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睜眼

　　醫者仁心，懸壺濟世。

　　許多福默默念了幾遍，聽到腦海裡322的笑聲，亦覺得十分的無語，這才將燉爛的肉湯舀到碗中，讓罕巴給幾個人端過去，他還沒有走近，圓就哼了一聲扭過了臉。

　　「咕——」

　　可惜肚子不合作，他的臉瞬間就紅透了。

　　許多福：「……」

　　這時候還堅決不吃，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很厲害了，畢竟飽的時候拒絕食物不難，餓了兩天還拒絕食物的，那就不是作秀，是心裡真覺得自己不該吃，不能吃，不可以吃。

　　甭管是為啥，許多福作為一個醫生就不能慣著他們，當即面上也冷了下來，盯著四個人高馬大的男人說：「你們覺得罕巴是懦夫，背叛了你們的部落，這個我不跟你們爭辯。可我不是你們部落的人，罕巴是我在來到部落的途中救下的，我和你們部落沒什麼瓜葛吧？也許你們部落確實不需要巫醫了，我沒有當南方部落是覺得巫醫無用，態度良好的接受了部落的決定。可我身為一個巫醫，有要救治巫族人的義務，我有這個能力就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們死亡，所以我來到了歸巢。我有哪一點對不起你們嗎？沒有道謝也就算了，一個個的嘴裡沒一句好話，我太失望了，你們南方部落都是些這種人？！」

　　鬆骨一聽就著急了，他們南方部落對巫都是很尊敬的，雖然首領沒有同意許巫加入南方部落，但他們依舊需要尊重她。

　　鬆骨：「許巫，我們不是對你不敬，是不想接受懦夫的救治，那我們寧願去死。」

　　許多福：「罕巴是巫醫嗎？救你們的是我不是他，這鍋湯是幫你們治傷的藥，熬藥的是我也不是罕巴，你們拒絕喝湯是認為我不配醫治你們嗎？」

　　鬆骨：「當然不是！」

　　一個肯來歸巢的巫醫，沒有任何巫族能說她不配做巫。當初送他們來歸巢時，任何人都認為他們沒救了，部落內的巫醫也盡力了，他們不怨怪任何人。可通過剛剛許多福的一系列行為，他們已經知道許巫確實有神賜予的厲害的能力，證據就是他們現在比剛剛要好多了，所以她認為別的巫醫下了判斷的傷患，她也許能救，並不是自大。

　　因此，許巫來到了歸巢。部落認為不是將死之人來到歸巢對他們自身非常的不好，這裡幾乎是健康的巫不會到來的地方，他們都是真的感激許多福肯來。

　　甚至心裡對罕巴也不是完全不動容，可是從小到大學到的道理告訴他們，死也不能原諒罕巴這樣的懦夫。現在許多福一番話說出來，哪怕是傲嬌少年鬆骨也不敢再對罕巴橫眉豎眼了。

　　可這不是食物，不是罕巴狩獵的成果而是許巫為了治傷給他們弄的藥，那就可以喝嘛！都是自己剛剛說錯了話，惹了許巫生氣。

　　許多福：「既然不是，為什麼我說的話你們都不肯聽？」

　　鬆骨：「不敢不聽。」

　　許多福：「喝湯吧！罕巴喂鬆骨。」

　　四人：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最後他們還是接受了罕巴的幫助啊！四人裡頭只有鬆骨是不能自己拿碗的，其他的人最起碼能有一條胳膊可以活動。

　　道理說通之後，鬆骨聞著香味眯起了眼睛。

　　從前受傷的時候水巫也讓他吃過草藥，反正就是放到嘴裡咀嚼，既不好吃，也不難吃，有些還怪怪的。可許巫的藥不一樣，這個叫做湯的藥簡直太香了，湯是白色的，小心的就著罕巴的手喝了一口，鬆骨的眼睛立刻就瞪大了，這種味道……他先是愣住了，然後一口氣將整碗湯喝完了，感覺冰涼的身體都熱了起來，連沒什麼知覺得四肢都好像回到了自己該在的位置，簡直太神奇了。

　　許多福喝完一碗湯抬起頭來，就對上了四雙亮晶晶的眼睛。

　　許多福：「……罕巴，再給他們添一碗，少些肉，多舀些果果。」

　　「咕嚕咕嚕」

　　四個人幾乎是同時吃完了這一碗肉湯，肉早已經在熬制的過程中從骨頭上脫落了，因為火候掌握得好，肉一進嘴裡幾乎就化掉了，綿軟的果果口感很糯，舌頭感受到了美味，卻因為主人太過急迫而缺少品嘗的時間，喝完這碗湯的人都有些遺憾，想要再來一碗。

　　許多福拒絕：「不行！」

　　餓了幾天的人一次不能吃多，剛剛舀湯她連上面飄著的油花都是撇乾淨了的。許多福兩碗湯水，半碗肉和果果也就飽了，剩下的一大鍋都是罕巴的，他完全能吃得完不怕浪費，而且吃完了之後還要將炭火底下煨著的果果吃了才算是飽。

　　全程罕巴是伴隨著四個族人吞口水的聲音慢悠悠的進食完畢的，關於進食的速度，許多福強烈要求他和敖都多咀嚼，慢吞咽。最開始罕巴還不習慣，偶爾悄悄的加快速度，後來發現慢慢吃在食物相同的情況下比快些吃的飽腹感更強之後，他就減緩了速度。

　　在巫族，食物充沛是能力的一種象徵，大家很享受別人看著自己進食的羡慕的眼光，罕巴沒有一點不適，甚至還有點小得意。

　　湯水養人，這段時間罕巴還長高了一點，臉上肉也多了。

　　長胖，在巫族人眼裡是非常值得羡慕嫉妒的。

　　看到罕巴吃肉的時候，鬆骨腦子裡也閃過這樣的念頭——這湯裡面的食材還是罕巴獵的吧？許巫也是罕巴帶來的，這也算是接受了罕巴的幫助啊？！

　　不過這種念頭很快滿洞的香味裡消失了，今天許多福教會他們一個道理，別總較真，人要懂得變通。將許巫和罕巴分開來看就很好了嘛，或者將罕巴看做許巫的從屬，那就不違反部落的規定，也不心虛也不氣弱，大家就是接受了一位巫醫的幫助嘛！

　　罕巴去涮鍋的時候，鬆骨還在感歎：「這是我喝過最好喝的湯，連食物都比不上它。」

　　……所以人的本質就是真香。

　　許多福再拿紅藥給他們服用的時候，再也沒有人說什麼不吃，一個個的都特別的乖，只是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圓嘟囔了一句：「罕巴不該出現在歸巢……」

　　這就是要趕罕巴走了。

　　許多福眼皮都不抬一下：「你也知道巫醫沒什麼戰鬥力的，要是晚上有野獸襲擊，他走了你保護我呀？」

　　圓就閉嘴了，許多福注意到圓說話的時候鬆骨很緊張，等他妥協了，鬆骨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人都是有感情的，哪怕他們的行為遵照了族群裡面的規定，內心裡頭也不願意在重傷的時候親人都離開自己身邊，可能鬆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哪怕他嘴裡再嫌棄罕巴，起碼在現在這個時刻他是非常依賴自己的哥哥的，害怕他離去。

　　到底是病人，四個人很快就睡著了。

　　許多福往火堆裡面添柴：「他們誤會了你，你一點都不生氣？」

　　罕巴：「土巫都說我逃跑了，他是不會有錯的，也許我真的逃跑了，只是我自己不知道而已。許巫，從小父親就教導我要保護族群，我的願望是想讓部落裡每一個小崽子平安長大，老人能多活過幾個冬季。哪怕我被驅逐了，部落也還是我的家。」

　　所以罕巴從不生氣，也從來沒覺得委屈。

　　許多福：「說起來都這麼久了，我沒告訴你他們為什麼會說你逃跑了，你也沒問。」

　　罕巴：「許巫，你不說肯定有你的道理，我相信你。」

　　……這一刻，許多福才覺得罕巴和新芽這兩個人格有極為相似的地方，十分心大，也都很體貼。說起來新芽很久都沒有上線了，這也是許多福越發沒辦法跟罕巴開口說雙重人格的原因。

　　幾個人的傷在之後的幾天裡面有反復，鬆骨出現了高熱持續不退，傷口腫脹疼痛難忍的情況，另外一個族人昏迷不醒，許多福都平穩的處理了，算是將他們都從鬼門關裡拉回來了多次，在歸巢的第三天夜裡，敖找來了。

　　她跟著罕巴來的，罕巴居然沒有發現她。

　　敖雖然都是閉著眼睛的，但是許多福發現她閉著眼睛也能看得到路，也就沒有說她，畢竟罕巴沒有發現她的跟隨已經說明瞭她有這個能力，這片大陸上的小孩子和真本世界的小孩子不一樣，也不能用同樣的方法來養。

　　巫族對小崽子特別的能容忍，幾個傷員發現了敖也沒說什麼，或許也是這幾天被許多福給懟服氣了的緣故。

　　許多福好幾天沒有見過敖了，發現她小臉都瘦了，晚上敖縮到她懷裡的時候，她明明醒著的，卻沒有拒絕。

　　敖晚上悄悄跟她睡的事情，是敖的腿剛剛好的時候，許多福發現的。夜裡敖會被罕巴帶進自己的巢穴，因為敖畢竟是妖族，罕巴不大相信她，而且她先前還差點傷了許多福，敖怕她野性難馴。

　　也不知道敖是怎麼來到自己的巢穴的，許多福這麼多年以來一個人睡習慣了，不習慣跟別人一起睡，敖一鑽進她懷裡，她就醒來了。也沒有趕小孩子，而是將她抱進了旁邊的乾草堆中。

　　敖就知道了許多福的意思，夜裡還是偷偷跑到許多福的巢裡面，卻不再上她的床了，就睡旁邊的乾草堆。後來養敖養得久了，許多福就乾脆讓她晚上睡自己的巢，省得她夜裡跑來跑去的。

　　……小孩子大概缺乏安全感，到底是幾天沒見著了，隨她吧，再說抱著睡也暖和。

　　「嗚嗚」

　　夜裡許多福迷迷糊糊的聽到外面有奇怪的聲音，睜開眼和懷裡抱著的敖視線相對。

　　許多福驚道：「敖，你的眼睛……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