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駿駁

　　林老接過妖族小崽子端來的藥， 一口喝了下去，只要能減輕她的痛苦， 什麼她都能喝，更何況只是有點苦的藥。沒有實際體會的人很難知道這種疼痛有多麼難以忍受，而且這個折磨不是一時的，斷斷續續好幾年了。

　　病房裡基本聽不到前面的聲音， 她喝了藥之後讓兒子扶她下床去，路過藥房的時候聽到了前面診室裡許巫說話的聲音。

　　兒子：「剛剛又有幾個部落的人來找許巫看病。」

　　林老：「那是因為許巫醫術高明……我出去看看你們籬笆弄得怎麼樣了！」

　　藥房旁邊還有一個小門， 可以直接到後面熬藥的地方，敖看到他們倆出來有點奇怪，說了一句：「巫吩咐過了，你不能吹風。」

　　林老當然聽從許巫的話：「我就站在這裡看看外頭。」

　　那敖就沒意見了， 這裡是吹不著風的。

　　林老出來當然是又是，她認為部落裡修築個什麼， 還是女人更在行一點。在她看來現在外面修築的籬笆就不合格， 太醜了， 而且籬笆要修築得高一些，最好是超過醫館頂部的高度， 不能人一站在外面就能看到裡面的情況，而且籬笆圍起來的範圍要大， 但也不能太大了，畢竟醫館現在就這麼幾個人，太大反而失去了圍籬笆的原本意義。她注意到旁邊呼嚕獸的圈，墊起腳往裡頭看。

　　正巧新芽將端著剁碎煮好的食物去喂呼嚕獸， 林老問敖：「這是幹什麼？」

　　敖：「養呼嚕獸，養大了吃。」

　　林老見她一邊說著，一邊咽了口唾沫：「……」

　　要吃出去獵不就好了，還專門養，這哪行，不是費工夫嘛！可這是許巫的決定，巫是不會有錯的。林老沒怎麼在意這個事情，跟兒子說了籬笆修築需要改進哪些地方，就打發了兒子去弄了，自己躺會了床上。

　　頭痛還是時不時的有發作，每次發作的時候就疼那麼一瞬，可以忍受，不用扎針都可。這對她來說無異於一個餓了三五天的人看到了美味的食物，不用提有多麼的高興了。

　　現在她才覺得人活著有了盼頭，犯病這半天她真的覺得還不如死了算了。

　　林老在醫館裡住了一晚上，這巢也不知道是怎麼建造的，在裡頭不用點火就很暖和了，同外面完全不是一個溫度，如果穿上厚重的毛皮在裡面能熱得出汗。她並不知道醫館裡有系統的黑科技，溫度恒定為二十七度。

　　整個醫館裡面擺放了不少的綠植，每一盆都長得非常的精神，生機勃勃，緩和了醫館裡沉悶的氣氛。病床都使用了乳膠床墊，環境非常的舒適，溫度又適宜，林老晚上喝了一碗粥便很快睡過去了，這一覺又香又甜，醒來的時候都大天亮了。

　　床墊軟軟的，林老不可能知道這是什麼材質，就覺得讚歎。

　　兒子在醫館裡陪床，就比母親早醒來幾分鐘，因為太舒適了連懶腰都不想伸，對剛醒來迷迷糊糊的母親說：「真舒服！」

　　兩個人都覺得活到現在為止，沒有一覺睡得有昨夜那一覺舒服。

　　新芽給兩個人送來了粥，這是早就熬好的。今天早上的是肉粥，熬得又粘又稠，香味撲鼻，菜只有一碟子涼拌的蘿蔔，將大白蘿蔔切成細絲，放入蒜泥、香菜、小蔥以及鹽，花椒油拌勻，就是最好的配粥小菜。

　　白蘿蔔品種很多，生食，熟吃都可以，它可以助消化，增食欲。又因為其中含有一定量的粗纖維，可促進腸胃蠕動，通利大便，對無肉不歡的巫族人來說，吃一些有利健康。

　　且蘿蔔還有止咳化痰的作用，對感冒、流感、腦膜炎、白喉等傳染病，有一定的預防作用，是個東西。

　　蘿蔔的這些優點兩個人都不知道，唯一知道就是真美味、特好吃。

　　這時候醫館已經忙碌起來了，母子倆就是感覺今天來看病的人比昨天還多，他們並不知道來看病的患者其實是一天比一天多。許巫醫術高明這是冬季還沒有到來前大家公認的，每個南方部落的巫族人都不能不承認這一點，他們從前不來看病，現在才來。一方面是因為冬季了，男人不用外出打獵，連女人在部落裡的工作也暫時停歇，大家有了時間；另一方面，許巫這裡看病便宜，大家都付的起這個代價。

　　這種情況下，有病的當然不可能諱疾忌醫。

　　在這個沒有通訊的年代，有什麼消息要傳開來都需要一點時間，南方部落好幾千人，你跟我說說，我跟你談談，最北邊住的人和最南邊住的人當然不可能一起得到消息。因為土巫沒有明面上允許族人和北面纏繞樹林的許巫來往，這醫館諸事的傳播還不能明目張膽，所以最初來醫館的人不多。

　　醫館的牌子也豎起了這麼久，來看病的人變多是可有預料到了，許多福毫不驚訝，從前在真本世界，她也是要上門診，忙起來一上午得看三四十個號，習慣了。

　　也有需要住院的患者被送到病房來，病房一共只有三間，每間四張床，總共才十二張床，很快林老左右的床都住上人了，還有一個是熟人。

　　中午服用過藥物之後，許多福就告訴林老可以出院了，從早上到現在為止她都沒有再犯過病，藥還要吃四劑藥，若有再發，儘管來醫館。

　　林老回去了，他兒子堅持要留在這裡將籬笆修築完，確實他也弄得很不錯，兼顧了美觀與實用性，許多福就讓他去弄了。本來想留他吃晚飯，因為醫館的患者多了，一天三頓飯必然得多做，新芽一個人弄不過來，來看病的人也有了償還醫藥費的新勞務。

　　肉是不可能多做的，肉都是患者自帶，飯食、素菜管飽。

　　多一個人吃飯沒啥，可巫族都是實誠人，林老的兒子下午默默的修築好高高的籬笆，悄悄的就離開了。

　　回到部落的時候，母親正在做飯，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過精神如此好的母親了，邊做飯她還哼著小調，進進出出的腳步十分的輕快，一個巫族大老爺們，不知怎麼心裡翻滾著莫名的情緒，眼睛悄悄的濕了。

　　「回來啦！」

　　林老也看到了兒子，不過她歲數到底大了，沒有注意到兒子發紅的眼睛，用大碗舀了一碗肉，遞給兒子：「給隔壁的駿駁送過去，他父親同首領外出了。」

　　兒子聽了趕緊點頭，拿著碗進去隔壁的巢穴，一股腐朽的氣味進入鼻腔之中，兒子忍不住皺眉，這味道對嗅覺靈敏的巫族來說真的是折磨。他推開巢裡的窗戶，光線射進來，才清楚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那一堆。

　　對於他的闖入，床上的人沒有半點反應，雙目無神，眼珠子都不轉一下，如果不是兒子已經習慣了鄰居這個模樣，多半會以為床上躺的是一個死人。

　　說起來也很可憐，「駁」這個字來源與巫族傳說的一種奇獸，它非常的兇猛，長著鋒利的爪子和尖銳的牙齒，有它在什麼凶獸都不敢近身。「駿」在巫語中是跑得非常快的意思，給小崽子取這個名字，是寄託了父母美好的願望的。

　　駿駁長大之後也確實如他的名字一樣，足夠勇猛，也跑得非常快，整個巫族的男人沒一個賽跑能贏過他，可這樣一個勇士，他的雙腿廢了。為部落而戰受了傷，導致他癱在了床上，可是他並沒有死，活下來了，當時食物又很充足，離冬季的到來還很遠，在其父親不放棄的情況下，駿駁就這麼活下來了。

　　鄰居們感激他為部落做的貢獻，也憐憫他癱軟在床，平日裡就算是他父親不來拜託，也多多關照他。

　　再叫駿駁這個名字，好像就是某種諷刺了。

　　「來吃飯了！」

　　駿駁一動不動，好像沒有聽到這句話一樣。

　　兒子歎了一口氣，將碗放在旁邊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能生硬了說了一句：「我放在旁邊了，你不要浪費肉。」

　　兒子知道駿駁最終還是會吃下這碗肉，其實這一碗要讓一個成年的巫族男人吃飽肯定是不成的，僅僅是能讓駿駁餓不死罷了，癱在床上他也不需要吃太多的食物。任何一個巫族，落到任何一個境地，也不會浪費來之不易的食物，所以他最終是肯定會吃，雙腿不能動彈了，他兩隻手沒問題，不需要別人喂。

　　能吃，會吃，但現在活著只怕也不能讓他快樂了。

　　畢竟部落的巫醫已經下了診斷，駿駁永遠不可能再站起來了。

　　兒子拉著蔓藤下樹的時候，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腳步加快——「母親，要不讓叔帶駿駁去許巫那裡看一看吧！你頭痛這麼多年，部落裡的巫醫們也都說沒得治了，只能任它疼，現在不也好了嗎？比起部落的巫醫，許巫的能力更強，沒準兒還有希望……咦，刺巫？！水巫？！」

　　兒子驚叫一聲，整個人都傻了，站在他母親身旁的兩人是誰？！

　　——就是他剛剛吐槽的對象嘛！

　　從沒在人背後吐槽過人，第一次說人家能力弱就當場被抓包，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心虛巫族壯漢在線求助，挺急的。

　　作者有話要說： 白：終於輪到我大顯身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