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荒唐皇帝
天子大方的程度超出了韓朗的想像,他原本只是想借用幾名工匠,再由他找家中的僕役幫忙。沒想到陛下恩准他,可以憑藉持詔令調動行宮中的任何工匠,這大大方便了韓朗的行事。
行宮中,點著熏香的香爐上霧氣氤氳,錦榮就坐在榻上翻看著手上的密折。
上面記錄了韓朗入工部以來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連他的後宅之事也未有漏過。這還是錦榮第一次讓緇衣衛監視官員。
韓朗比她想像的要好,雖不乏有些缺點,但可以大用。
錦榮不是把韓朗當做棋子,而是當做了改革者的人選。
每朝每代尋求變法的人不知凡幾,却少了改革者,可以說這個時代的每個人都是守舊者,比如他們不會去想後世會是個什麽樣子,自己現在做的會對後世有什麽樣的影響。
有人說順其自然不好嗎?尤其在知道了後世何時衰落何時昌盛,什麽樣驚天動地的大事會在什麽時候發生,就更應該不插手才對,但錦榮却不是這樣的人。
插手去改變了又如何,這個世界每天都在變,爲什麽還要拘泥於那些所謂的歷史記憶?曾經身爲司命天君的錦榮也有不同的想法,前事可測,後事可改。
錦榮若收攏了權力,一人掌握大權,的確可以如曾經那般做她想要做的事,但她却不願意動搖現在固有的朝廷內閣制度,會改變那是因爲它還不够好,不適應這個時代,但事實上,這個制度非常的適應,甚至數百年後,這一制度得到了更大的衍生,變得更爲優秀。
她不會去動搖內閣的制度,那麽也就意味著她不會走到台前,去推動這一場變革。
錦榮需要一個代替的人選,在台前去實現她想要看到的東西,無論是太平盛世,還是其他。
韓朗只是她看中的人選之一,如果他沒有她需要的那麽好,緇衣衛也不會再跟在他身邊,半保護半監視了。又也許,等到錦榮培養好可以甩手皇位的繼承人這十幾年裡,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那只能說遺憾了。
失敗也沒什麽可惜的,錦榮會盡力去做她能做的,這也許就是坐在這個位子上所承擔的責任吧。
半年後,工部司丞韓朗獻玻璃水泥等物有功,官晋三級,賜銀魚袋。
就在衆人恭喜韓朗春風得意時,又鬧出了別的麼蛾子。
恭王的嫡女嘉怡郡主在一次出外春郊中,看上了韓朗,在差人打聽那位清俊文雅公子是風頭正勁的韓朗後,就更喜歡了,她以前還讀過韓朗的幾首詞,樣貌好,人品又佳,才華橫溢,嘉怡郡主覺得這就是她喜歡的夫君人選。
而韓朗的未婚妻秋意依則被她直接忽略了去,不過一個窮酸書院院長的女兒,嘉怡自信勃勃,韓朗聰明就該知道怎麽選。
然而,正是因爲韓朗聰明,他就更不會捨弃秋意依了,莫說兩人之間多年來的情分,便是爲了不背上負心薄幸的名聲,他也斷斷不能接受嘉怡郡主的好意。
於是一連幾日都是避著嘉怡郡主走,更是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清白。
爲了安秋意依的心,也是爲了讓嘉怡郡主死心,他將在老家的母親,還有秋意依的父母接來京城,準備辦婚事。
這一下可氣壞了嘉怡郡主,這些天她向韓朗示好的事鬧的滿京城人盡皆知,結果韓朗還是要娶他那個未婚妻,這讓她嘉怡郡主的面子往哪擱。
她自幼受寵,半點氣也受不了,直接求了父王讓天子賜婚。聖旨一下,看他韓朗還從不從。
皇室子嗣單薄,恭王爺也只有這麽一個寶貝女兒,起初嘉怡說她看中了韓朗時,恭王也覺得滿意,此朝沒什麽駙馬郡馬不可入朝爲官,能有一個前程似錦的如意佳婿,自然不錯。嘉怡想求陛下賜婚一事,就是爲了女兒的臉面和心意,他也不可能不聽。
「陛下,恭王求見。」關內侍低頭作揖道了一聲。
嘉怡郡主鬧得滿城風雨的事,行宮這邊也不是一點消息都沒聽到,只是陛下不在意,其他人也不敢多嘴罷了。今日恭王求見,誰也能猜得到爲的是什麽。
「讓他進來吧。」錦榮閒閒道了一句。
幾位內侍心中暗鬆了口氣,要是陛下真不讓恭王進來,以恭王的性子還真做的出在行宮外一哭二鬧三上吊。
哭先帝,鬧他們這些宮人,尋死說陛下要逼死他們這些老傢伙。
博陽王的事令宗親還是隱有不滿,雖說博陽王犯的是死罪,但歷任皇親,最壞的境地不過圈禁終身,當今天子年紀不過二十,却能輕易砍了博陽王的頭,這不免讓他們心生餘悸。
恭王便是這群宗親中的領頭人物,威嚴甚重,先帝仁厚,待這位堂兄弟極好,因他膝下唯有一女,出生便封了郡主,享公主待遇。
與先皇相比,當今太子就差多了,可以說完全不鳥他們,年節時賞賜都是依舊例而爲,趕上幾年崇尚節儉,還减去了不少,更別提什麽召見,安撫了。
朝臣們則對這幫宗親的待遇表示很淡定,他們一年到頭也難得見到皇上幾面。但朝臣和皇親還是不同的,爲官盡忠職守,立功建業自有朝廷封賞晋升,皇親却封無可封,雖貴但無實權,一身榮耀仰仗天子對他們的態度。
劉內侍猜測著陛下爲安撫這幫宗親,怕是會在此事上偏向宗親,不是徇私,而是爲了大局。和他共事了多年的關內侍也是這麽想的,至於受害的又不會是韓朗,天子賜婚,誰也說不出個不是來。
陛下會讓恭王進來,怕也是這麽打算吧。
然而,錦榮再次讓他們刷新了對皇帝這個存在的認識。
「朕堂堂一個天子,又不是什麽媒人。」錦榮露出了頗爲嫌弃的神情。
恭王頓時啞了聲,他再說下去,難道是要把天子當作媒婆那民間三流的小人物啊。
「可嘉怡是陛下的堂妹,那韓朗又是陛下的臣子,爲他倆指婚乃是天子善意啊。」恭王又拉起了親情情分。
誰之錦榮竟理直氣壯道:「可朕已經不上朝很久了,嘉怡也沒見過幾面。」
恭王忍不住喉嚨裡含了一口血,旁邊的宮人也連忙低下頭去,掩住不忍直視的面色,很久不上朝了這真不是什麽驕傲的話。
劉內侍在心裡暗道,幸好沒讓瞿閣老他們聽見,否則都得氣的少活兩年。
錦榮又道,「韓朗是工部的官員,上有工部尚書,再上有瞿閣老,你找他們好了。」
這甩鍋甩的真是格外順溜。
然而,恭王會去找瞿閣老,工部尚書嗎?當然不會,一是他自認這是皇家宗親的事,和朝臣無關,二是他也不敢去找朝廷官員。
要知道,大魏朝官員,尤其是御史言官,都有一顆蠢蠢欲動想要拳打皇親國戚的心,這和他們剛爲官熱血報國的情懷是等同的。
過去是先帝仁厚,護著宗室皇親,但現在,自從出了博陽王這麽一檔子糟心事,朝廷百官盯著皇親國戚的目光都嚴了許多。
只要有一點行差踏錯,恐怕就是紛至沓來的言官摺子。恭王也就仗著輩分來天子這裡來鬧一鬧了。可惜他却忘了他的這位皇帝侄兒的荒唐性子,皇帝要是耍起賴來,又能奈得他如何。
恭王一臉苦笑,比之來時更爲恭敬地告退了。
賴在太后宮裡撒嬌弄痴的嘉怡郡主聽聞父王沒能討得賜婚的聖旨,一時驚的半天會回過神來。
天子派來傳話的人還把當時的話又給太后和嘉怡郡主說了一遍,嘉怡郡主實在沒想到皇帝堂哥居然真的不給面子,還有這甩鍋耍賴的話,哪裡有一個皇帝的風範。
嘉怡郡主也就隻敢在心裡這麽嘀咕,不過沒有聖旨,太后的懿旨也一樣。
她一抬頭剛想再和吳太后趙太后說幾句討好的話,却見兩位太后都仿佛心有靈犀般撫上了額頭,嘆道:「這年紀大了,就是容易困。」
「姐姐說的對。」吳太后應和著趙太后的話,喚著宮人想是要休息的架勢。
至於嘉怡,吳太后笑道,「郡主嬌憨可人,陪我們兩位老人家說話也累了吧,大可去逛逛宮裡的園子……」
嘉怡郡主就分外懵逼地被送出了太后宮,伺候的人倒是恭恭敬敬,但她心裡就是憋著氣撒不出來。
明明就是個從五品的小官員,平民女子,她身爲天家郡主居然還擺弄不得。
嘉怡郡主不甘心,連著幾日都賴在宮裡,想哄了兩位太后賜婚,但打從錦榮派人來傳話,趙太后和吳太后就知道這事不好沾,她們又何必爲了個郡主,去插手朝廷官員的婚事呢。
嘉怡郡主無奈,恭王府的人也急著接她回去了,只好匆匆回了王府。
回府後,還沒等嘉怡郡主大發脾氣,恭王就告訴她,這事不成了,以及他們這些皇室宗親該收緊了尾巴做人。
嘉怡郡主不懂這些什麽朝政博弈的事情,她只知道她看中的郎君要娶別人了。鬧騰了幾番,最後腦子發昏竟還放出話說,願爲平妻,和秋意依二女共侍一夫。