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初春三月，錦城桑青。

　　春雪如柳絮端的是來去無聲。

　　昨晚還是依依飄雪像是要裝點千樹萬樹的梨花開，今早第一縷陽光灑下，便已是南風暖窗草木反春。

　　雖說這暖意總顯的有那麼點底氣不足，但冬季到底已是強弩之末，殘留著冬冷料峭，靜靜觀望著，陌上花開，春意緩緩歸。

　　《仙源》片場。

　　「卡！」

　　「張舒叔！……你的感情呢？你的感情在哪兒！被狗吃了嗎！這是你暗戀了五百年的人！不是你媽逼你相親！」

　　導演手裡舉了個喇叭，手指的方向往旁邊平移了半寸，再次破口大罵，「還有你！你這是啥玩意兒？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不等於智障！能不能演！不能演趁早換人！」

　　片場人員都低著頭不吭氣，默默為他們點蠟。

　　小姑娘穿著件淡藍色曇花繡棉衣裙，梳了個雙平髻，看著算得上是個清秀可人，被這突然一聲吼嚇了一跳，立刻就開始哆哆嗦嗦的看著導演，眼淚汪汪的，「我……」

　　還來得及說話就被一旁的男生截過了話。

　　「楊導！不好意思，我情緒確實沒進去，我再調整一下！不好意思麻煩大家了。」張舒叔跟導演道完歉，又到處給旁邊其他工作人員鞠躬，臉上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

　　當紅小鮮肉被人指著鼻子臭罵，半點的脾氣都沒有。

　　導演提著眉毛瞪了他一眼，到底沒再罵出口，氣順了順，轉頭找場務，「你！打電話問一問老喬和他家藝人是不是快到了，到門口了你出去接他們一下。」

　　場務見這個火藥桶轉到了自己這邊，趕緊上去連聲答應，「好的導演！我這就去！」

　　影視城在郊外，蘇糯他們又是臨時決定，去那兒要經過交通最繁忙的那段，現在正趕上高峰期，堵在了高架上。

　　今天前座給了助理，喬文山就跟著蘇糯坐了後座，蘇糯嗓子啞了，就也沒人再說話，車裡安靜的不行。

　　蘇糯膝上擱了個平板，認真用手在上面點點畫畫，時常還拿起手機回個信息。

　　顧琛：「聲音也可以後期配的，要不要再挑一挑？我讓江國輝拿給你選。」

　　蘇糯單手打字慢吞吞的，「不要啦*^_^*。」

　　顧琛：「喜歡這個？」

　　蘇糯：「是呀！」

　　「我看了劇本了，小白很可愛。」

　　顧琛：「誰也沒有我的糯糯可愛！」

　　「寶寶，我的寶貝，哥哥想你了，下午讓司機送你來公司好不好？」

　　蘇糯看著對話框，抱著手機笑的眉眼彎彎，像偷吃了糖一樣。

　　顧琛以前從來沒發過短信也不用其他聊天軟件，這次蘇糯嗓子啞了，自動就開通了這項新技能。

　　兩人約了等會兒見，又蜜裡調油的聊了一會兒，直到顧琛要去開會了，蘇糯才把手機放到了一邊，換了個姿勢把身子側著靠了靠，正好撞見喬文山略帶關切的視線。

　　蘇糯想了想，點開備忘錄打了幾個字，然後伸過去給他看，「堵車了，我們好像要遲到了。」

　　「……不要緊，我們沒定具體時間。」

　　蘇糯看他一路上都在以一種關切且欲言又止的表情瞥自己，終於忍不住又打了幾個字上去問，「怎麼了？」

　　喬文山湊進了點，特別小聲的問他，「你嗓子是怎麼樣？去檢查過了嗎？」

　　今天早上蘇糯很晚才過來工作室。

　　喬文山本來還沒從昨天的事裡緩過來，昨天宋嘉寧被江總『借出去』又送回來，接著顧家管家也打電話過來問他，蘇糯上車之前跟他說過話沒有，喬文山當時就汗毛一豎，蘇糯上車前跟他說，讓他幫忙看著宋嘉寧啊，於是他支支吾吾回答說了話但是忘記說了什麼了，才搪塞過去了。

　　結果蘇糯一進門，就發現蘇糯今天是帶著傷來的，不僅手上包著紗布，嗓子還啞了。

　　蘇糯搖了搖頭，低頭打字，「我沒什麼事，昨天檢查過了，只是片尾曲可能唱不了了。」

　　喬文山連忙安慰：「片尾不著急，你先好好把嗓子養好！楊導跟我是同學，這點面子我還是有的，哈哈哈。」

　　蘇糯本來心情就很好，聽他尷尬的乾笑，一下子被逗笑了，打字道，「謝謝！」

　　喬文山越發覺得他是在強顏歡笑，看著他身上的高領毛衣，目光裡的憐憫差點藏都藏不住了。

　　蘇糯昨天把宋嘉寧留在工作室，金主知道了直接叫江總把人帶走了，但是今早宋嘉寧又被好好的帶了回來，可以想像蘇糯昨晚經歷了什麼。

　　眼尾紅的一看就知道是哭的狠了，連嗓子都啞了，除了手上的傷，想必身上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還有多少這樣的傷，連坐著都還得側著……這金主也太粗暴了！這得多…才會弄的這麼嚴重……

　　喬文山太可憐這個孩子了，看著蘇糯愧疚道：「昨天那個時候打電話過去，對不起啊。」

　　蘇糯愣了一下，沒想起來是什麼電話，有點懵，就聽到喬文山小聲說：「你放心，我抓緊給你接幾個好資源，等你紅起來了……興許就好點了。」

　　蘇糯持續迷茫，不過還是感謝他認真為自己花心思，等他說完才點了點頭。

　　盛龍影視城是帝都附近最大的影視基地，許多不取實景的電視劇都是在這兒拍的，這裡十年如一日的熱鬧非凡，不光每天大大小小的劇組駐紮，更有數不盡的群眾演員在這裡尋夢。

　　蘇糯他們到的時候差不多剛過11點，各種仿古民國現代建築街道邊上都有一些人蹲在路邊端著盒飯吃，喬文山對地形像是非常熟悉，他給誰打了個電話，然後給司機指著路直接把車子開到了湖邊一片宮殿樣的建築外邊。

　　喬文山下了車就看到了在外面等著的場務，熟稔的帶著蘇糯上去跟人打招呼。

　　場務看著他們是從這輛車上下來，很是驚訝的看了好幾眼，半開玩笑的跟喬文山嘮，「哎喲！老喬！你們公司現在都給藝人配這麼壕的車？還配司機！」

　　喬文山半真半假的跟他邊走邊閒聊。YU。XI。

　　蘇糯跟在他們後面慢悠悠的走，這裡摸摸那裡看看，看起來更像是跟著大人來春遊的幼兒園小朋友。

　　很快走到了攝影棚，外面幾大塊綠布圍著，不少工作人員走來走去在搬東西，蘇糯大老遠就聽到有個嗓音弘厚的中年男人在說話。

　　蘇糯走進去的時候，明顯感覺攝影棚裡安靜了一瞬，然後才開始有竊竊的說話聲，似乎還聽到有人說了他的名字。

　　導演聽到動靜回過頭，第一眼沒看著喬文山，更沒看到他的場務，視線全被吸引到了他們兩個後面。

　　那片空地上，一個穿著咖色長毛呢外套的少年，端端正正在立在嘈雜的人流裡，大約十七八歲，皮膚白的跟打了光似的，只站在那兒就有種仙氣昭昭的氣息。

　　「楊導，好久不見了。」

　　導演聽到熟悉的聲音，表情熱情了不少，笑著走過去，熟稔的拍了一下喬文山的肩，「哎喲喬老闆，小弟我總算是盼到你出山了，咱倆可都半年沒見了！」

　　喬文山笑瞇瞇的拉著蘇糯給導演介紹：「這是蘇糯，我聽說你們劇組差一個男三號，這不，我給你帶來了。」

　　蘇糯輕輕笑著點了一下頭。

　　喬文山在一旁解釋，「他最近嗓子發炎，啞的說不了話，正好演這個角色也合適。」

　　仙源裡面缺的那個男三正好也是個啞巴。

　　導演點了點頭，對這個沒什麼異議，而且他本來就對蘇糯的外形很滿意，現在又知道是喬文山帶過來的，態度就很熱情了，「老喬你好眼光啊……既然是你帶過來的，那是絕對差不了的，我看就這麼定了！」

　　外形反正是過關了，有沒有演技就另說了，不過就這個長相在，就是稍微雕琢一下，肯定也不會看著太難受，反正是個男三，大不了到時候剪一剪，也出不了岔子。

　　喬文山哪能不知道他心裡想的，哈哈的跟他笑道，「那蘇糯這孩子我就放心托給你了，別的不說，跟著楊導一部戲拍下來，以後演技肯定也不會差了。」

　　導演眼淚掉下來，得，這是明擺著告訴他蘇糯沒演技，不光要帶他完整拍下來，還要帶著他把演技給磨練出來。

　　蘇糯被帶單獨進去試妝。

　　化妝師是個年輕女人，看到蘇糯的時候表情突然有點少女般雀躍，一邊拿著刷子給蘇糯妝一邊跟他說話，「我看過你在明日巨星上面唱歌，你唱的特別好聽！」

　　蘇糯笑了笑，用手機打了幾個字，告訴她自己嗓子暫時說不了話。

　　化妝師愣了幾秒，母性氾濫著小心的安慰他，然後還熱心的告訴他要多喝熱水，多休息。

　　後來又來了一個造型給蘇糯戴假髮套，又找出來一套繡著雲錦暗紋的白色古裝長袍讓他換上，蘇糯不太會穿，換完覺得不怎麼自信，慢吞吞掀開簾子的走出去。

　　兩個造型師在外面等著，就看到一雙白皙的手，輕輕掀開了布簾，緊接著，一雙藏青色祥雲滾邊靴，緩緩踏了出來。

　　兩個女造型師怔了怔，瞬間紅了臉。

　　服裝師頗有幾分小心翼翼的上前，認真的給他理了理衣服，又找出一塊玉玨佩在他的腰間，順了順他的假髮。

　　蘇糯對她們點了點頭，然後往外走出去了。

　　其中一個看著蘇糯的背影，忍不住說了一句，「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