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死人之夜

　　「後來呢？」黑衣男人急急問道。

　　汪明吞咽了一下口水，語氣裡有有一點點難以察覺得顫抖：「他們發現我了……應該說，是那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發現我了。」

　　那老人嘴裡叼著死老鼠，猛地抬頭盯住了他，幷從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來。

　　馬惟也因此注意到了汪明，一起朝他看了過來。雖然距離很遠，但汪明却能明顯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敵意——可他們明明是隊友。

　　冰天雪地裡，汪明又冷又怕，渾身都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抖。然後他嚇得拐角了一聲，轉身就跑，却因爲打滑而摔了個狗吃屎。

　　「不過他們竟然沒有過來追我。」汪明心有餘悸地呼出一口氣：「我是沒敢再往下看了，跑出了老遠才回頭看了看，却看見馬惟抱著猫若無其事地慢慢走出來了。」

　　他跑到一座房子後面躲了起來，眼看著馬惟走遠，本來猶豫著要不要回墳地去一趟，看看那老人是什麽情况，後來實在鼓不起這個勇氣，就還是遠遠跟著馬惟了。

　　聽他說完這些，宋辛才說道：「農村辦喪事時都有一個禁忌，就是不許猫靠近屍體。」

　　黑衣男人也點頭：「這個我知道，我們老家就這樣。說要是猫從人屍體上跳過去，那個人就會詐屍！」

　　「這可不像是詐屍啊！」汪明說：「我看更像是猫附身在屍體上了！」

　　宋辛道：「明天大家一起去墳地看看再說，現在先小心那隻猫和馬惟。」

　　天色已經黑下來了，李翠把晚飯做好後，讓玩家們先吃，她自己則出了門去，估計是找馬貴去了。

　　五名玩家圍坐在桌前吃飯，除了時不時跟猫兒說話的馬惟外，其他人全都沒有出過聲。

　　他們一邊吃東西，一邊不時地瞟馬惟一眼，按說已經做得非常明顯了，可馬惟却完全沒有在意他們的目光。

　　四個人都沒吃多少飯，在馬惟喂猫吃東西的時候他們就先離開了堂屋，朝自己的睡房走去。

　　汪明走了一段又轉身回來，低聲對宋辛說：「你跟她住在一起是最危險的，要小心點啊！」

　　宋辛道了謝，去厨房找到水隨便洗了把臉，才回到房間去。

　　冬天黑得很早，又沒什麽能用來消遣的東西，而且這個地方就連電燈都還沒普及，一到了晚上屋子裡就漆黑一片。

　　宋辛點燃煤油燈，就著陰暗的光綫換了下褲子，穿上李翠提供的滿是補丁的褲子，將道具卡片捏在手裡，才躺到了炕上去。

　　直到這時候，馬惟才抱著猫進了門來。

　　猫兒又喵嗚喵嗚地叫了好幾聲，馬惟直接將它放到炕上，滿面笑容地脫了衣褲，鑽到被窩中，又向猫招了下手，猫兒就乖巧地跳過去，順著她脖子邊的空隙鑽入被子裡，只留下個腦袋搭在她胳膊上。

　　宋辛半靠在旁邊看完了全程，默默將手中的道具卡捏緊了幾分。

　　馬惟跟猫低聲地說著話，完全把宋辛當成了空氣，過了幾分鐘後，她跟猫說了聲晚安，就閉上眼準備睡覺了。

　　宋辛却不敢睡，只能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當眼前一片漆黑後，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又如同電影一樣在她腦子裡放映了一遍。

　　不知道過了多久，困意還是無法抑制地出現了，幷很快使她的頭腦迷糊起來。

　　正在宋辛用手掐著自己胳膊保持清醒的時候，一點輕微的動靜從旁邊傳來。

　　那是被子面料發生摩擦時出現的輕輕響動，隻稍微響了一下又停止，就像是馬惟在睡夢中翻了個身而已。

　　宋辛沒有忽略掉這點動靜，她等了兩秒，雙眼便慢慢地睜開了一條縫隙，朝馬惟那邊看了過去。

　　房間裡那盞煤油燈沒有被吹滅，但現在也快要燃盡了，只剩下一顆黃豆大小的小火苗，所發出的火光更是暗得幾乎什麽都無法照亮。

　　宋辛靠著這樣的光綫，在黑暗之中隻隱約看到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緊接著，那小小的火苗也熄滅了，整個房間瞬間一片漆黑。

　　宋辛直接坐了起來，幷迅速按下左手腕上那隻手鐲上的按鈕。

　　半透明的畫面從手鐲上投射出來，在黑暗中發出淡藍色的微光。這亮度與一隻手機屏幕的亮光相近，雖然不能照亮整個房間，但至少能讓她看清自己身邊的情况。

　　她飛快轉頭在四周看了一圈，却什麽都沒有發現。

　　就在她精神高度集中且緊張的時候，睡在炕那頭的馬惟忽然發出一聲無意義的低吟，然後打了個呵欠，慢慢坐了起來。

　　這張炕很大，雖然她們睡在一張炕上，但兩人一個睡左側一個睡右側，中間的距離都還能再放得下一張小桌子。

　　畫 面的亮度不足以讓宋辛看清馬惟那頭的情况，她警惕地盯著那邊，幷慢慢伸手掀起了被子，只要對方做出一點奇怪的舉動，她就會立刻做出反擊。

　　幾秒鐘後，那頭的黑暗中傳來了馬惟疑惑的問話聲：「宋辛？這麽晚了，你不睡覺開著那個東西幹什麽啊？啊……難道是，出，出什麽事了？」

　　在她說話的同時，宋辛聽出她掀開被子的聲音，幷很快看見她出現在了光照範圍內——她正手脚幷用地朝自己這邊爬過來。

　　宋辛立刻出聲道：「別過來！」

　　馬惟動作一頓，楞在那裡，聲音裡帶上了哭腔：「怎麽了？是不是有鬼出來了？」

　　宋辛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問道：「你的猫呢？」

　　「猫？」馬惟待了片刻，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來似的，轉頭朝自己的被窩看了看，怔怔地轉過頭來，向宋辛問：「對啊，猫呢？」

　　不用說，先前宋辛所看到一閃而過的黑影，就是那隻猫。

　　馬惟也像宋辛一樣按了按鈕，房間內稍微亮起了一些，宋辛隨即站起來，舉高左手，借著光亮朝房梁上面照了一下。

　　馬惟則低聲地呼喚起來，沒得到回應。

　　猫不在房梁上，甚至都不在房間裡。難道……是去了墳地？

　　宋辛猶豫了一瞬，隨即快速下床穿鞋，打算去叫上另外三個隊友，一起趕去墳地上看看。

　　雖然夜晚總給人一種比白天危險的感覺，但也很有可能會讓他們發現更多有用的綫索。即便是有危險，也值得過去一探。

　　見宋辛要出去，馬惟也趕緊穿衣服下了炕。

　　而正當宋辛先一步綁好鞋帶去開門時，一道極其尖利的慘叫聲劃破夜空，打破了雪夜裡的寂靜。

　　這道聲音……有些耳熟。

　　宋辛反應過來，立即拉開門跑了出去。

　　靠近大門一側的房間也被人打開，兩名男玩家飛快跑出門來，與宋辛一個對視，接著迅速跑向了對面的小房間——那是汪明住的房間，也是剛剛那道慘叫聲傳來的方向。

　　由於距離原因，兩個男人比宋辛先到一步，等她趕去的時候，已經能直接通過兩人的照明看清汪明的狀况了。

　　這個不久之前還提醒她要小心的男人，此時已經躺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在他的渾身上下都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就連臉部也是如此，除了那雙瞪大的眼睛外，整張臉幾乎找不出一塊完好的地方。

　　如果不是他身上那破爛的衣物還能看出原樣，如果不是大家都知道這裡住的人是汪明，恐怕誰都不敢憑這樣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來認定他的身份。

　　屍體身上的傷口很新鮮，且大部分傷口都很深，其中頸部的那一道，直接劃開了他的一半脖子，連裡面的喉管都能隱約看見。

　　對於在這一天之前從來沒見過這種慘狀的玩家們而言，這場面實在是太具有衝擊性了。

　　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不停地朝人鼻腔裡鑽，加上眼前這具死狀可怖的屍體，兩名男玩家都忍不住轉身乾嘔起來。

　　而馬惟早在看到屍體慘狀的那一刻，就嚇得臉色慘白，連一聲尖叫都沒能發出來，便直接暈了過去。

　　宋辛在兩個男人的乾嘔聲中走到屍體旁蹲了下來，借著手鐲畫面發出的光亮，一點點地從汪明頭部開始朝下仔細看了一遍，最後視綫停在了他的右手上——

　　在他被血染透了的右手指縫之間，明顯地夾雜著幾根毛髮。

　　那些毛髮也被染成了紅色，宋辛伸手拿起了一根，看了片刻後才向其他人說道：「是白頭髮。」

　　汪明在說起下午看到的那一幕時就說過，當時他看見的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

　　而此時，白髮却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我，我知道了……」黑衣男人跑到門口，對著外面呼吸了幾口氣，忍住乾嘔的**，回頭說道：「一定是因爲下午那隻猫發現了他在偷看，所以今晚就來殺了他！」

　　另一人道：「可它下午不就能殺他嗎？」

　　「它只能在晚上殺人！」黑衣男人說：「絕對是這樣的，別忘了，村裡人說的怪事都是在晚上發生的！」

　　「也有道理……」另一玩家一屁股坐在地上，盯著汪明的屍體說：「那，那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宋辛將頭髮扔下，走到昏迷的馬惟身邊，在她身上擦了擦手，開口說：「今晚先別睡了。」

　　在說話的同時，她突然用力在馬惟胳膊上掐了一下。

　　對方沒有任何反應——看來是真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