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她不想離開村子

　　正月十五之後， 年味兒也沒剩下多少。杏兒嬸錢妹先後問清揚什麽時候開張，倒把清揚嚇了一跳，她還想著快到正月末才考慮開工， 沒想到大家工作的熱情還挺大。

　　「得了吧，我媽爲的是錢， 哪有那麼高尚的情懷。」李嬌嬌隨口吐槽，如果坐著能來錢， 她媽得樂的找不著北。

　　回家過年的人重新邁上征途， 留在家裡的人， 這時候也找不著什麼事兒做。按錢妹以往， 東家聊聊西邊溜溜， 在家洗洗刷刷， 糊弄糊弄就過了。可現在不同啊，人有工作了啊，還有錢拿，可不是就盼著早些開工早點有錢。

　　清揚捏了捏兩頰， 一邊嗑瓜子一邊說，「大伯母是優秀員工啊。」

　　李嬌嬌剛想反駁，清揚站起身，攏緊棉襖，「嬌嬌姐，我去村長家一趟， 有人上門就去叫我。」家裡大人去了另一個村拜年， 據說是李大山李二山認的乾娘， 這些年關係淡了但沒斷開。不懂事的時候，大人嫌帶孩子過去添亂，等到她們大了，關係又不如以前深厚，兩人從小到大沒見過乾奶奶這號人物。

　　「哪還有人來？」李嬌嬌撇嘴，「中午咱兩隨便吃個大亂燉行不？把剩菜熱在一鍋，不費事兒，飯都不用煮，厨房也剩很多。」

　　清揚︰「我都行，你怎麼方便怎麼來。」不放心多說了句，「我記得有盤肉是從宰猪那天留到現在的，趁爺奶不在家，把它倒了。天氣再冷，肉也不能吃二十多天。」

　　李嬌嬌顯然也有這盤肉的記憶——已經黑的跟盤炭似的。一端上桌，基本沒人往裡伸筷子，偏偏吳荷花楞是把它留到了現在。

　　「放心放心！」李嬌嬌覺得自己責任重大。

　　清揚自始至終都不打算暴露自己其實很有錢的事情，她做著一輩子就在李家村的打算，想自己過著平淡安穩的生活，幷不想因爲錢的問題而惹來大把麻煩。

　　她去找村長談修路的事情，還是把周俊拿出來當藉口。端著一杯熱茶，清揚開門見山說︰「村長爺爺，您覺得咱們自己修一條村子到鎮子的水泥路，怎麽樣？」

　　村長本來噙著笑看著清揚，聞言嘴角耷拉，語氣中掩飾不住的失望，「修一條路哪有嘴上說的簡單？你這丫頭，不要想多了。」修路…他做夢都想！可是已經失望了無數次了，每每有扶持貧困地區的政策，他都期望領導能想到李家村，他不要別的，就給他們修一條平整的水泥路！可是，難吶！

　　「清揚，正月間不要惹你村長爺爺難過，等會兒你走了，他又一個人喝的爛醉，對身體不好。」村長媳婦兒不贊同清揚來刺激村長，兩人過了一輩子，老頭兒心裡想的她摸的一清二楚——恨不得村子全建上小洋房！這哪有可能，哪怕她沒讀過書，都知道這叫異想天開！

　　村長不自然垂下眼皮，沒有威懾力吼道︰「說正事呢，你瞎摻和啥！」老娘兒們就是話多！男人哪有不喝酒的！

　　村長媳婦兒嗤笑一聲，一屁股坐下來，直盯盯瞅著村長，她就是摻和了，能怎麽樣？！

　　「……」清揚覺得自己可能大概有些多餘。

　　少來夫妻老來伴，大抵就是這樣的吧。

　　清揚笑著說道，「只要有錢，不就能修路了嗎？」

　　「就是沒錢！」村長早些年也想過大家每家每戶募捐些，把路弄出來，馬馬虎虎也行啊，他不要求質量，只要比現在這坑坑窪窪下雨打滑的情况好，村長就滿足了。這個提議沒得到支持，大家一年到頭賺些辛苦錢，而李家村的人口基數又不大，修一條路的成本他們負擔不起，再加上每個人都有的私心，不了了之。

　　清揚認真道︰「有錢！」不待兩人詢問，她接著說，「上次來咱們村的老闆人挺好，我問過他，可以給我借錢修好路，工人機器他都可以提供。」

　　「真的？」

　　「清揚你沒開玩笑？」

　　夫妻兩一同說道，村長臉上的狂喜很快消失，雖然聽到有錢修路很令人振奮，但他的理智在綫，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天上掉的餡餅，那是會砸死人的！

　　清揚看出村長的意思，解釋道︰「錢我會還的。我在農家樂工作，除了每個月的基本工資，每年還會有獎金。雖然修路的錢很多，但我還年輕，以後路修好了農家樂的生意越來越好，總能把錢換上。」她誠摯的看向村長，花錢買到好名聲，她十分樂意，這是她在村子裡最大的保障！

　　兜了這麽大的彎，清揚就是想要這份名聲！這也是她放弃匿名捐贈的原因，都是要出錢，她也不介意花錢，但從裡面得到一些附加的東西，何不兩全其美？

　　村長半響才說話，聲音艱澀，「不用，女娃娃顧好自己就行了。」身上背負沉重的賬務，會把人壓垮的！

　　「這是男人的事兒，清揚你聽勸，不要想這些。」村長媳婦兒真心實意道，她想的是，姑娘要一輩子還債，哪還有婆家要？怕是聽到都退避三舍，他們可不能坑了姑娘的一生，是會遭天遭雷劈的！

　　「村長爺爺，您還重男輕女不成？」清揚故意問道。

　　村長眼一瞪，端的是凶神惡煞，「男娃女娃都一樣，你和嬌嬌比村裡的小夥子都厲害。」等到了十八歲，上門說親的怕是要踩亂門檻。

　　清揚調皮眨眼，「那不就行了，咱村子有了水泥路多好啊，以後去鎮子方便多了。再說，欠錢怕什麽，又不是還不起，而且人老闆還不收利息不限時間，以後上哪找這麼好的事情。」她大手一揮，就當村長同意了，「正月不動工，二月份修路的應該就來了，到時候，麻煩您找人專門幫忙做飯，有錢拿的，還要經常去巡視才行，可不能讓他們偷工减料。還有要去鎮子上的人啊，您也得通知了，要修路了會不方便，辦事要趁早。」

　　丟下一堆，清揚蹦著溜得飛快，可算是完成了她的一樁心事！

　　村長朝門外吼，「讓你爺奶做飯不就行了嗎？」又不是無償，依吳荷花的性子，肯定會願意。

　　「不行啊，我爺奶需要休息。」清揚理直氣壯回絕，然後一路悠然的回了家。

　　村長目瞪口呆，身體倍兒棒，休息個啥啊！

　　「你說這事兒清揚她家裡人知道不啊？」村長媳婦兒憂心忡忡，這孩子不會沒跟大人商量，自己把事兒就幹了吧。

　　肯定沒有，村長十分確定。要知道，李二山兩口子早鬧翻天了。他深深嘆了口氣，是個好孩子，他不如這孩子！

　　「你去哪兒？」見村長彎著腰穿鞋，村長媳婦兒疑惑問道。

　　村長掩好門才回答，「我去和老夥計們說說話。」

　　李嬌嬌不知道清揚出去一會兒，就搞了一件大事，還興致勃勃的和人吃著湯泡飯呢。

　　正月十七，村長通知大家去村部開會，除了躺在床上不能動的，一個都不許落。

　　清揚和李嬌嬌吊在後頭，清揚真誠發問，「嬌嬌姐，咱兩的感情好不好？」

　　李嬌嬌不假思索，「當然好啊！」

　　「爺要揍我，你能擋著點嗎？」

　　李嬌嬌豪氣，「這是必須的。」反正她爺從不揍人。

　　「那奶要揍我，你還能擋著些嗎？」

　　李嬌嬌看了眼吳荷花的背影，想到過年前兩人花了很多錢，都沒挨駡，當下又很爽快的說︰「沒問題。」

　　「那我爸媽可能也會揍人，你也能擋嗎？」清揚覺得以楊翠的腦回路，大概會認爲自己把她兒子的錢全給禍禍了，一時刺激太大，搞不好也失控。

　　李嬌嬌被激起豪情，「我讓我爸媽擋著。」她解釋道︰「叔嬸子發起狠來我肯定沒轍，我爸媽力氣大，能行！」

　　清揚︰「……這次怕是不能行了。」

　　李嬌嬌沒聽清楚，也沒在意。村裡人對村長還是很敬重的，不多時，人就來的七七八八。大家擠在一起，也不嫌冷。

　　裡啪啦的掌聲經久不停，村長早已哽咽的不成樣子，清揚所在的位置已經成了中心，大傢伙都用敬佩的眼神注視著她。或許，其中還夾雜了傻x的意味。但毋庸置疑，此時，她就是獨一無二的焦點。

　　李嬌嬌已經不敢看爺奶爸媽還有叔嬸子的臉色了，她被村長講的一番話說得熱血沸騰，恨不得每天早中晚各三炷香上給大公無私爲李家村奉獻的善人！

　　可是，她沒想到大善人是她的堂妹啊！

　　……

　　爺奶不會氣的暈過去吧，還有叔嬸子現在的臉色肯定特別難看，最淡定的應該是她爸媽，李嬌嬌的心跟被猫撓似的。她清楚感知到無數道目光落在一家人身上，她堂妹最多，李嬌嬌發現自己竟然平靜了下來，就像村長口中的李清揚是一個陌生人一樣。

　　難怪清揚會說要挨揍！

　　李嬌嬌悟了…

　　特麽的這是在給她挖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