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築巢

　　罕巴神情恍惚。

　　每一個南方部落的巫族人都用鄙視的目光盯著他們，直到他們離開了樹林，走進了灌木叢中，這些目光才逐漸消失。儘管322裝啞巴，沒有給許多福科普現在發生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也能猜到被驅逐出部落是非常嚴重的一件事。

　　每個團體都有它的規矩，顯然南方部落在對待逃兵這件事上是十分嚴厲的，沒有人情可以講。即使是首領的兒子，也不能被寬容的對待。比起旁的族人，罕巴的家人甚至要更加的憎惡他。

　　真可憐，罕巴幾乎連說話的權利都被剝奪了，連他推薦入職的巫醫都沒有面試的興趣——另一方面也說明巫醫並不吃香，許多福敢保證自己如果是巫蔔的話一定可以留下來。

　　剛剛那情景她不敢多說話，她拿什麼在現場展示她有被留下來的資格？322給的藥物隻夠罕巴使用，現在已經用完了。即使現場有一個受了外傷的巫族，南方部落的人能讓她上手嗎？她又能保證做完手術傷員不感染嗎？

　　再說了，哪有傷員出現在領地邊緣的，怕不是在別處養傷哦！

　　全沒有許多福現場證明自己的機會，她除了閉嘴還能幹啥？

　　好在南方部落的巫族人也沒對她怎麼樣，罕巴慘了，本來是首領的二兒子，現在是比皇子龍孫變平民可能還要慘一點，畢竟那種情況還有小命在，說不準是個富貴閒人，擱這約等於變相處決。

　　在這個遍是野獸的世界，光憑一人之力想要活下來太難了，哪怕罕巴是土生土長的巫族人，也幾乎不可能。她又不是白癡，一路上越接近南方部落就越是安全，而遠離南方部落，甚至有可能遇見大型野獸。族群才是活下來的最佳選擇，許多福又不是死腦筋，她覺得不能進南方部落，還有北方部落、西方部落可以進行選擇，還不成的話也可以先找過小部落待著，遠遠比兩個人在外遊蕩安全，犯不著跟南方部落死磕。

　　罕巴也一樣，這塊大陸現在這情況，所謂的通訊就是沒有通訊，換個地方又是一條好漢。

　　322：【小部落居無定所，四處遊蕩，不符合任務條件「結廬而居」。最近的西方部落距此直線距離約三百六十多公里，路途艱險，理論上能順利到達的可能為零。馬上就要進入冬季，食物缺乏、氣溫下降，當務之急是尋找到合適的居住地，在今年最後一批果果成熟的時候加緊搶收，並且開墾土地，獲得一些糧種，爭取在冬天活下來。】

　　322第一次說這麼長一段話。

　　許多福：「咦，你出現啦？」

　　322：【……】

　　許多福：「尷尬了？心虛嗎？」

　　322：【……】

　　許多福：「——給你安排了神秘身份，你要做的只是弄幾塊田，蓋幾間房子給人瞧瞧病而已。放心，這是正經種田文，保准把一切都給你安排得明明白白。果然是空口白牙，沒寫出來按手印的都不算，瞧瞧現在這情況，你這妥妥的是工作失誤了吧？」

　　322：【抱歉，看來是我們掌握的資料出現了誤差。】

　　許多福：「有解決方案嗎？」

　　322：【暫時沒有】

　　這話談不下去了，誰也沒有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當初簽合同的時候也說過可能有突發情況，這一點許多福能夠理解的，比如她成為了南方部落的一員，某一天像是昨夜裡的那種毒蟲忽然將她吞了，那誰也救不了她，這就是不確定因素之一，就算發生那種情況，322也不能出手救她，合約上都寫明瞭的，在這片大陸上啥都得靠許多福自己。

　　許多福如果是遇到一點小挫折就認輸的人，那麼一開始就不會簽這份合約。

　　許多福：「別走了！」

　　罕巴停下來：「許巫，有事嗎？」

　　罕巴其實一直在出神，被許多福叫回神還有點愣。

　　許多福看了看四周：「這裡能建巢嗎？」

　　他們已經走過灌木叢，現在在灌木叢旁的樹林裡面，這些樹木要比剛剛南方部落聚居處的矮許多。南方部落的巫族人選擇在那邊定居，而不是在這兒，總是有原因的，但這裡未必就不適合他們倆，最關鍵的是這裡離大部族足夠近。

　　罕巴一下子就明白了許多福的意思：「可以，但這裡離部落太近……」

　　許多福：「你覺得我的醫術怎麼樣？」

　　罕巴：「巫能將死人救活。」

　　謬贊了，也沒這麼誇張。

　　許多福：「你們部落裡面有我這樣的巫醫嗎？」

　　罕巴：「部落巫醫眾多，卻沒有同許巫這樣如神跡一般的能力。」

　　許多福：「那麼我在這裡築巢，對南方部落來說就是很有好處的一件事。」

　　罕巴的眼睛亮了，可是他又說：「我可以幫助巫築巢，之後我要離開這裡。我已經被驅逐出族群，不能離這裡太近。」

　　許多福一個人住在這裡，基本就兩個字——玩完。罕巴不是金大腿了，但還是粗大腿，族群裡面戰鬥能力杠杠的那種。看他的情況也不會再加入哪個部落了，多半是準備四處飄零，還不如跟她住在這裡。

　　許多福：「我希望你能留下。」

　　罕巴：「巫，我不能留下。」

　　再三勸說，罕巴不為所動。

　　許多福：「你明明沒有逃跑，可是人人都說你逃跑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罕巴：「不知道」

　　許多福：「……可我知道。」

　　……

　　許多福是從罕巴嘴裡知道這裡生長的樹木是叫做纏藤樹的，南方巫族大多會選擇纏藤樹來建造巢穴，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樣，這種樹會垂下長長的蔓藤，而這種蔓藤又足夠的堅韌，讓族人們可以像是人猿泰山一樣蕩著蔓藤在樹木的遮擋下四處亂跑，纏藤樹林是他們天然的安居所。

　　纏藤樹足夠高大，樹幹極粗，樹枝分叉多，承重能力強。這種樹木往往成片成片的生長，外圍樹齡較小，而老樹往往是在纏藤樹林的正中心，南方巫族就佔據這樣一片林地，而樹林邊緣的低矮灌木就是領地的分界線。

　　嚴格來說，離開低矮灌木就是離開了南方巫族的領地，不管是離得近還是離得遠，只要不踏進南方巫族的領地一步，巫族人就沒有資格驅逐罕巴。

　　這片處於南方巫族領地北面的小纏藤樹林，是許多福選擇的未來一段時間要居住的地方。罕巴說近兩日沒有雨，他們能有足夠的時間築巢。

　　許多福是一個很謹慎的人，初來乍到，選擇本地原住民的居住方式是最妥善的。罕巴雖然沒有築過巢，但築巢最重要的原料他是知道的——巢液。

　　新芽曾經帶回來的綠色啫喱狀物質就是巢液，它居然是一種樹的樹汁。罕巴管這種樹叫巢液樹，只要是樹皮上劃個口子，就能流出巢液。

　　這幾棵巢液樹都差不多有大腿粗，光禿禿的沒有一片樹葉。罕巴見許多福用手術刀將巢液樹劃破，終於第一次對她手中的「新東西」表現出了詫異。

　　許多福拿出藥品的時候，他沒多看一眼，許多福拿出繃帶的時候，罕巴也沒有多看一眼，許多福拿出藥物給他吃的時候，他乖乖吃下去了，沒多問一句，甚至她從背包裡面拿出了綠色的鵝絨服，罕巴也沒興趣碰一下，對她這新鮮的東西，罕巴一點詫異也沒有。

　　枉許多福小心翼翼的掩飾自己的不尋常，罕巴卻一句話將她說愣了。

　　「你是巫呀！」

　　許多福是巫，可她還不是被南方部落給趕出來了，也沒有多了不起嘛！可是巫在普通的巫族人眼裡就是神秘的，一切不可思議在巫身上出現就不值得驚歎了。

　　這讓許多福越發的搞不清楚巫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了。

　　罕巴是解釋不清楚的，322也不敢亂給許多福灌輸什麼常識了，它如今比許多福本人還要謹慎，就怕工作再出現什麼錯漏。

　　許多福也不糾結這個事情，將手術刀遞給了罕巴。當時做手術的時候，罕巴並不能看到許多福的操作，也就不知道這種「武器」。他感興趣的左摸摸右看看，這時候許多福才意識到罕巴的年紀其實並不大，頂多是個青年人。

　　兩個人回去的路上經過了一條河流。

　　322：【檢測到土地適合耕種……】

　　322說的適合耕種的土地是河流上游的一片草地，許多福記住了這個地方，等巢建造好之後，她再來看看。

　　回到選定的纏藤樹下，兩個人卻大眼瞪小眼了。

　　罕巴：「許巫，我不會築巢。」

　　許多福：「沒吃過絨絨獸肉，總見過絨絨獸跑吧！真的，我是女性沒有錯，但我不夠強壯，我今天要能靠自己的力量爬上樹就已經是蒼天保佑了，那麼高的地方我腿軟，能站好不添麻煩就很棒了，別指望我能幫上什麼忙。」

　　許多福說的是大實話，她也不想的，她也沒辦法。罕巴選的築巢的位置離地十二三米，四層樓高哇，走樓梯尚且要喘一口氣，這還沒樓梯走呢！

　　上面的忙幫不了，許多福也不敢走遠，在周圍收集一些樹枝、小石子什麼的，也算是不閒著。

　　「啪嘰」

　　濕噠噠的液體掉落在許多福的頭頂，她聞到是一股青草味，好歹鬆了一口氣。一抬頭看見罕巴茫然的舉著火把站在樹上，一臉的痛苦。

　　許多福：「怎麼回事？」

　　罕巴：「許巫，巢液燒化了。」

　　我書讀得少你別騙我，巢液明明一烤就凝固了，我是看過新芽操作的。

　　許多福憤然上樹，一個巢搭得亂七八糟，叫人疑心能不能住人。罕巴當著她的面再烤了一次，確實是將啫喱狀的巢液越烤越稀，毫無凝固的意思。

　　許多福也失敗了。

　　322：【這是一門很精細的手藝，南方巫族的女性們從懂事開始就被母親拉著教授築巢技能……我這裡有操作手冊，可以指導你。】

　　可是並沒有什麼卵用，試了無數次都失敗了。

　　許多福看旁邊跟她一起蹲樹上的罕巴，怎麼覺得他一臉坦然，對築巢沒成功這事似乎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一定是她眼花了。

　　許多福：「咋倆去昨兒那地方睡一晚？」

　　罕巴：「好」

　　下雨淋濕的土地已經幹了，枯樹枝也不潮不潤，晚上生了火，這對野獸來說也是威懾，這個夜裡不僅不像昨夜那樣的寒冷，而且更加的安全。

　　罕巴：「在這個季節，野獸不會襲擊有火光的地方。」

　　許多福這才放心了，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夜醒來，發現一雙眼軟軟的看著她。

　　許多福喜極而涕：「蒼天呀！新芽你終於上線了，嚶嚶嚶！」

　　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