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番外一
古里佛(今印度南部的科澤科德)是西洋海貿的一大都會,此地極為繁榮, 物產富饒, 盛產胡椒、乳香、珍珠、珊瑚等熱銷舶貨, 地理位置相當顯要, 西洋前往南洋的海船必要途徑此港, 而南洋前往西洋的海船,也往往會在此港補給。
陳郁率領陳家的福信船抵達古里佛,在這裡購買胡椒和乳香,並做停留,等貨物聚齊,季風到來,再揚帆出航。等待的日子里,陳郁會入住當地的館捨, 好好歇息一番。
古里佛百姓富庶,安居樂業, 道不拾遺, 十分適合旅人居住。陳郁每每領船出海,途徑古里佛,都會在這裡停留,是為了採購貨物, 也是為了讓船員們上岸消遣取樂。
當地招待海商的館捨整潔而華美, 館中美姬如雲,美酒甘美,佳餚不可盛舉, 讓人樂而忘返,樂不思蜀。
陳郁入住的館捨是一間專門招待唐人的館捨,當地人稱中國人為唐人,中國船為唐舶,可見雖然相隔萬里,然而國人從很早以前就已經來這裡貿易了。
陳郁的居所里沒有樂舞,沒有酒宴,他本也是個喜靜的人,獨處時看看賬本,翻翻閒書,撫弄琴弦,偶爾手下會進出他的房間,將要事跟他稟報
一般不用陳郁費什麼心思,船上的事務有潘乾辦、戚部領處理。
陳郁待人寬仁,船員們喜歡他,潘乾辦和戚部領待他恭敬,他被船上的人們親切稱呼為:小東家。
兩年前,陳郁十九歲,第一次率船出海,被喊小東家,而今陳郁二十一歲,他已經是個經驗豐富,做事果毅的人,也是福信船上名副其實的副綱首——正綱首是陳端禮。
陳郁這次前來古里佛,已經過了胡椒採購的最佳時節,不過對他而言毫無影響,貨物在去年就已訂下,古里佛的商人很講信用,不會另外售他人。
這個時節,許多海船已經離港,官場里不再人擠人,館捨里有不少的空房。
陳郁來到以前常住的館捨,賃下房間,館主認得陳郁,說趙綱首給他留了一封信。陳郁從館主手中接過信,將它揣入懷中,跟館主道聲謝謝,詢問寫信的人幾時離開,是否在這裡等待他多時。
館主說在這裡停留了一旬,半月前離開。
陳郁不慌不忙,心知趙由晟必然還在航線上,還未歸國。
回到房間,陳郁坐在窗前,拆開信封,看著熟悉的字跡,讀著親密的話語,他摩挲信紙,心裡的思念在瘋長。
信中,趙由晟與他相約在老地方見,這指的是他們歸航都必經的查南島。
陳郁回想上一次與趙由晟相見,地點是泉州港,至今已經過去半年。半年前,他們一起在通遠王廟祈福,一起參與知州和宗正在九日山舉行的祈風儀式,一起率領各自的海船出發。
兩船相伴一段航線,在七洲洋一起躲避風暴,在麻里魯港分道揚鑣。原本相約明年春時在古里佛碰面,陳郁因船員痢疾,在上一個港口耽誤時間,趙由晟顯然也因有事匆促,只在古里佛稍稍停留一旬。
航海看天氣,看運氣,總會有突發事情發生,失期很正常,陳郁壓根不慌,趙由晟必然會在查南島等他,每年兩人總要在那裡同居一段時日。
陳郁在古里佛的事務處理完畢,便先行搭乘前往查南島的海船離開,福信船上有潘乾辦和戚部領在管理,陳郁非常放心。等到季風到來,福信船裝滿貨物,進行返航,船會在查南接上陳郁。
查南島遠遠看去,是一座不起眼的海島,它位於真臘的南面,海船喜歡用它充當進入真臘海域的地標,也僅當地標,相對於真臘繁榮、熱鬧的海港而言,這座荒涼的小島實在沒有讓人停泊的念頭。
陳郁有時想,也許父親是第一個發現查南島是座美麗海島的人,所以當年他在這座島上營建木屋,和母親在這裡居住。
查南島的夏夜,海面和沙灘經常有海螢出現,美如幻境,堪稱人間奇景,除此,還有另一個美景,風和日麗的時候,沙灘上的沙礫呈現出金色,相當罕見。查南島的曾經盛產一種金色貝殼,在海浪千萬年的衝刷下,貝殼變成了沙礫,形成蔚海黃沙的壯美景觀。
海船在查南島停靠,陳郁獨自下船,站在藍天白雲下,腳踩在純淨金黃的沙礫上,他抬手遮陽,眺望前方,見到一棟高腳木屋,隱隱還見到闌乾上站著一個人。
陳郁緩緩朝前走去,海風吹拂他絲質的夏衫,吹動他腰系的黛綠色絲縧,他穿得休閒舒適,和在港口,在海船上做海船綱首的打扮全然不同,他是來會情人的。
漸漸,木屋在眼前現出全貌,而木屋前有一位昂藏七尺的男子,他正在朝自己的方向迎來,他紫袍金帶,內斂沈穩,頭上卻沒帶巾冠,黑色的束發帶飄動,透露出他性情里的不羈,恣意。
陳郁眉眼含笑,痴迷地看著他,放慢了腳步,對方相當激動,加快腳步在接近,張臂將他抱入懷。熟悉的宮香氣息,熟悉的溫度,這是他最熟悉的人,陳郁與他耳鬢廝磨,與他擁吻。
夏夜裡,窗外的無憂花悄悄掉落,海風陣陣吹入屋室,白紗帳輕輕飄動,陳郁大汗淋灕,伸出手臂想撥開紗帳,讓夜風滲透進來帶走他肌膚上的熱意,陳郁的手指抓空,指尖划過紗帳,五指被趙由晟緊緊扣住。
夜半,紗帳被趙由晟掀起,陳郁在他身側疲倦睡去,趙由晟下床,推開房門走至屋外,他看見海面上泛起明亮的藍光,熠熠生輝,那是夜空下的億萬海螢。
趙由晟背手而立,見海面如星漢,見星空璀璨,此情此景,竟使他有寰宇盡在眼前,觸手可及之感。在這座小島上,他彷彿擁有一切,不是因為他富有年輕,也不是因為眼前的美景,而是因為他擁有一個人,那人就睡在他身後的小屋,在他的枕邊。
這份滿足與幸福感,還將陪伴趙由晟許多許多年,直至走完一生。
查南島的夏夜並不酷熱,海風帶來涼爽,讓人愜意,甚至到夜半會有冷意。趙由晟返回屋內,沒有將房門關上,他放月光入室,好端詳枕邊人的容顏。
趙由晟掀被躺下,剛挨著枕頭,就覺陳郁往他懷裡靠,這是自然而然的依戀舉動,陳郁甚至沒有張開眼睛,他在熟睡。趙由晟輕輕攬住陳郁背,與他交頸而眠。
每年,他們都會在查南島的這間木屋相候,相守,每年總能相伴一段時日,互訴衷腸。
每年,當雨季到來,強勁季風在海面吹拂,趙由晟和陳郁會撤離這座小島,這也是他們分離之時。
窗外雨水嘩啦,不知下了多久,昏天暗地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趙由晟和陳郁起床穿衣,他為陳郁穿衣,梳發,插簪,陳郁為他系纏金腰帶,佩戴水晶配、綱首劍。
趙由晟的腰帶也好,水晶配、綱首劍也罷,都是陳郁親手挑選,親手贈予;同樣,陳郁的衣物,發帶,玉簪也是趙由晟親自購買,親手相贈。
兩人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趙由晟的大海船停靠查南島,船員們在船廳里避雨,耐心等待他們的綱首。隨船通事費春江見雨越下越大,吩咐兩個小廝拿傘去接應。
沒多久兩個小廝返回,他們身後是共執一把傘的趙由晟和陳郁,大油傘被趙由晟執住,傘蓋整個偏向陳郁,趙由晟半身被雨淋濕,陳郁一點雨水也沒濺到。就是撐傘擋雨,趙由晟不自覺秀恩愛,費春江深感被他們餵足狗糧。
趙由晟的海船,一直掛著「南家」商號,他現在已擁有兩艘大型海船,他親自領航一艘,另一艘交予家僕周英。
兩年前,趙由晟就被宗正司毀去玉冊,貶為庶民,自此他似那脫羈的野馬般,在海外暢遊,他的身份也從宗子轉變為海船綱首,如願以償。
世人說他荒誕不羈,是個狂妄的怪人,他的親友們卻都紛紛表示理解。
陳家的福信船沒按照約定的日期出現在查南島接陳郁,陳郁猜測是路途上耽擱了,他留信在查南木屋,且托看管木屋的僕人幫他傳口信,說他會搭乘趙由晟的船回國。
趙由晟領航的這艘船,船身結構比較特別,有著寬敞,雅致的綱首室,有著舒適、明亮的船員艙室,這艘海船從圖紙到營建,都經由趙由晟親自監督,所以非常有個人特色。
海貿以掙錢為第一目的,所以海船都是極力壓縮船上人員的居住區,盡可能多的營建貨倉,趙由晟不這麼做,他清楚惡劣而擁擠的環境,容易讓船員染病。
船員有良好的居住環境,也有利於招攬航海人才,連不愛上船的費春江也都成為了趙由晟船上的隨船通事,至於船上部領、船醫、舟師之類的職位,也都是由能人擔任。
趙由晟的海船雖然只有兩只,遠不如其他赫赫有名的大海商,但他招攬的航海人才,都是一頂一的。
「南家」船離開查南島,停泊在真臘大港,船上從西洋販來的部分貨物,將在真臘官場出售。貨物出售後,空出部分艙室,正好在真臘再買進舶貨,運往中國售賣,一舉兩得。
到官場出售貨物的事,趙由晟交付費通事和蔣賬房去做,他攜陳郁,捎兩個小廝,乘小舟沿河前往真臘的都城乾旁取,都城佛塔高聳,金碧輝煌,有百塔洲之稱。
來真臘貿易的中國海商眾多,趙由晟和陳郁一路並未引人注意,又因他們入鄉隨俗,陳郁諳熟番語,兩人一路受人禮遇。
他們都是心胸開闊之人,對海外的風土人情很感興趣,他們以往來真臘都只在港口停留,這回趁著時間寬裕,兩人打算去遊覽傳聞中富貴壯麗的真臘都城。
小船緩緩行進,穿過古藤和白蘆灘,鑽入雨林深處,夾岸都是草頂房屋,有時可見風雨斑駁的佛寺,港口的繁榮不再,難以想象藏在深林中的會是怎樣的一片宮城。
當地的船夫將小船泊在一片桄榔林中,說已抵達,雨紛紛飄落,霧氣籠罩,望不見遠處的景致。趙由晟請船夫帶路,冒雨前行,他熟知當地的氣候,雨季時雨水能從早下至晚不停歇。
雨不大,滴落在臉上,帶來冰涼意,陳郁一路有種感覺,阿剩似乎來過這裡,有時船夫還未指出路,阿剩就已帶他往前走,還讓他留意北面,說若是望見到一座高聳的銅塔,都城便就不遠了。
船夫帶他們在林中繞,走的是小路,小路走過一段,眼前豁然開朗,一條蜿蜒的大路在腳下延伸,陳郁仰頭,望見林中一座巍峨的銅塔,他手指前方喜道:「阿剩,塔在那兒。」
趙由晟執住陳郁的手,笑語:「稍後還能見到桑香佛堂(吳哥窟)的數座高塔,相當壯觀。」
眼前的樹林逐漸稀疏,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都城在雨霧中半遮半掩,二十餘座金碧輝煌的高塔映入眼,當兩人抵達城門下,站在巨壕外,一座金橋銜接城門,仰望城門上鍍金的大佛頭,守橋的金獅子,可以知曉為何真臘被海商稱呼為:富貴真臘。
「阿剩,你來過這裡。」陳郁很確定,他對他觀察入微,瞭解至深。
趙由晟笑語:「是來過,但不是這一世。」
抵達都城,趙由晟和陳郁賃下住所,在城中住了一夜,第二日清早,雨停止,天邊出現彩虹。趙由晟和陳郁攜手出行,他們從當地的富豪家雇得象奴,吩咐小廝帶上刀斧,開闢林道,他們騎象離開都城,往東面的密林前去。
從早走至傍晚,觸目所及的都是樹林,直至一座古老的寺廟出現在眼前。
寺廟年久失修,有二三僧人居住,廟前有一枉水池,清澈如鏡,此處便是焉司祿池,也就是傳說中的焉司祿鏡。
它看起來很尋常,就是一處普普通通的水池。
廟宇寂靜,四周只聞鳥獸聲,陳郁和趙由晟的身影映在水池中,他們依靠在一起,雙手相扣。這一世,他們不需要海玉魄,也不需要焉司祿鏡,他們會一直在一起,白頭偕老。
海船離開真臘港,駛往七洲洋,那是一個漫天星辰的夜晚,陳郁睡在趙由晟的綱首室里,睡在一張舒適而寬大的楠木床上。陳郁透過趙由晟的肩膀,望見窗外的繁星與及一座蔥郁的海島,他無暇去思考那是否就是瀛南島,船身隨波悠悠擺動,柁桅發出吱吱聲,還有風帆鼓動的聲響夾雜,將其餘被抑制的聲響遮蔽。
陳郁疲倦睡去,他發絲凌亂,眼角微紅,趙由晟披衣下床,走至書案前處理事務,他身為一船綱首,管理的事情眾多。
案上的燭火照亮他半身,光影下,眉目顯得深邃,神情嚴肅,他專注翻看手中的賬目,偶爾執筆記錄。半個時辰後,趙由晟的身姿還未變換過,仍是全神貫注做事,不覺煩厭或疲憊。
陳郁從睡夢中醒來,摸到身邊沒人,睜眼看見書案前忙碌的趙由晟,他身影偉岸,他身後是密麻的書架,書架上放置書卷,也有不少海圖。
趙由晟的綱首室是陳郁見過最別緻的綱首室,佈置講究,有條理,還很有生活氣息,對經常出海的趙由晟而言,這裡已然是他的第二個家。
陳郁輕悄悄下床,走至趙由晟身邊,從背後將他摟住,在他耳邊低語,趙由晟當即放下手頭的活,執陳郁的手回床。其實陳郁也沒說什麼,只是要他陪伴自己,為了讓他好好休息別累壞身體。
在明月的照耀下,海船安然經過島嶼星羅的七洲洋,這夜沒有颱風,沒有暴雨,順風順水。陳郁和趙由晟摟在一起睡去,在安謐的睡夢中,海船載著他們踏上返回家國的路程。
多年後,陳郁將陳家的船隊留給兄長,自個和趙由晟共同率領一艘大型海船,船主桅上仍掛著「南家」的商號,他們兩人都是船上的綱首,甚至沒有正副之分,船員們有任何事,跟其中一人稟報就行。
船上有兩名綱首,卻只有一間綱首室,他們同床共枕在船上並不是秘密,船員們也不會去議論。船員們普遍懼怕趙綱首,他武藝高強,劍術精湛,揍起海寇跟揍孫子似的,海寇遇到他們的船都避走;船員們普遍對陳綱首感恩戴德,他溫和寬仁,待人親善,而且能「降服」凶神惡煞的趙綱首。
趙綱首在陳綱首面前,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溫柔,簡直如沐春風。
在陳郁眼中,趙由晟始終未曾變過,一直很溫柔,很深情,他們相濡以沫,經歷風雨,再無任何力量能拆分他們。
趙由晟二十七歲那年,陳郁二十五歲,他們拿出共同舶商的錢,在瀛南島置辦家業,將家安置在瀛南島。
他們買下瀛南島的桃花地,營建屬於他們的宅院,這座大宅院仍被稱為:桃花館。
兩年後,宅院建好,趙由晟和陳郁搬進去居住,開始經營瀛南島,開闢了一處海港,用於泊船。
又過了許多年,王朝更替,京城裡的皇帝換了姓,趙由晟和陳郁不再長年出海,而是將舶商交由家僕代勞,他們兩人在島上過隱居生活。
瀛南島的居民很少,只有幾戶漁家,趙由晟和陳郁在島上落戶後,小島才逐漸繁榮,也有海船來靠港,也有旅人前來歇腳。
每年春日,總有幾艘客船會出現在瀛南島,船上的乘客拖家帶口來賞島上桃花。這些乘客不是別人,都是趙由晟和陳郁共同的親友。
趙莊蝶總是來得最早,他會帶妻女,帶趙端河的兒子,在老友家中吃喝數日。賞花、釣魚、打獵、放風箏,他樣樣沒落下,玩得跟個孩童似的。
趙莊蝶的日子過得不錯,戰亂時他家遭過洗掠,好歹餓死駱駝比馬大,他在瓊州開家茶館,購買田宅,衣食無憂。
瓊州離瀛南島很近,有時趙由晟和陳郁也會去他的茶館喝茶聽書,到他家中做客。
一般趙莊蝶在島上玩上個把天,陳繁才會到來,他來時正值桃花盛開,他與韓十一娘會帶一雙兒女過來,有時韓九郎一家也會隨船來。
對了,還有俞兄,俞兄非常熱衷於攜帶家眷到瀛南島拜訪,一年甚至能來兩三趟。
俞兄娶得一妻兩妾,生了一窩孩子,他家龍窯生意多年得趙由晟關照,掙得鉢滿盆滿,儼然寧縣的首富,土財主。
好在趙由晟和陳郁共同營建的宅子很大,有三十多間房,足夠他們居住。
鄭遠涯不喜歡賞花,他很少初春上島,他神出鬼沒,偶爾夏時來,有時寒冬到。鄭家的海船永遠是條中型海船,鄭遠涯也一直是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並且仍舊孑然一身。
去年冬日,鄭遠涯來訪,陳郁發現他身上還佩戴著曾元容手制的香餅,頗感意外。陳郁和曾元容一直有書信往來,但元容從未提及遠涯,不說元容諱莫如深,遠涯也從不在陳郁面前提元容,神神秘秘的。
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沒抓到實證。
瀛南島的桃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瀛南島上有了館捨、酒樓、茶坊,這些店鋪的東家,也是桃花館的主人。
多年舶商的獲利,再加上島上店鋪的收入,陳郁和趙由晟堪稱富可敵國,奇怪的是他們的宅院雅致,並沒有非常奢華的物品,不知道財富都藏到哪去。
島上的漁民傳聞,兩位島主與鮫人有往來,而且瀛南島從以前就是鮫人常光顧的地方。奈何世上的人們已不大相信鮫人的傳說,認為它們並不存在,漁民的話沒人相信。
每隔三年五載,慕遠夷會搭乘「南家」海船,前往瀛南島,來桃花館做客。他穿人類的衣服,說人類的語言,言談舉止溫雅,風度翩翩,島民沒留意到他的不同,唯有桃花館的老僕知道他一直沒有變老,永遠是副少年模樣。
身為桃花館的老僕,董宛和吳杵並不會將宅院裡的秘密往外頭說。
有一年,慕遠夷在春日到訪瀛南島,遇到陳繁,陳繁鬢邊已生白髮,樣貌越發像已故的陳端禮,他懷裡抱著長孫陳景盛。
慕遠夷逗孩子玩,輕拍了兩下手,陳景盛歡喜地拍動雙手,向他撲去。慕遠夷抱住肥嘟嘟的陳景盛,笑道:「好生奇怪,這孩子親我。」
身為鮫人被貓撓,被狗吠是常事,嬰兒的嗅覺又似乎特別敏銳,一般都不親近他。
陳郁回頭對趙由晟莞爾,趙由晟握住他的手,溫語:「到林子里散散步?」
「嗯。」
兩人雙手相扣,沿著林道慢悠悠行進,歲月在他們臉上留下了痕跡,然而他們始終神采奕奕,康健英拔。
他們身側桃花怒放,花瓣在風中繽紛飛舞,遠處傳來親友們的歡聲笑語聲。
作者有話要說:導演:謝謝大家長久以來的相伴,愛你們。
還有個番外二,今晚也會貼上,番外只有兩篇。
從此,王子與王子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
預收文《武帝攻略》、《水澹生煙》歡迎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