顧不朝見她這樣說,微微一怔,問道。
他很快就明白阮白的意思,也知道這樣或許就是破解游戲的關鍵時機,然而阮白一個人行事,終究比不上兩個人一起,他擔心她會去做什麽危險的事。
「當然是去做一些必須做的事情了。」阮白聞言,轉過頭來,衝著他輕輕一笑,「不用擔心,我很快就好。」
她不蠢,當然能認出來,剛剛在秦女士面前指認自己的那個人。
記得她工號的,除了貉的那群成員以外,還能是誰?
沈二叔說的沒錯,貉這些成員,已經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如果說是爲了活下去,陷害別的玩家,她理智上還能勉强理解一下,可是平白無故地坑她……他們是覺得這樣很好玩麽?
阮白嘴角一勾,露出一個單純無辜的,如同春風般溫暖的笑容。
「這麽愛搞事的話……那就讓軟軟好好教育他們,讓他們明白什麽是爲人處事,什麽一心向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