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捉蟲）

　　從剩下的三個玩家裡，阮白得知了昨晚發生的情况。

　　「從昨天開始，所有NPC都開始死亡，他們的動靜太大了，讓人完全無法忽略……」短髮女玩家低聲說道，「而且，不知道爲什麽，從第二道鈴聲開始，這裡的NPC，就不會消失了。」

　　她的嗓音頓了頓，繼續說了下去：「昨天晚上……我努力在十一點之前睡著了，但小米沒有做到。」

　　按照學校校規要求，學生在十一點以前，必須全體入睡。

　　違抗校規的結果，就是那命叫「小米」的女玩家，永遠留在了這裡。

　　阮白聽到這裡，心沉了沉，但更讓她注意的，却是第二道鈴聲後，不再消失的NPC們。

　　她過來吃飯的時候，因爲背著一個鬼怪太不方便，再加上禁閉室的位置也很偏，所以倒沒怎麽看見人影。

　　如果短髮女玩家說的沒有錯，那學校會發生這樣的變化，絕對是有很關鍵的原因的。

　　要麽，是過去的時間綫和現在的時間綫融合了，要麽，就是他們已經全部來到了過去，參與進了這場灾難之中。

　　阮白思及此，目光微動。

　　昨天晚上第二道鈴響起來之前，唯一的變數，似乎就是她把一個女鬼從地下室裡背了出來？

　　難不成……學校的變化，和它有關？

　　阮白低下頭，看了看脚邊的女鬼，眼睛眯了起來。

　　待會，她就試一試這女鬼能有什麽作用吧。

　　吃完飯後，他們就紛紛回到了原來的班級。

　　和女玩家所說無誤，在還沒上課的時間裡，就有神色蒼白，身形瘦削的的NPC在學校裡走動了。

　　只是和以前人來人往的學校相比，此時的校園裡一片寂靜，地面上滿是未被處理的落葉，荒凉到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境界。

　　而等阮白去了8班，她發現教室裡此時只剩下四五名學生了，連老師都消失了兩個，課表上標注了鮮紅的「病假」二字。

　　整個教室裡充滿著一股濃鬱的中藥味道，熏得阮白非常難受。

　　踩著刺耳的鈴聲，同樣臉色有异，帶著病的班主任走進了教室。

　　他原本就陰沉的臉龐，如今更顯得有些森森鬼氣，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竟完全不像一個活人。

　　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所有學生，最終嘴唇動了動，宣布道：「教導主任要開會了，大家去操場吧。」

　　又開會了。

　　阮白意識到，這是因爲任務進度再一次被促動了。

　　她想了想，將地上的女鬼背了起來，跟著班主任和其他同學一起，走到了操場。

　　在這裡，她見到了同樣病入膏骨的教導主任和其他老師。

　　他們這些NPC似乎都看不見女鬼，對阮白的大膽舉止，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异樣。

　　等所有人到齊，教導主任才緩緩走上了講臺。

　　她萬年不變的臉上，浮現出了很奇怪的神色，似悲壯，又好像做出了什麽毅然的决定一般，帶著一種一往無前的决絕。

　　「我相信，最近有關四中的留言，大家心裡都清楚，而我們身上帶著的病，已經到了難以治愈的程度，」教導主任高聲說道，「但我們通過李/大/師，瞭解到這幷非學校的問題，而是有幾名女學生的鬼魂，在從中作惡！」

　　她的聲音嘶啞難聽，說兩句就會咳嗽兩下，配合女性特有的高音，聽著非常刺耳：「我們做錯了事，我們會懺悔，如今死去的老師已經很多了，代價也足够了，可是剩下的人，還是無辜的！」

　　「爲了解决現在的局面，校長已經重金請來了李/大/師，他說能幫我們解决這一煩惱，只需要我們大家，爲此做出一些微不足道的犧牲……」

　　聽到這裡，阮白的嘴角微微勾起。

　　她原先的預測，果然落實了。

　　這學校如今的局面，果然是那個所謂的風水師造成的。

　　他鼓動校長建立了變態校規，導致學生死氣沉沉，老師行事肆無忌憚。

　　等有五名女學生被折磨致死後，指不定她們化成惡鬼一事，也有他的手段。

　　在鬼怪的報復下，一個學校發生了大規模的瘧疾，死傷無數，引起了外界輿論軒然大波。

　　而在80年代末，這種病雖然幷非無法根治，却也非常折騰人，尤其是四中幷非建立在大城市裡，位置更傾向於鄉鎮。

　　阮白之前也想過，爲什麽這學校內部紀律如此苛刻，也會有家長源源不斷地把學生送進來。

　　可是昨晚她在查閱資料後，漸漸明白了其中原因。

　　連校長都信鬼神之說，這個學校又能建在多發達的地方？

　　在這種位置說偏不偏，好歹也算城市，說不偏，却又離農村不遠的區域內，絕大部分家庭想要跨越階級，過上更好的日子，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學習。

　　四中高强度的氛圍，或多或少，對學業還是有那麽一點的作用的。

　　望子成龍的欲望壓垮了家長，也壓垮了學生，他們縱容了部分老師的惡意，最終釀成了這樣的結局。

　　「李/大/師說，我們身爲這個學校的一部分，體內的精血會對學校有一定的成效，要想維護學校，需要大家各獻出自己的一點血液，」教導主任繼續說道，「只要一點點血，就可以了，所有人的病都會治好，你們能接著讀書，可以考取大學，光宗耀祖，成爲村裡鄉里唯一能出人頭地的人！」

　　她的眼裡跳動著火一般的激情，說話的音調再次拔高：「我們還能讀書，只要病好了，只要考上大學，這一點犧牲算的了什麽？！」

　　台下的學生漸漸被她的言論說動，紛紛露出了渴望的神色。

　　他們辛辛苦苦，不就是爲了學習，爲了考上好大學麽。

　　他們有的因爲病情太重，父母又付不起醫藥費，已經被家庭給放弃了……要是他們能活下來，他們就能重新獲得一切！

　　教導主任站在高臺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臉上也浮現出難以言喻的狂熱。

　　「那麽，就按照班級排名開始吧……從排名最後的班開始，大家陸續上來獻血！」

　　伴隨著一聲令下，最後的陰謀總算是揭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李/大/師要的，是他們這些人的血。

　　聽到這裡，阮白心裡冷笑。

　　看來教導主任也不是特別確定李/大/師的話，就連獻血，也要讓差生先來試一試。

　　她記得有人說過，當雪崩發生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無論是老師，還是見而不聞的學生，身上都各肩負著自己的罪孽。

　　如果他們能及時止損，學生不來上學，老師拒絕體罰，幷且校領導能在瘧疾發生後的第一時間就趕緊放假，向政/府等等尋求幫助，而幷非爲了名聲去隱瞞，那麽學校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李/大/師居心不良沒錯，但是他逼著老師磋磨死學生的麽，那可是整整五條人命啊，這些老師和學生能沒有責任？

　　尤其是，事情都到了這種程度了，他們竟還要搞一些歪門邪道！

　　之前排在最後的，是8班和9班，只是這兩個班加起來，剩下的學生也才10個。

　　那幾個NPC輪完後，就要到玩家了。

　　首當其衝的，自然就是站得最前面的阮白了。

　　「對不起，老師，我暈血，我害怕，我不想割手指頭。」

　　眼睜睜看著班主任拿著盛血的碗就要過來找自己，阮白裝出害怕惶恐的模樣，直接一巴掌把碗給打翻了！

　　面對暴怒的班主任，她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小聲說道：「要不，你們就把我開除了吧？我媽說已經給我找好結婚對象了，女孩子十六七歲就該嫁人了，回家種田也挺好的。」

　　教導主任沒想到這裡有個學生居然如此叛逆，連書都不想讀。

　　她又驚又怒，恨鐵不成鋼地駡道：「你怎麽能自甘墮落，你難道不想考上大學，成爲人上人嗎！？」

　　「爲什麽要當人上人，老師，你怎麽可以這麽說話！」

　　阮白害怕地瞪大了眼睛，一邊瑟瑟發抖，一邊反駁起來：「我們農民努力工作，合法納稅，怎麽是自甘墮落了？而且老師你居然滿腦子都想著奴役其他人，這種恐怖的思想，簡直就是資本主義毒瘤！」

　　說到最後，阮白還特地失望地看了一眼教導主任，就好像沒想到她會這麽說一樣。

　　教導主任：「……」

　　被阮白堵得說不出話來，又被阮白的行爲噁心到，她氣得臉色發紅，冷笑連連：「你倒還挺伶牙俐齒的，居然敢違規校規，不聽老師的話了？」

　　阮白聞言，小臉微微一紅：「人家馬上就要去嫁人啦，老師，你趕緊把我開除了吧，我不是學生了，自然就不會要遵守校規了呀。」

　　「——你！」

　　教導主任被阮白堵了好幾下，這次終於沒有了耐心。

　　她陰沉沉地看著阮白，厲聲喝道：「快把她給我抓起來！」

　　說完，她便飛快地給8班班主任一個眼神。

　　可是，阮白怎麽可能讓她得逞？

　　她見狀，也不再裝下去，背著女鬼就往旁邊一跳。

　　見有NPC過來抓她，她抱起女鬼就當柱子，揮動起來，狠狠把它往周圍的學生老師身上砸！

　　被封印的女鬼，身上也帶著那種陰寒的氣息，幷且身體相當僵硬，比木棍子好多了。

　　而且不知爲何，那些NPC對女鬼非常害怕，即使看不見，也會下意識地躲過去。

　　要是不慎被阮白打中了，他們會痛苦地躲開，不再跟來。

　　靠著這一手，阮白就算抱著個女鬼，也能飛快地從NPC裡脫身。

　　早在阮白頂嘴的時候，其他玩家就意識到了她的意圖，明白了反抗才是活下去的唯一選擇。

　　如今她動手了，他們也都緊緊跟在了阮白身後。

　　可惜的是，有一位女玩家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續的動作也遲疑了一下，導致她被班主任給抓到了。

　　阮白遠遠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女玩家被無數雙手臂緊緊包裹在一起，瞬間淹沒在了一群人潮之中。

　　這些手臂一雙又一雙，皮膚蒼白得仿佛白紙，瘦弱到幾乎能看見骨頭，就像無數隻怪物的觸手，試圖把他們的目標拖入無盡深淵。

　　那些學生老師蒼白的臉上帶著病態的潮紅，仿佛看見了救藥一樣死死纏著她，一張張面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古怪又興奮的神色。

　　「該你獻血了，同學。」

　　「啊啊啊！——」

　　隨著一聲凄厲痛苦的叫喊，那位女玩家就在幾息之間，消失在了一根又一根密集的手臂之中。

　　她被淘汰了。

　　阮白看見了這一幕，心裡一凉。

　　她咬了咬牙，不再顧忌脚腕的傷痛，加快了逃跑的速度。

　　拼盡全力，他們一行人躲過了那些學生老師的追擊，全體逃到了辦公樓的禁閉室裡。

　　這裡，原本是最危險的地方，但現在，却是他們唯一可以歇息之處。

　　NPC們因爲恐懼地下室裡封印的那些女鬼，發現他們躲進去後，始終徘徊在外面不肯進來。

　　他們黑洞洞的眼睛僵直地盯著玩家的背，灼熱的目光差點把他們燒穿。

　　頂著這樣的目光，阮白等人匆匆進了房間。

　　而在進入禁閉室，關上了門後，阮白放下女鬼，轉身就把沈青雲的領口抓起來，狠狠抵在了墻上！

　　她的語氣低沉，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狠意：「把你之前在校長辦公室查到的一切，全部告訴我，不要想著耍花招！」

　　這樣一個不算特別好的學校，怎麽可能吸引到富豪的孩子。

　　杜文書究竟是爲何要入學，又是怎麽逃脫學校的，這些信息必然在校長辦公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