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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石與烈女》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一個吻·北京

 洗澡洗到一半時, 祝清晨聽見薛定在敲浴室的門。

 “祝清晨。”

 一把拿過掛在牆上的浴巾裹住自己,她似笑非笑把門拉開一條縫,“怎麼, 要和我洗鴛鴦浴?”

 “……”

 薛定把手裡的那套乾淨睡衣遞給她, “你沒帶換洗衣物,晚上穿這個睡。”

 她接了過來,沒來得及說什麼, 就見他乾脆俐落扭頭走了。

 這麼不給面子?

 她低頭看看自己刻意露出來的若隱若現的溝……好的, 白擠了。

 那套睡衣是米白色的,女士家居服,樣式挺保守,但面料很舒服, 設計也簡潔大方。

 祝清晨穿上之後,心裡未免咯噔一下,走出浴室。

 薛定坐在沙發上看電影。

 她走過去, 坐在他身旁, 假意加入了看電影的陣營, 結果最終還是沒忍住,問他:“你家還有女士睡衣?”

 薛定盯著螢幕,目不斜視, “嗯。”

 祝清晨盤腿坐著, 頓了頓,又問:“你不是不打算找女朋友嗎?還準備女士睡衣幹什麼?”

 試探的意味十足。

 薛定這下轉過頭來了,看她一眼, 輕笑一聲,“女朋友是沒打算找,但母親這種生物可由不得我的個人意願了,打從生下來就有。”

 “……所以這是你媽的睡衣?”

 他似笑非笑反問她:“你媽媽沒教過你,你媽和的字不能連起來用?”

 “……”她假意沒聽見這句,“你媽媽還挺潮,睡衣樣式不錯。”

 這個人,真記仇。

 還拿她的話反過來將她一軍!

 祝清晨想翻個白眼,結果翻著翻著,又笑了出來。

 這男人硝煙裡走過幾遭,炮火裡奔波幾年,可到頭來白紙一張,乾乾淨淨,在男女關係上簡直沒有一點黑歷史。

 她和他,還真是不對等。

 可她不急。

 如果那個人真是他,她願意陪他掙扎,陪他傲嬌,陪他從不確定走到心意已定那一天。

 不,不是如果。

 那個人只能是他。

 祝清晨窩在沙發上,聽窗外輕微的落雪聲,看著螢幕上的老電影。

 薛定放的是部外國片,她錯過了開頭,也不知道片名。

 但那有什麼要緊的?

 和喜歡的人窩在冬日的暖氣裡,無聲地共用一部電影,偶爾側頭,偷偷拉近一點距離,看他上揚的嘴角亦或低垂的眉眼,已是人生一大幸事。

 影片中的男人由始至終愛著一個女人,卻又因為早年許下的承諾,陷入一樁無愛的婚姻之中,在責任與愛情裡苦苦掙扎。

 他站在海邊,看著心上人乘船遠去,不斷告訴自己:當帆船經過燈塔前,只要她回頭,我就義無反顧追上去,告訴她我愛她。

 只可惜無論他如何祈禱,女人始終未曾回頭。

 她知道他就在身後,可她沒有回頭,因為她不要做他的羈絆,她要放他自由。

 帆船最終開過了燈塔。

 她也從此離開了他的人生。

 “也許愛的一部分,就是學著放手。”

 影片中的主人公如是說。

 一開始,只不過是為了打發時間,才漫不經心在錯過開頭的情況下和薛定一同看電影,然而到了最後一刻,祝清晨已然為這沒有結果的愛情所感染。

 她看著相愛一生卻又抱憾終身的兩個人,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薛定關掉了電視,看了眼牆上的掛鐘。

 “已經十二點過了,該睡覺了。”

 祝清晨沒動,忽的側頭望著他,“如果是你,你會選什麼?責任,還是愛情?”

 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薛定一頓。

 她卻再次追問:“如果你是newland archer,你會選擇恪守承諾和眼前的生活,眼睜睜看著深愛的人離開,還是不顧一切去和她在一起?”

 客廳裡明亮溫暖,隔絕了外界的淒風冷雪。

 他與她並肩坐著,他靠在沙發上,她盤腿側望著他。

 薛定沉默片刻,抬頭對上她的視線。

 她是那樣清晰地望進他眼底,像是一把利劍,穿過所有平靜的表像,非要刺透他的心。

 選什麼?

 一個人孤軍奮戰在硝煙裡,還是把她一起拉進泥潭裡?

 他也想自私點,拉著這個女戰士和自己一起去以色列,他從不曾想過放棄自己的理想,可事到如今她就在眼前,嘗過了有人陪伴的滋味,他也不願意推開她。

 那就像喬愷說的那樣,只要她願意,他選理想,也選愛情,索性帶著她一起踏上這條路?

 這是最好的答案。

 這女人活得這樣肆意,這樣坦蕩,他知道她不會拒絕。

 她會毫不猶豫跟他一起回到那片土地上,天不怕地不怕,也會莽撞地告訴他,她不怕死。

 可薛定望著她,心裡如有滾油在熬。

 因為他同樣知道,他選擇的那條路是一條不歸路,若拉著祝清晨同去,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但他做不到。

 他不願意看她為自己擔驚受怕。

 他不願意她和他經歷同樣的風雨。

 當他從即將墜落的直升機下救出小姑娘時,他和祝清晨還只有素面之緣。他在她的車後座上轉醒,抬頭就看見後視鏡裡,她一臉驚慌、淚流滿面。

 他在耶路撒冷的小學外面與恐怖分子搏鬥時,抬眼看見她不顧一切拉開黃線,朝他飛奔而來,眼裡有足以燃盡一切的火光。

 那女人太夠義氣,太孤勇。

 他甚至毫不懷疑若是有朝一日他身處槍林彈雨中,她會眼都不眨地沖進來,即使什麼都做不了,也會陪著他一起死。

 她的烈焰會將她自己也燒成灰燼。

 ……

 薛定坐在沙發上,平靜地望著她,一刹那間,腦中已然浮現出無數畫面。

 他忽的笑了,答非所問,問了她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問題:“祝清晨,你怕死嗎?”

 她答得斬釘截鐵:“不怕。”

 那模樣,頗像一個急於得到老師肯定的學生。

 薛定又笑了,將手裡的遙控器隨意放在茶几上,才回頭看她,“可我怕。”

 祝清晨一怔。

 方聽見下文。

 “我怕你太勇敢,也怕你不怕死,更怕你死。”

 他伸手,將她被暖氣烘得將幹未幹的頭髮往耳後輕輕一撩。

 “我的路,太難走。一個人已經舉步維艱,沒必要拉著旁人和我一起走。孤軍奮戰的時候,我還能做到不問明天,可若是有人在身旁,我反倒會提心吊膽。”

 看著她急於反駁的模樣,他又失笑。

 “尤其,那個人是你。”

 祝清晨張著嘴,忽然間發不出聲來。

 他在拒絕,在抽身,可也前所未有的坦誠。

 她不願再聽一遍在滄縣的小客棧裡他已說過的話,卻也想不出別的理由很好地說服他。薛定是塊頑石,固執,冥頑不靈。偏偏這塊頑石書讀得比她多,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她壓根說不過他。

 室內的空氣仿佛溫暖的棉花,漂浮在半空裡,也堵在胸口。

 沒有進展。

 一籌莫展。

 哪怕直面感情,他依然不接受她。

 祝清晨的眼眶有些酸楚,有些發熱,卻並非全部來自於他的推拒,也源於他的那番話。他這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飛機墜毀、炸/彈威脅,統統難不倒他,可他就在她眼前坦白承認,他怕她死,怕她不顧一切,怕連累她。

 她根本想不出更好的說辭來勸服他。

 怎麼辦?

 怎麼辦?

 抬頭看他一眼,那雙眼明亮又平靜,卻又仿佛藏著波濤洶湧。

 眉是鋒利的劍。

 唇是三月的花。

 總是嚴肅地抿著唇,眼裡偶有譏誚與刻薄。

 可是當他笑起來。

 當他笑起來的時候,她會覺得平凡的自己也因他而燃燒起來,從心臟到靈魂,熊熊烈焰因他而起,至此她的人生脫離了平淡乏味。

 眼眶越發酸楚難當。

 她這輩子,哭過的次數少之又少。因姜瑜的固執不肯離婚而哭過,因祝山海的毫無人性家暴妻女而哭過,因蘇政欽的背叛與追求名利而哭過,卻從未像今日這樣,因為太想愛一個人,光是看著他都快落下淚來。

 such sweet sadness.

 頭頂是充沛的燈光,周遭是和暖的空氣。

 祝清晨努力穩住眼底的濕意,驀地伸出手來,毫無徵兆地覆在薛定胸口上。

 左胸,心臟的位置。

 她說:“這裡有我,對嗎?”

 一眨眼,有淚掉下來。

 薛定沉默不已,一動不動坐在那,低頭看著她素白纖細的手掌。

 掌心恰好貼在他心臟所在。

 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一聲一聲,像是沉重又難以遏制的歎息,宣告著他的沉湎,他的掙扎。

 這個女人,素來堅強,像是風吹不動,雷打不倒。

 也因此,他曾巴望著她那沒人性的父親早些離開她的人生,那唯利是圖的前男友也最好有多遠滾多遠,她就該肆意妄為,好端端的,笑得飛揚跋扈,活得無法無天。

 可是當這一天終於來了,她還是哭了。

 這一回,罪魁禍首是他。

 薛定看著她亮得可怕的眼眸,還有那一行透明的淚痕,心臟在一瞬間被擊中。

 理智灰飛煙滅。

 他慢慢地抬起手來,準確無誤地握住那只覆在他胸口的手。

 他的手大而粗糙。

 她的卻纖細小巧。

 然而將她包裹在手心時,卻好似天作之合,剛剛好,不多也不少。

 他拉著她,先碰了碰自己的眉眼,閉眼低聲說:“你在這裡。”

 在眼裡。

 然後劃過面頰,抵達鬢角,“在這裡。”

 在耳邊。

 接著輕觸鼻尖,“在這裡。”

 在鼻端。

 最後,他悄無聲息睜開眼來,欺身向前,吻住她的唇。

 長達十來秒的時間裡,他像風一樣席捲了她的呼吸、思維與心跳。

 終於,他微微離開,睜眼看著她,將掌心裡的手往自己唇邊湊,輕輕地,再碰一下。

 “祝清晨,你在這裡。”

 若能將人拆開來,重新拼湊一遍,他大概會瘋狂到將她融進自己身體的每一尺、每一寸。這樣就不論自私與否,就不用擔心是否會耽誤她的明天。

 他去哪裡,她就在哪裡。

 “何必問那種蠢問題呢?你是不是在我心裡——”他笑了兩聲,閉眼認命,“早在以色列遇見你時,它就已經不屬於我了。”

 它屬於那個在戈蘭高地上又哭又笑的女人。

 它遺落在她哭著凶他不准死的小破車上。

 它迷失於那個與她光裸著身體相擁而眠的傍晚。

 而今,它裡裡外外都只剩下三個字。

 祝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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