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荒唐皇帝
博陽王被誅,其家眷子女參與謀反勾結敵國者同誅,無辜者皆被貶爲庶民。
這也是錦榮難得親自正式下的一道聖旨,立排衆議,連那些找到太后求情的宗親們也被他擋了回去。
至於立功的那幾個年輕官員,有些回到翰林院,官升一級,有些如韓朗,瞿文迪等人則被調到六部任職。
這是瞿閣老建議的,不乏有歷練他們之意,也得了錦榮的應允。
韓朗被調到了工部,可以說是六部中地位最低最難做出成就的地方,既比不上瞿文迪前往的禮部,也不如蘇眉,王良任職的吏部。
有些不明是非的人甚至懷疑是不是瞿閣老故意刁難韓朗,畢竟韓朗可是博陽王案中立功最大的人。這可錯怪了瞿閣老,調韓朗去工部是陛下的意思,他原本可是安排韓朗去吏部的。
這種爲皇帝背鍋的事情,都是做臣子心知肚明,不言而喻的,瞿閣老大半生爲大魏盡忠,爲陛下的旨意而可能得罪了未來的新貴朝廷之材,又算得了什麽呢。
和別人的惋惜遺憾不同,韓朗却是躍躍欲試,身爲穿越者,小小的困難面前自當迎難而上,何况工部正合他意。
他已經準備好走無數穿越者前輩的道路了,玻璃水泥,火藥印刷術,這都是利國利民之物。
然而等他到了工部,又是一桶凉水迎頭澆下,工部本就有自己的工程水部修建,繕治、動作、鹽池、苑囿,屯田,交通。
工部官員在朝堂上雖人微言輕,但誰又能真正取代工部的地位,吏、戶、禮、兵、刑、工六部,缺一不可,乃國家運轉的基礎。
工部雖油水少,但尋常事務繁多就根本忙不過來,哪還有時間和人力陪韓朗研究新東西,就算韓朗把那東西吹上了天,他們也是將信將疑。
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在於韓朗官職低微,即便較之在翰林院時官升兩級,放在工部還是上頭還是有尚書,侍郎好幾座大山壓著,他這個官職恰好上不上,下不下,免去了任人指揮跑腿的工夫,但也指揮不了別人,就連工匠數目都是有定的。
韓朗也不是沒生過自己動手的想法,但也只是想想罷了,玻璃水泥,火藥印刷術,無論哪一項不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求出大數據,减少錯誤率,驗證大數量下的正確率。
他就是知道製作方法又如何,其中比例如何,適用的火候溫度,什麽是最合適最高效的方案,還有安全性能。
韓朗在心底苦笑了一聲,爲自己的無能,真是丟了穿越者的臉。心底深處又生出了一絲對權力的渴望,他終於明白了爲什麽前世那麽多人在官場上汲汲營營,不論名利,只有到了一定的高度,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爲別人爲國家。
一開始韓朗想要弄出這些東西,主要目的是爲了追求名利,但他也是想爲這個國家做點什麽,在這個時代留下點什麽。
但現實給他上了一課,也更激起了他的鬥志,即便不求名利,他也要把這些東西給弄出來。
有些人爲了追求權力而去做某些事情,有些人却是爲了能够做某些事情而去追求權力。韓朗一直以爲自己是前者,却不想如今去做了後者會做的事。
也許人生難得犯一次傻吧,韓朗自嘲道。
自堅定了心志後,韓朗就開始有意在工部經營了起來,與上司交好,和下屬共事,之前他還只是留在工部裡看卷宗,但現在却主動陪同巡視工程水利,盡心做好他的事,也努力學習工部的知識。
也許他有著超越這個時代的智慧,但却需要用這個時代的框架將智慧用世人都可以接受的方式展現出來。
工部的人原以爲他這位來自翰林院的才子會自命清高,不與他們同流,沒想到他待人和善溫文有禮,做事也認真謹慎,而且還很快就適應工部,漸漸成了工部的得力屬下。
工部尚書有幾次還在沈太傅面前炫耀,惹的沈太傅心裡直塞塞,好好的才子學生被調到了工部,和那一群工匠共事。
這樣的話他自然不敢在陛下面前說,也就和瞿閣老說一下,順便抱怨他怎麽安排的調令,待在翰林院不是很好嗎?
瞿閣老心中無奈,面上只能笑笑,他總不好說這是陛下親自安排的嗎?即便說了,沈太傅恐怕也不信,陛下向來不插手官員調動,依朝廷程序,由內閣和吏部考察功績,評選能力,再行調動。
可以說,當今是這幾朝中將朝廷機構的程序能力發揮到了極致的一位皇帝,有功有過,自有功績簿考察表記錄,依規章辦事,少有例外。
至少陛下繼位這幾年來就一貫如此,皇帝朝臣都省心。
別說沈太傅會懷疑,瞿閣老也心有疑惑,他也看不清陛下這是看重韓朗,還是不看重了。
韓朗融入了工部的圈子,更是成爲其中受人重視的存在後,也就開始有人給他提供便利,聽聞他有心研究一樣利民之物,和他同爲司丞的蔣略告訴他,陛下的行宮處有各式工坊。
韓朗大爲驚奇,工部需人,怎麽會扯到陛下的工坊去?
蔣略給他解釋了一下緣由,陛下繼位初期,行事頗爲放誕,不願居於宮中,跑到了宮外前朝修建的別苑,內閣率百官勸阻,陛下反倒更爲囂張肆意,行事也更越禮節,其中就有一項在行宮中建工坊,召集名匠,以製作陛下時不時想出來的新奇玩意。
前兩年,對車架的改造就是經由他們之手,將四輪改爲二輪,原本是爲了便於陛下出行游玩,但後被大將軍梁興發現適用於長途行軍,大大提高了行軍運送的速度。
還有去年風靡京城的竹炭,和蘭花箋,也是從行宮中流傳出來的。
可以說,大魏的頂尖工匠,一爲工部任官,而在陛下行宮之中。
蔣略的意思很明顯,工部實在分不出什麽人了,韓朗若有心,可以試著去求陛下,以往也有過這樣的事情,陛下都是很大方的放人。但等做完了事,尚書大人也看重那些工匠的本事,有心留他們在工部任官,結果那些工匠走的比誰都快。
原因很簡單,在陛下的行宮他們雖然是工匠,但待遇比起工部的官員都好多了,多的是機會研究,想要什麽材料都有人尋來。
士農工商,工雖居於商人之下,但隨著大魏幾朝興盛,商行漕運,商人也可受榮恩考取功名,有名有利,比他們這些只有幾門技術的工匠好多了。
韓朗聽進了蔣略的建議,在工部尚書的默許下,向內閣遞摺子,最後呈到錦榮行宮的案桌上。
在等待的幾日裡,韓朗是坐立不安,心亂如麻,又是急切又是擔憂自己行事過快。
「韓郎。」一道如黃鸝婉轉柔亮的女聲響起,是韓朗的未婚妻秋意依,也是他恩師秋水書院院長秋重山的獨女。
韓朗見了她,心裡稍稍平靜了下來,「你怎麽來了?」
秋意依溫婉一笑,「我見韓郎中午未用什麽飯,所以做了些蓮子粥。」
韓朗有些心疼,接過蓮子粥,「你要是做什麽,讓劉嬸去做就好了。」
聽了這話,秋意依心裡跟含了蜜似的,誰不羨她有父親訂下的這門婚約,未來的夫君年少有才,前程似錦,待她又好,至今身邊也沒有別的女子,即便她因爲祖母去世,服喪三年,韓郎也願意等她。
韓郎喝完了蓮子粥後,用手巾擦了擦嘴,便道:「我還是不在家裡閒了,去看看護城河道的工程。」
看著走的這麽急的,秋意依有些好笑又好氣,今日可還是他的休沐。
監督護城河道的工部官員見到韓朗也十分驚奇,但韓朗對河道工程的投入,甚至分擔工作,也减輕了他們的不少負擔,幾位工部相熟的官員笑著紛紛道謝了一聲。
韓朗對這個工程的確上心,在他的前世的記憶中,曾經有一朝,就是因爲都城易攻難守,甚至發生了皇帝被擄的耻辱,雖然也是那個皇帝不爭氣,任用奸臣,禍亂朝綱,但也給韓朗留了個警醒,都城的防守建設也是非常重要的。
大魏太、祖驅逐韃虜,建立新朝,更是態度强硬將都城設於離邊關不遠的,有志警戒後代皇室,鎮守國門。屈降者枉爲黎家子孫。
韓朗在穿越過來後讀到這段史實,更是忍不住心生澎湃,對一生鐵血手段的太、祖皇帝更是尊崇,但熱情消退後,韓朗的理智告訴他幸好沒穿到前朝,開國皇帝雖然鐵血强硬,令人震撼,但同樣也多疑,律例嚴苛,處連坐之罪,他在時,朝臣戰戰兢兢,都擔心活不到乞老還鄉之時。
相比起來,現在這位皇帝雖然憊懶放誕了些許,但好在不怎麽殺臣子,在不理朝政的情况,使得朝政平穩和諧,又沒什麽外戚,諸王紛爭,爲官來也能安心做事。
雖然不知道以後如何,但韓朗還是願意珍惜現在的。
韓朗剛在心裡感謝了一聲當今天子,天子內監就傳詔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